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結束,賓客接二連三的離去。


    芙蓉院裏,餘氏卻在賠著小心。


    “親家母,您消消氣,今天是孩子們大喜的日子,您不看僧麵看佛麵。”


    對麵尚書府的羅夫人滿臉煞氣,氣哼哼的道:


    “餘氏,要不是玉嬌就看上了陸旭,就你們這做父母的,這麽做事,我一百個不願意。你當初怎麽跟我講的,怎麽跟我講的?”


    “是,是我的錯。但我絕不是故意誆你的。難道我不希望旭兒坐這宗子嗎?誰知道這死老太太,這麽多年都不管事,突然搞這麽一出,我一點防備都沒有。”


    餘氏像個泄了氣的皮球。


    羅夫人看著她那窩囊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敢情什麽都得他們尚書府倒貼。


    不僅要幫著陸旭走仕途,還陪嫁了那麽多的嫁妝,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招個上門女婿呢!


    “我女兒從小嬌慣著養大,可不是賴你府上受氣的。如今,人家是長媳婦,如果以後又是宗子夫人,還是你外甥女,哼!”


    羅氏瞥著餘氏,讓她表態。


    “親家母,你放心,我一定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疼愛。她才是我親親的兒媳婦,這個我是分得清的。”


    餘氏諂媚的道。


    羅氏不理她。


    “親家母,宗子的身份,我們定然會想辦法。還請您迴去在沈尚書麵前多多美言。老太太年紀大了,能出一次頭也就一次。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這種事情,我們也得看你們的努力,空口說說,都做不得數。”


    羅氏可沒打算輕飄飄的揭過,她女兒本就是低嫁,一而再的退讓,人家還真不以為她們是上趕著的。


    餘氏滿口應承下來,說一定會想辦法。


    她想著正好趁機逼一逼陸懷喜。


    羅氏畢竟是女兒的新婚之夜,又是她眼巴巴想嫁的男子,不能鬧得難堪,帶著丫鬟麵色不悅的走了。


    送走羅氏,餘氏隻覺得身心俱疲,她做錯了什麽,竟然讓她一個人承受。


    那個死老太婆,關鍵時刻出來壞事。


    “莊嬤嬤,不是說老太太身子骨熬不了多久了嗎,我怎麽看她生龍活虎的?”


    以前,她也不介意府上養著這麽個老太太,她有誥命在身,有朝廷的俸祿,也是府上的榮光,可她出來攪和事,那就得另說了。


    “夫人,莫氣著了身子。我再去問問老太太院裏的人,讓她上點心。”


    莊嬤嬤小心的道。


    “老爺呢?又去柳姨娘那裏了?”餘氏問道。


    莊嬤嬤點了點頭,不敢多說。


    “哼,兒子成親,老子也跟著沾光,我呸。”


    北院。


    兩隻碩大的紅燭灼灼燃燒。


    林詩詩已經換下了喜服,身上穿的是紅色綢衣稠褲,頭發用一根金簪挽著,耳朵上的紅色琉璃依然戴著。


    臉上的盛妝洗去,但依然讓春雨給她化了淡妝點了朱丹。


    屋子裏燒著地龍,熱乎乎的。她靜靜的坐在桌前慢慢飲著茶水等他。


    新婚夜,夫君還沒有過來,不能過於隨便的。


    當然,對這府裏,她並不陌生,也並不拘謹。


    當張媽媽告訴她前院發生的事時,她想著餘氏被氣壞的臉,心裏別提多高興了。


    董老太太威武,也是個有決斷的,與其當立不立,由著餘氏作妖,不如斷了她的希望。


    “王公子已經知道陸姑娘與毛家三公子的事情了,似乎有些不屑,倒沒有什麽失態的舉動。”張媽媽道。


    這便對了,若他這就失態了,日後也成不了大器。


    “大爺!”春雨在屋外喊道。


    張媽媽往門口走幾步,在一邊恭敬的站著。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陸昶一身紅色長袍,抬腿走了進來。


    一陣寒風隨即卷入,林詩詩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起身相迎。


    跟在後麵的春雨正想幫陸昶摘掉厚厚的披風,陸昶自己一個抬手,就脫了下來,掛在了架子上。


    張媽媽躬了躬身子,帶著春雨走了出去。


    門關上了,屋裏隻剩下了陸昶和林詩詩。


    本來寂靜如水的內心,突然感覺到一種不自然的緊張,林詩詩的小手微微攥著,故作鎮定的道:


    “大爺,客人都散了嗎?”


    “散了。”陸昶道,語氣裏聽不出什麽波瀾。


    “你若累了,就先歇著吧。我洗漱一下。”陸昶看她有些緊張,道。


    “廚房備了熱水,我讓春雨去打水。”林詩詩趕忙道。春雨過來,她覺得屋裏的氣氛會好很多。


    沒想到陸昶卻道:


    “不用,我一直洗冷水的。”


    ……


    這麽冷的天,再過些時日,都要下雪了,他洗冷水澡。


    林詩詩抬頭看他,隻見他身板筆挺,雖然從外麵進來,衣服穿得也不厚,隱隱約約能看到胸肌的輪廓。


    陸昶轉身往旁邊的盥洗房走去,冷水,那裏的水缸是一直備著的。


    很快,裏麵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林詩詩輕輕噓了一口氣,他常年在軍營生活,應該是不喜歡別人伺候他穿衣的。


    既如此,我便先躺下吧。


    他剛才也確實說了,如果累了,就可以先休息。


    林詩詩脫下紅色繡鞋,爬上大大的拔步床,挨著裏側躺了下來。


    等陸昶出來的時候,就隻看到紅燭映照下,床前一雙嬌俏的繡花鞋。


    林詩詩闔著眼,耳朵卻豎起來,聽著屋裏的動靜。


    他在擦頭發,他喝了兩口茶水,他還翻了翻我剛才在看的話本子?他……


    帳幕掀開!!!


    林詩詩條件反射張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在燭光搖曳下,突然有些別樣的感覺。


    陸昶移開目光,喉嚨輕輕滾動了一下,掀開被子,躺了上去。


    兩人中間還能躺一個人。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空氣安靜的隻聽到蠟燭時不時爆花的聲音。


    良久,陸昶側過頭,道:


    “今天你辛苦了,先睡吧。”


    “嗯!”


    林詩詩鬆了一口氣。


    他如果要那啥,她也是不能拒絕的,成親了,這就是她作為一個妻子的職責。


    何況,他們之間,早就有了肌膚之親。


    可正是因為這些,讓她覺得十分的別扭。


    那啥也別扭,不那啥也別扭。


    他開口以後,她才緩緩吐出那一直提著的一口氣。


    陸昶是習武之人,對她的反應是十分敏感的,眼見著旁邊的小姑娘因他這句話鬆弛了下來,心裏好像被人揪了一下。


    她,終究是拒絕她的,哪怕,他們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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