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牧川尋了一棵樹,樹藤的葉子在移動時摩挲作響,在他靠近時卻變得老實本分。白牧川靠在樹下,死神黑影遊走在他腳邊,像個衛道者。


    他一直處於行動中,放鬆下來有一些困倦。他靠著樹幹睡了四個小時,最後被驚叫聲擾醒。


    天空已經泛白,從海邊可以看到太陽慢慢從地平線升起,帶來一片輝光。


    白牧川這一覺睡得很深,就算沒有擾人清夢的聲音,他也該醒來了——陽光讓死神黑影重新躲進他的影子,它推搡一把白牧川,示意自己不能繼續當“衛道者”。


    除了人的聲音,還有……琴聲?


    難道是……詛咒鋼琴?!


    ……


    於成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如此倒黴過。


    他一邊吐血一邊彈琴,完成詛咒鋼琴的每日強製條件,問題是……彈琴彈得他精神與生理雙重虛弱。他一開始隻是骨折,現在完全是走幾步都虛,整個人一戳就碎。


    他隻是不小心磕到了鋼琴一角,結果大腿立馬淤青,他疼痛難忍,用手抱了一下,然後皮膚輕輕一劃就破,最後開始飆血。


    他的凝血功能也減弱了,在他以為自己即將喪命之時,傷口中的血終於半凝固了。


    於成長籲一口氣,再也不敢像平時一樣亂來。他現在仿佛是一碰就碎的瓷器,幹什麽都得小心翼翼。


    幸虧靈行者的愈合能力比普通人強,若是普通人,一天比一天虛弱,恐怕還沒抗到今日就已經死翹翹。


    於成是個音樂愛好者,他從小就學過鋼琴、吉他、小提琴。他本來想當個音樂家,但是因為高中時成績還不錯,家裏覺得搞樂器沒有前途,扼殺了他的念頭。


    如今科技為王,急需高新技術人才,像音樂這種東西,不僅需要天賦金錢,還需要運氣。


    填大學誌願的時候,他選了一個好就業的專業,最後被十三區海洋大學人工智能係錄取。


    他高中畢業的那個暑假,在某一天清晨,毫無征兆地覺醒了。於是他在監察部登記之後加入了官方靈行者公會。他的能力與音樂無關,如果繼續搞音樂,會“浪費”他的天賦,這更加堅定了父母的決心。


    於成知道這樣對未來的發展是最好的選擇,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的夢沒有了,隻是被他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直到某一天,他在網絡上聽到一首曲子。


    這首曲子空靈、婉轉、靈動……能匯集一切美妙的詞匯,一下子就讓他動了心。


    他曾經的夢想被這首曲子勾了出來。


    這段音頻由一個海外ip發布,他說這首曲子來自一架鋼琴,一架琴音非常動聽的鋼琴。


    且這架鋼琴隻要一萬五,在同類質量的鋼琴中算得上是賤賣。於成立刻加了六萬七的郵費,從海外購買這架鋼琴。


    一個包裹著詛咒鋼琴的海外快遞,就這麽被送到了於成的手上。


    他迫不及待地去試琴音,僅僅是用手指按下琴鍵那一刻迸發的聲音,都讓他沉醉不已。


    他欣喜若狂,殊不知噩夢開始了。


    驚喜變成驚嚇,於成第一個念頭竟然不是想要擺脫詛咒鋼琴,而是想辦法解除它的“詛咒”。


    ——開玩笑,遺跡一旦生成,規則便不容更改,他如今想想都覺得自己當時的腦子瓦特了。


    後來他的身體終於挺不住了,於成虛弱得連門都沒法出。但是他每天還要為詛咒鋼琴彈奏一曲,這是鋼琴認主的規定。


    他在網上求助:怎麽改變遺跡的規則,別人都以為他瘋了。


    他確實離瘋不遠了。


    任誰這樣天天被詛咒鋼琴折磨,都會被整成神經衰弱。


    他後來去查找了那個id,但是發現對方賬號已注銷,什麽痕跡都沒有留下。於成又去聯係快遞公司,試圖查找快遞的發出地點,結果發現……快遞發出點似乎出現了bug,定位竟然是在海上!


    人工客服也不知道這是怎麽迴事——發出點的那片海域,根本就沒有人類涉足,連個小島都沒有,漁民們也不會去那裏捕魚。


    於成於是將詛咒鋼琴的信息發在聯邦官方靈行者公會app,想以此自救。


    而且……他冒出一個陰暗的想法:如果鋼琴另外認主,他就不用受這些折磨了吧?


    隻需要1積分,就可以買下詛咒鋼琴。


    他特意標注了這是一件遺跡,然後又“好心”地在旁邊標注“謹慎購買”。


    ——他都已經提醒了謹慎購買,而且僅僅用一積分就能購買一件遺跡,傻子都能看出問題。


    貪心者買下他的詛咒鋼琴,似乎能讓他心中的愧疚減輕一些。


    但是鋼琴還沒有易手,他就從家裏消失了。


    消失的時候是夜晚,但他能聽到海浪撲岸的聲音、聞到海風的鹹腥。於成一個激靈,他開始無比地害怕。


    第一次消失沒有過多久,他竟然又迴到了家中,他立刻登錄公會app,又補發了兩條視頻,然後將自家地址發了出去。


    還沒等他將懸起的心放下,他似乎聽到了鋼琴內部的迴音,似乎有人在竊竊私語。


    他瘋狂地在網上找線索、查資料,最後發現了一個關鍵詞——“詛咒之地”。


    於成又開始眩暈了。


    他隻來得及在app裏留下最後一句話:


    “它好像帶我去了一趟詛咒之地,並且發誓要將我留下來。”


    然後再次睜眼,他就出現在了這裏。


    詛咒鋼琴的源頭——詛咒之地。


    ……


    白牧川看著腳下痛苦呻吟的人,他的旁邊還有一架鋼琴。海島上沒有船,人與鋼琴怎麽出現的,答案唿之欲出。


    這人應該就是發交易帖的人,詛咒鋼琴的主人。


    於成在痛過一陣後,緩緩睜開了眼。


    “啊,我竟然死了,這樣也好。”他再次倒下,心中如釋重負:一是因為不用再受詛咒鋼琴的折磨;二是詛咒鋼琴沒有再次認主,他不用承擔這份愧疚。


    白牧川觀察了好一會兒,最終對那人說:“醒醒,你沒有死。”


    “我都聽到有人在跟我說話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哪裏有人跟我說話?別吵,再過一會兒我應該就去見太奶了,還怪懷念她的……”


    於成驟然睜眼,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我擦,你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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