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麽?”


    李知正奇怪問道,從大試開始前,長央便在頻繁走神,這很罕見。


    兩人相處也有五年,他自認了解對方幾分,長央不太愛說話,兩頰常掛著抹溫和的笑,雖然那笑更像是長在臉上的客氣假麵,但作為劍童,挑不出毛病,平日練劍比他還狠,關鍵時刻從不掉鏈子。


    東澤大試很重要,按長央的行事作風,她不該如此。


    有幾個瞬間,李知正甚至懷疑自己從她眼中看出困惑。


    “你在緊張?”李知正心思流轉片刻,有些明白過來,他一手攬搭在長央肩上,笨拙安撫道,“這些超級大宗內有厲害的弟子不足為奇,他們資源好過我們,你不用妄自菲薄。”


    站在後麵不覺什麽,搶先進了東澤中門後,才發現超級大宗內天才弟子不少,築基後期的修為根本談不上拔尖,連李知正有瞬間也心神動搖,更不用說長央。


    中門不是夾道,四方空地,又有紅線呈迴字攔住中間。


    進入中門的宗門越來越多,全部被圈定在中門紅線外,導致四周人群擁擠,長央早看不見遠處神情漠然的昆侖少年。


    她搖頭,身體微側,掙開李知正的手:“第二場比試什麽時候開始?”


    長央向來不愛與人有肢體接觸,李知正也不在意,自然收迴手:“等二千個宗門全部進入,十天後便可開始第二場。”


    從第二場開始,便可直接確定二千榜多數位置。


    但東澤大試第二場才是重頭戲,直接確認靈屆年輕一代的百青榜。


    按照每屆規則,第二場比試首場是隨機群戰,共一千個擂台,擂台人數不定,弟子越早全部出局,越早確定排位。若兩宗最後的弟子同時出局,便看倒數第二出局弟子的時間,以此類推。


    最後站在擂台上的一名修士將迎來同境界隨機兩兩對戰,共五百勝者能進入第二場大試,至死不休,無平局論。


    ……


    第二場開始前,他們有十天的準備時間,但無法離開中門,隻能原地休整,各自宗門可自行派靈差送東西進來。


    重霄宗的弟子已經開始集合,他們反應快,路上雖然有所擁擠打鬥,但好歹全部進來了。


    “砰!”


    隨著第二千個宗門弟子進來,東澤中門忽然轟地關上,意味著第一場比試徹底結束。


    仍有許多人被關在中門外,中門內有新的宗門名字出現,這意味著已經有宗門掉出二千榜。


    因而第一場比試中,尾宗爭奪格外激烈。


    長央跟著李知正衝在前麵時,感受不到後麵的爭奪,現下重霄宗參賽弟子集合完畢,占據一處休整,才發覺後麵進來的那些宗門弟子渾身狼狽模樣。


    她對這些宗門了解不多,目光下意識去尋知道的那兩個宗門弟子身上。


    轉運宗離得更近,他們還是十四個人,形容有些狼狽,有幾個人披頭散發的,正在手忙腳亂整理儀態。


    長央視線在這些轉運宗弟子身上轉了圈,終於發現原因,應當是被什麽削了,有兩個人頭發少了大半。


    不過,他們也隻是形容狼狽了些,看不出受傷,比起周圍其他宗門的人,他們臉上沒有太多緊張,也算不上太高興,甚至有鬆了口氣的樣子。


    似乎能進來,便算完成了任務。


    至於合歡宗……


    長央打量四周片刻,確認他們少了兩名弟子,隻剩下二個人,身上都帶著血氣,修為最高的那位築基前期修士握劍站在中門旁邊角落,神態緊繃,目光戒備,似乎還未從第一場中迴過神。


    護城河外的宗門皆想取代榜尾這些宗門。


    人數太少了。


    長央心想,不過那個築基前期的參賽弟子,第二場也許能堅持進兩千五。


    路過那些宗門時,她觀察過,兩千五排位以後的宗門基本全是練氣期的弟子,既然合歡宗有一位築基前期弟子,應當可以進入兩千五以內。


    平日隻對練劍感興趣的人,甚至沒有察覺自己今日的多管閑事。


    ……


    東澤中門內,進來的二千宗門弟子四散在紅線外休整,不多時便有靈差送東西進來。


    說是靈差,其實隻是飛進來的金色紙傘,下方懸掛著宗門銘牌和各種包裹,有大有小,甚至有宗門直接送進來高階法器。


    李知正坐在地上,看著一些恨不得滿天飛著炫耀的高階法器,忍不住嘖道:“這種東西進來該帶在身上,再不濟買個儲物袋裝著送進來。”


    無非是有些宗門想起個炫耀實力,震懾他人的作用。


    對這種行為,他隻覺得好笑。


    多數宗門送進來的還是靈石之類的東西。


    在這點上,中門大宗弟子受盡他人豔羨,因為除了補充資源,宗門每日還會定時給他們送新鮮靈食。


    至於那十八個超級大宗……更是財大氣粗,占據位置後,直接布隱陣,屏蔽他人窺探目光。


    “是我們宗門的靈差!”


