沈晚棠在兩個貼身侍女攙扶下慢悠悠地走進來,臉色慘白如霜,眉頭微微鎖著,寒風輕輕撫起她的秀發,身影看起來脆弱又孤寂,如同一塊破碎的美玉。


    墨淮序第一眼就發現了她腿的異常。


    “怎麽了?”


    沈晚棠看到他出現在眼前,頓了頓,掙脫兩個貼身侍女的攙扶,對著他行了個禮。


    搖頭道了一聲無事。


    墨淮序瞥了一眼她被羅裙遮蓋住的腿,方才見她進來好似使不上力氣一般。


    “你一早去哪了?”


    “練馬術,冬狩不是快開始了嗎?得勤加練習,爭取不給殿下丟人。”


    墨淮序啞口無言。


    兩人麵對麵站著,卻相對無言。


    她聲音虛弱道:“殿下若無事,我便先迴房了。”


    話音,便自顧自任由侍女攙扶慢悠悠離開自己的視線。


    墨淮序目光一直凝在她的身上,見她進屋之後才戀戀不舍地收迴視線。


    眸色淩厲:“去把馬場的人喊來。”


    她那副樣子,一看便是受傷了。


    這馬場的人到底怎麽教的。


    ……


    沈晚棠迴到屋裏,褪下身上的衣物坐在床榻上。


    大腿內側被磨出了些血水,在她白皙的肌膚上兩道傷痕看起來異常的觸目驚心。


    柳絮幫她處理著傷口,皺著眉頭道:“主子,你今早太過於拚命了,本就沒學過,還如此拚。”


    蓮心也跟著附和:“主子之前不是想讓殿下親自教你呢,你若是這麽早學會那不是功虧一簣了嗎?”


    昨晚本就隱隱有發熱的跡象,今早天又冷。


    主子還是硬撐著身子要去學習馬術。


    如今不僅手心被磨破,大腿內側更是被磨出了血跡。


    沈晚棠如今隻覺得四肢全都虛脫了,恨不得一頭栽倒在床榻上昏睡過去。


    聽到她們兩個的對話。


    “柔弱太過效果或許就沒那樣好了。”


    “有時候,出乎意料才更讓人驚豔,效果便會更好。”


    如今與墨淮序這段關係並不是先前她以柔弱的姿態出現在他麵前勾引他便好這麽簡單了,現如今的墨淮序最大問題是過不去心中那道坎。


    不管她如何做,他皆會疏離她。


    而反觀自己主動遠離,對於墨淮序來說,反倒是一劑猛藥,會讓他更加正確的認識到自己的心。


    此時此刻,欲擒故縱是最好的。


    柳絮跟蓮心幫她上完藥。


    摸了摸她的額頭。


    “主子躺下休息一會兒,若是發熱便不好整了。”


    主子每每到冬日就異常的不好過,本就因為身體虛弱就不好過了,還總是一有不適便總是發熱。


    府中的主母總是不讓她們請郎中,礙不過麵子讓她們請來大夫給小姐看病,可又得去老爺跟老夫人麵前說些小姐不好的話,汙蔑小姐自知體弱又貪嘴故意生病想引起別人注意。


    有好幾次,小姐差點沒挺過去。


    她跟蓮心沒關係,隻能祈禱於神明。


    *


    馬場的人從書房裏出去。


    青柏走進去,太子還是維持在方才那坐姿 一動不動。


    “殿下,我方才去了太子妃那邊打探了下,柳絮端出來的盆裏的熱水含有血,太子妃怕是受傷了。”


    墨淮序滾了滾喉嚨。


    滿腦子全都的馬場的人方才敘述的那些話。


    “殿下,太子妃讓我們不要顧忌她的身份,該怎麽教學就怎麽教學。”


    “她適應好馬背上的節奏,自己一個人駕著馬在馬場上跑了好幾圈,停下之後臉都白了,我們勸過她休息,可是她願意,隻說再不學就來不及了。”


    他閉了閉眼睛。


    心裏愧疚不已。


    會那麽拚命去學馬術,怕不是他說的那些她會給他丟人的那些話。


    這個蠢狐狸。


    先前與她說讓她離自己遠點也沒見她聽過,如今倒是聽話成這樣。


    還讓自己受傷了。


    墨淮序吐出一口濁氣。


    冷聲道:“她自找的,怪得了誰。”


