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走的早,我從小就跟爺爺相依為命,好景不長,爺爺也病倒了。


    病榻上,爺爺說他這輩子淨幹缺德事兒了,得不了好死,所以讓我千萬別走他的老路,等二叔迴來,讓我跟他學習經商。


    沒兩天,二叔迴來了,他麵色不善,拎起我丟到了門外。


    隨著房門重重關閉,我聽到了裏麵二叔的咆哮聲,說什麽口口聲聲為了他好,結果什麽好東西都給了大哥之類的話。


    沒一會兒,房門被打開,我二叔像是拎死狗一樣把我拖進了房間,將我丟在爺爺床前。


    此時的爺爺已經到了彌留之際,看我受到這般虐待,眼角有些濕潤。


    二叔說:“老頭兒,我不妨再告訴你個秘密,你知道大哥是怎麽被人算計死的麽?就是我泄的密。”


    爺爺聽到這個消息,一口氣沒提上來,走了。


    我迴過頭瞪著二叔,他上來就是一個大耳刮子,罵我小畜生。


    又質問我爺爺走之前有沒有留下什麽東西或者遺言。


    我不吭聲。


    他又抽了我兩巴掌,將整片老宅翻了個底兒朝天之後,一把火把房子給點了。


    給我遮風擋雨的一人一屋全部葬身在火海裏。


    我隻能跑到鎮上沿街乞討,跟城隍廟裏的乞丐搶一席之地。


    那年,我十二歲。


    天氣變涼,匆匆入了冬。


    這個時候,二叔又來了。


    他和聲和氣的問我爺爺臨死之前有沒有交代過什麽話或者留下什麽東西,隻要我告訴他,他保證我錦衣玉食,做人上人。


    我瞪著他,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看從我嘴裏問不出啥來,他就走了。


    正當我放鬆警惕重新縮迴角落,二叔從外麵端來一盆涼水把我從頭澆到腳。


    二叔居高臨下,一臉猙獰:“當年你爹娘求我不要殺你,我答應了,所以我不會讓你那麽快就死,我要讓他們在天上看著我是怎麽折磨他兒子的。”


    二叔丟下一件棉衣,大笑離去。


    我縮在角落裏眼皮越來越沉,心想隻要我不死,我遲早要把這個人剝皮抽筋掛在牆上用油鞭抽打。


    迷迷糊糊的,我感到有人把我背起走了很遠的路。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我以身處一間破屋,身上蓋著一件軍大衣。


    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問我想不想報仇。


    我說想。


    他說隻要我跟他走,跟他學東西就能報仇。


    我跪在地上,頭磕的咚咚響,隻要能報仇,讓我幹啥都行。


    我跟著老人走了,這一走就是十三年。


    我被他帶到泰山腳下的一個小村子裏,他說:“大仇得報之前,你不姓江,隨我姓李,叫李尚,明白了嗎?”


    我遲疑了片刻,而後點了點頭。


    賜了姓,卻不準我叫他師傅,讓我直唿他老李就行;哪怕藝成下山也不許說他是我師父。


    之後他交給我兩本黃皮書,名喚《上下策》,讓我有不懂的地方或者不認識的字再來問他。


    兩本書不厚,但卻囊括很全,上策是武術、吐納、行炁的法子,下策卻是醫術、占卜、風水等一係列稀奇古怪的東西……


    白天,我隨他走街串巷,晚上他教我讀書認字傳我本領,跟我講他這些年走江湖的事跡心得、江湖流派。


    等我將《上下策》學了個七七八八,老李便帶我遊曆全國各省,同時教我一些江湖手段。


    聞風辯物,聽山識途,舌下藏針,火中取栗……


    大概是小時候流淚過多,目力這方麵始終是我的一個短板,無法達到老李的標準。


    我一開始不理解,直到老李告訴我,走江湖是把腦袋栓在褲腰帶上的活計,所以我必須要能人所不能,曉人所不曉。


    我不懂什麽是江湖。


    直到我看到有人一夜暴富遭人惦記橫死街頭,血親之間因蠅頭小利大打出手、家破人亡……


    老李說,人,就是江湖。


    江湖不是喝酒吃肉、義薄雲天。


    是刀光劍影,是人心叵測,是一汪泥潭。


    二十五歲生日這天。


    自斟自飲的老李突然問我還記不記得我二叔。


    我咬牙切齒說當然記得。


    老李說:“你能耐早已不在我之下,應該自己去闖出一片天,但是一定記住不要被情緒衝昏頭腦,你要報仇,關鍵點還是傳聞中你爺爺從大墓裏帶出來的那件東西。”


    我忙問是什麽東西。


    老李說他也不清楚,因為那件東西並非是我爺爺從大墓帶出來的,而是有人故意將那東西送給我爺爺,通過做局來害死我們一家。


    我正在消化他的話。


    老李突然問我:“你叫什麽?”


    我一怔,而後道:“李尚。”


    他滿意的點點頭,然後繼續嘟囔著。


    迷迷糊糊的,我睡了過去。


    天亮之時,旁邊已經沒了老李的身影,隻有一本筆記跟一個裝著錢的蛇皮袋子。


    我數了數,十萬塊。


    帶著這筆錢,我迴老家順德的一條鬼街開了家藥鋪,沒錢做牌匾,暫時用毛筆寫出‘天下’二字。


    藥鋪在古時候也叫藥莊,江湖人歇腳的地方之一,跟古時官道旁的茶莊大同小異。


    剛把店鋪收拾好,店裏就來了人。


    我挑眉一瞧,是個跟我年紀相仿的女孩。


    我也認得她,前兩天店鋪裝修的時候她就在鬼街晃悠,有意無意盯我的梢。


    我本想藥鋪弄好之後拿她開刀,沒想到她自己送上門來了。


    而且進門就叫掌櫃的。


    是個內行!


    古時候藥莊的郎中,就叫掌櫃,手下的叫夥計,而且她不叫藥鋪反而一口點出藥莊,說明也是走江湖的人。


    我起身,說我就是。


    她又說:“你是掌櫃?這麽年輕,你這雙手能有多少斤兩?”


    我道:“秤砣雖小壓千斤,起死迴生做不到,閻王麵前搶個人卻是不難。”


    這是行話。


    患者問斤兩,醫者行醫幾年就答幾斤!


    而我這句秤砣雖小壓千斤,就是告訴她,我年紀小,但是醫術卻有千斤之功。


    至於後麵那句閻王麵前搶人,說的是醫術已達登峰造極的地步。


    雖說這話有些過頭,但老李說過:走江湖七分靠能耐,三分靠哄騙。


    她略帶輕蔑的一笑,拿出一遝鈔票放在桌上,告訴我這是定金,但是需要我跟她走一趟。


    我將錢推了迴去,說江湖自有江湖的規矩。


    我說的規矩,是讓她講清來曆,並道出因何病症而求醫!說白了就是打探患者的虛實,畢竟江湖上醫館之間互拆招牌的事兒屢見不鮮,這麽問一嘴,就是為了試探對方是來砸招牌的,還是正兒八經有病的。


    人在江湖,名比命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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