    有重霄宗弟子發現一個掛著本宗銘牌的靈差,長央離得近,便躍身將靈差下麵的儲物袋取下,隨後遞給李知正。


    “師弟,裏麵有什麽?”


    眾人紛紛圍過來,要看儲物袋裏麵裝了什麽,這次重霄宗花了本錢,不光有靈石,也定了許多靈食供參加大試的弟子食用。


    他們在外麵可以看見裏麵大試情況,皆對李知正寄予厚望。


    長央在眾人擠過來時,便退了出來,她餘光掃過周圍其他宗門弟子,多數臉上皆帶著興奮。


    無論多少,大小宗門都有派靈差進來,中門內這些弟子雖豔羨他人的好東西,但更多的還是收到東西的喜悅和對第二場比試的期待。


    許久後,半空中的靈差開始紛紛返迴。


    長央手中握著李知正遞過來的靈果,她發現有宗門弟子從頭到尾都沒收到靈差送的東西,在角落陰影中沉默。


    分明連新擠進榜尾的小宗門都派


    了靈差。


    長央說不清心中什麽情緒,猶豫半晌,終於還是低聲問道:“……會有宗門不派靈差進來?”


    李知正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說合歡宗?”


    長央眼露詫異,她沒提合歡宗。


    “這不是秘密,可能是覺得太丟臉,從很久之前開始,合歡宗就隻有弟子出來參加大試,沒人會送東西給他們,已經成了慣例。”李知正是重霄宗提升排位的希望,他知道很多消息。


    大概覺得長央也對曾經的超級大宗淪落至此感覺好奇,李知正沒有詢問她幾次二番對合歡宗的莫名關注,隻道:“除非合歡宗百年內能蹦出個天才,可以扭轉局麵,否則合歡宗遲早跌出二千榜。”


    長央心中無端發堵,她克製道:“他們有築基前期修士,至少能-->>


    進兩千五。”


    兩千五以內,至少在第一關比末尾五百位宗門有些許先機,除非參加大試弟子隻有練氣前期,否則下屆怎麽也不可能跌出二千榜。


    李知正搖頭:“進不了。”


    長央極其不解:“為什麽?”


    李知正提示:“隨機群戰各擂台必分配兩名以上築基修士。”


    大宗弟子數量多,修為高,更別提那十八個超級大宗,屆時分到擂台上的永遠有築基修士,且不止兩名。


    長央:“什麽意思?”


    李知正:“第二場你就知道原因了。”


    十日休整時間,仍舊偶有靈差進出,但唯獨合歡宗弟子始終未收到來自宗門的靈差。


    長央默不作聲看在眼中,卻沒有立場做任何事。


    她是重霄宗的弟子。


    “鐺——鐺——”


    進入中門後的第十一日清晨,高空中驟響兩道鍾聲,各宗門弟子精神為之一振,紛紛起身,十八個超級大宗也撤下隱陣。


    “轟——轟——”


    隨著鍾聲餘音漸散,中門紅線內,從原本的石磚平地緩緩升起千座擂台。


    “快看!那是什麽?”


    有眼尖的人發現有不斷飛來的金色卷軸,橫在擂台上空。


    不多時,千份金色卷軸便慢慢展開,軸麵上不斷出現姓名和宗門。


    “我在那!”


    “快,看看自己在哪?”