    “莫要再與我說她的事,耽誤我處理公務。”


    “自己都不心疼自己,還指望誰能心疼她。”


    青柏不說話,垂著眼眸。


    隻希望殿下能說到做到。


    到目前為止,殿下對太子妃就沒有強硬過一迴。


    *


    夜色降臨。


    果不其然,沈晚棠發起了熱。


    柳絮跟蓮心連忙去喊來東宮裏的太醫。


    太醫把完脈之後。


    “太子妃這怕是老毛病,開些藥喝下睡一覺便好。”


    柳絮跟蓮心才放心,習以為常地守在她床邊。


    ……


    書房中。


    墨淮序挺直腰背地拿著一根毛筆一本正經地看著書,可隻有青臨知道,殿下是一頁都沒看進去。


    青柏端著晚膳進來。


    墨淮序一動不動繼續看文章。


    屋裏寂靜無聲。


    隻有青柏輕微地歎了口氣。


    墨淮序冷著臉:“有話便說。”


    青臨也看向青柏。


    青柏擺手:“無事,太子妃也是東宮的主子,我隻是有些擔憂她的身子而已。”


    “我知曉殿下對那邊不感興趣,殿下放心,我不會說的,白惹殿下煩躁。”


    墨淮序:“……”


    青臨:“你這套跟誰學的?”


    墨淮序不搭理他。


    須臾,緩緩道:“太子妃是東宮的主子,關心她也是正常。”


    “是。”青柏依舊一言不發。


    墨淮序:“……”


    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抬眸淩厲地看著他。


    “青柏。”聲音帶著壓迫感。


    青柏輕咳一聲:“太子妃發熱了。”


    話音一落,原先坐在主位上一本正經看著文章的男人一瞬就不見了身影。


    青臨評價他:“你膽子是真大。”


    青柏聳肩:“其餘事我不敢,但關乎太子妃就沒事。”


    “你看主子那模樣,如同坊間話本子上說的那句話,不值錢。”


    *


    沈晚棠昏昏沉沉地喝完了那苦到發澀的湯藥。


    比起先前未出閣發熱的狀況,這段時間約是調養身子的原因,居然不是很難受。


    柳絮跟蓮心一直寸步不離,見她如此鬆了一口氣。


    “主子餓了嗎?我們去傳膳。”


    沈晚棠剛想張口。


    就聽見外麵傳來聲響。


    “參見太子殿下。”


    緊接著,門便被推開。


    沈晚棠連忙閉上了眼睛。


    墨淮序放輕腳步大步走進來。


    柳絮跟蓮心正要行禮。


    被他揮手阻止,他聲音壓低,毫無溫度:“出去。”


    柳絮跟蓮心立馬就走了。


    偌大的屋子裏麵隻剩下他們兩個。


    墨淮序站在床邊,凝著此刻在床榻上昏睡的小女人,大約是因為發熱的原因,麵容不再像早上那樣慘白。


    她身子本就瘦弱,蓋著厚厚的棉被,隻露出一張小臉,整個人看起來毫無生氣,惹人憐惜。


    墨淮序在見到她之後。


    今日一整天憋在胸口處的煩悶好像盡數散去。


    他坐到床榻上。


    先是試探下她額頭的溫度。


    依舊有些發熱。


    指腹忍不住輕輕滑動到她的小臉上,靜靜地凝望著,忍不住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鼻尖、臉頰。


    唇剛離開,就見原本沉睡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眸。


    墨淮序人瞬間僵硬。


    可下一秒就發現她意識貌似並不清醒,眸底帶著迷茫地盯著他看,放在棉被底下的人伸出手握住他放在她臉上的手。


    小臉在他手心輕輕地蹭了蹭。


    迷迷糊糊地嘀咕了句:“好煩。”


    他頓了下,俯下身靠近她的臉龐,輕聲詢問:“不想見到孤所以煩?”


    她閉著眼睛遲遲沒有發聲。


    墨淮序以為她又沉睡過去,也沒想著能等到她的迴答。


    “嗯。”


    她突然出聲,眼眸帶著茫然地看著他,聲線蘊含著委屈:“不想想你,可怎麽就連睡夢中都能見到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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