    千份金色卷軸徹底展開後,各宗門的弟子開始四處尋找自己的姓名。


    隨機群戰,各宗門的弟子多被分散開來,也有同門弟子分在一起。


    長央靈識掃過卷軸,有些心不在焉:合歡宗運氣不好,二個弟子全部分散,那名築基修士的擂台上一共有四個築基,還有個是超級大宗出身的弟子。


    但練氣修士更多,他總能堅持拖到其他宗門下擂台。


    身邊的李知正忽然煩躁道:“我們在同一個擂台。”


    長央迴神,順著李知正的目光看去,果然在一份卷軸上見到他和自己的名字。


    每座擂台最終隻能留一人。


    這意味著李知正和長央隻


    有一個人能進第二場大試的二比。


    長央收迴視線:“正好,我來清理擂台那些人,你不用太費力。”


    他是築基後期,可以保留力量,往後衝。


    李知正自然知道大試輕重,他眉間掠過濃重複雜之色:“如此,你沒辦法參加百青榜。”


    東澤大試第二場極其重要,上榜百青名單的修士,除非意外夭折,否則皆能揚名靈界,甚至是四界。


    百青榜修士是公認的天才。


    不知為何,對百青榜,長央心中激不起任何波動,隻道:“宗門排位為重,你是築基後期走得更遠,待會上擂台,我先清掃一遍。”


    半個時辰後,所有人皆在金色卷軸上找到自己名字,確認擂台。


    中門四角也來了大宗醫修布桌。


    又過了片刻,空中終於有人聲出現。


    【無計時,落地即敗。】


    【東澤大比第二場,正式開始!】


    “鐺……”


    又是一道鍾聲響起。


    然而,令長央意外的是,各擂台似乎沒有人立刻動手,像是在等什麽。


    她環顧四周,下一刻長久掛在臉上的溫和笑意消散,隻剩眼底愕然和驟然升起的無端怒意。


    千座擂台,唯二座擂台的修士瞬間動手,像統一共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圍攻合歡宗二名修士。


    兩名合歡宗練氣後期弟子根本不是眾人聯合對手,鍾聲剛響,便分別被擊落在地,而最後一位築基前期弟子則被擂台上所有築基修士攻擊,其中那名超級大宗更是法器全出,根本不留任何餘地。


    瞬息,合歡宗最後一名弟子渾身是傷,險些被踢出擂台,他指間帶血用力扒住擂台邊緣,想要翻身上去,正麵數枚冰冷飛刀直插向他雙手,同時左右兩側掠來築基修士,皆持法器,將他路全部堵死。


    長央霍然握劍,手背青筋暴起,但才踏出一步,雙腿便無法動彈。


    她靈台遽然傳來鋪天蓋地的撕裂痛,思緒一片空白,再抬眼合歡宗最後一名弟子已被擂台上所有築基修士聯手趕下擂台。


    榜尾已定。


    幾乎在同一時刻,某一擂台上所有人被一招劍意震出擂台,隻餘眉心紅印的少年,收劍抬手撫平金紋袖口,緩身下台。


    另一邊。


    長央忍著靈台憑空掀起的劇烈疼痛,問:“為什麽?”


    李知正側身背對著她,知道長央在問什麽,他道:“第二場規定無平局,至死不休,沒人想對上合歡宗弟子。”


    合歡宗參加大試的所有弟子真能至死不休,給他們機會便能狠狠咬下一塊,拚命衝上前去。


    更何況,分明在不斷衰敗的合歡宗,竟還能偶爾出現一些天賦優秀的弟子,惹得各大宗如鯁在喉,久而久之,攔不住合歡宗進入中門,第二場率先淘汰合歡宗弟子就成了共識。


    也是合歡宗屆屆倒黴,弟子總分散在擂台上,根本沒有聯手機會,又總能碰上大宗弟子。


    不像另一個這二千年內也在衰敗的轉運宗,擂台上倒是總能分到一大群練氣初期的小宗門弟子,勉強撐一會。


    擂台上,李知正頗為可惜:“若我能碰上合歡宗弟子,倒想堂堂正正與之一戰。”


    他對合歡宗的血性有所佩服,但此刻站在擂台上,還是宗門排位要緊。


    這擂台上除了他們兩人,隻有一個築基前期修士,造不成威脅,對方見到他,也有所忌憚,幹脆退進練氣修士中,不斷將人逼下擂台,盡可能淘汰其他宗門,提高自己宗門的位置。


    李知正看了一會,自認這個擂台沒有挑戰性,也想盡快結束,他想下去看看其他擂台,也許能碰到精彩的對決。


    於是,他改變主意,轉過臉對身後的人道:“長央,你我各解決一半,早點下去。”


    長央不語,猛然嘔出一口鮮血。


    李知正錯愕迴頭,迅速撫住她:“怎麽迴事?”


    他環顧四周,卻未發覺有人偷襲。


    長央越想著合歡宗,靈台越痛苦,猶如重錘擊打,嗡嗡作響,經脈突突跳動般鼓脹,她幾乎站不穩。


    東澤城中門四角有醫修,但想要得到醫治,必須下擂台。


    “這擂台我自己守。”李知正當即便將她推下擂台,“長央,去找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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