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如何頻頻上青城山尋母,結識了數位挑伕,還順便提起挑伕有個孩子跑得極快,就給他取了個渾號“賽流星”,現在應該有三十出頭了。也因為賽流星,她才認識了雷萬仞之父,不過那是另一段故事,女人家不好提太多的,所以擱下不敘了。


    更奇的是,青城山上有隻“女山猿”,賽流星告訴她那是人不是猿,因為曾經有另一家挑伕人家的老婆被叫去山上接生,看見生孩子的女人像是半人半猿的瘋婦,在這之後,就有女山猿的傳說出現了,所以說,女山猿是生過孩子的,那孩子呢?去了哪兒?接挑伕婦人上山的是一位仙風道骨的中年人,他又是女山猿的什麽人?


    這些年來,雷萬仞之母想了又想,常常在午夜夢迴後,她就再也無法安眠,各種念頭不斷在她腦中糾結,終於在某夜的靈光一閃中,她將所有線索都連接了起來。


    “所有的時間都十分吻合,那帖斷胎方是給女山猿用的,女山猿也不知是誰人家的女兒?要這般狠毒的對付她?她被人逼瘋了,那個害她的人,一定是為了祕密不外泄,滅我阿母性命!”雷萬仞之母說得沉痛,眼中卻沒有傷感,也沒有恨意,因為二十多年來,她淚也流幹了,恨意也如同行將熄滅的細焰,閃爍不明,留下的隻有重重的疑惑和不甘。


    “可是,”她說,“我沒辦法證明我的想法是對的,還是必須找到那個老洪,才能撥雲見日。”說完,她歎了一大口氣,稍稍閉目養神一下,才說:“好舒暢,把心中悶得難過的事兒一古腦說出來,好舒暢。”


    穀中鳴讚道:“大娘針線功夫厲害,在蛛絲馬跡中穿針引線也是了得。”


    雷萬仞在一旁張口結舌:“這些事你從未跟我提過!”


    她白了兒子一眼:“連你爹爹都不清楚。”


    “為什麽?”


    “我生怕說了出來,會招惹殺身之禍。”她說,“阿母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誰,怎麽敢亂說?”


    穀中鳴溫和的笑道:“那麽大娘怎麽敢告訴我?”


    “因為你不像會殺人的人,你的臉令人安心,”她伸手握住穀中鳴左手的斷指處,說:“何況你還為了救我兒,失了兩指。”


    穀中鳴哈了一聲,搖頭說:“是令郎救我才對。”


    “同舟共濟,有什麽誰救誰的?”說著,她一骨碌地站起,走到針盒處翻找,“我有個好辦法。”不久,她取來兩個銅製的頂針器,亦即布太厚時,用來頂住針推進去的指套。


    她將頂針器套在穀中鳴的斷指上,活像兩隻短小的手指。


    “好吧,相公過兩天再來,我幫你補上手指。”


    “這真的行得通嗎?”穀中鳴感到不可思議。


    “過兩天就沒錯,”她很肯定的說,“也請相公用心幫我想想,你認得的那位洪道人是誰。”


    “我試試。”


    下午時分,二郎廟鬧烘烘的擠滿了人,原來有人想要燒二郎廟的消息火速傳了出去,河工們聽說了,群情激憤,紛紛聚集到二郎廟,都說要揪出燒廟的人,揍他個痛快!


    薑人龍站在廟門前,高聲道:“各位兄弟,不去河邊治河,聚在此地何事?”


    一位河工說:“老工頭吩咐我們,您是新的總工頭,以後任何大小治河之事都來找薑相公商量,如今二郎廟是都江堰的鎮堰之寶,何方無賴竟敢來撒野?不知總工頭知否?”


    薑人龍沉默半晌,道:“恐怕你們惹不起。”


    “咱們河工有幾百個,怕他鳥?!”


    “他們是張獻忠的人。”


    “張獻忠”三字一出,喧鬧之聲馬上減弱,很快變得隻有寥寥數人在竊竊私語。


    一位年紀較長的河工說道:“張獻忠有什麽理由燒廟?這都江堰可令四川常年豐收,改日他要是占有此地,難道不想有飯吃嗎?”


    薑人龍道:“隻怕他未必明白這個道理,此人所經之地,無不血流成河,良田荒蕪,張獻忠的想法,非常人所能明白。”


    “總工頭說得沒錯!”河工中有人說道。薑人龍一瞧,是個有些麵生的白淨年輕人。“我見過張獻忠!”


    河工之間登時爆起一陣喧嘩。


    那年輕人娓娓自敘道:“我乃嶽州人,世居洞庭湖畔,張獻忠過嶽州時,殺得我家破人亡,還擄了大批男女上船,我也被抓上船了……我和小二乘他們扔屍體下船,從船邊下水,假冒浮屍,才逃出生天!”


    旁有一名瘦個子微微舉手,表示他就是小二:“我是茶樓跑堂,就在那個有名的嶽陽樓不遠,也是被擄上船的。”


    年輕人流淚說:“我不明白,要是糧食不夠,為什麽他非要抓這麽多人上船不可?”


    薑人龍問他:“壯士怎麽稱唿?”


    “姓江,單名一個白字。”


    那小二接道:“他水性極好,人家都稱他浪裏蛟。”


    “張獻忠的人決不會就此罷休,你倆可願一同抗敵?”


    浪裏蛟咬牙道:“此賊殺我老娘和姐妹,我江某無一日不想親手剁了張獻忠!”


    小二也舉手道:“我也來幫忙,你們出力,我服侍茶水。”


    “好哇!”河工中有人喊道,“有這麽多不怕死的,老子也來湊一腳!”


    薑人龍一看去,原來是河工中最有力氣的區千斤,他一人就能舉起兩個裝滿石頭的竹籃,還能在鋪滿石子的河床上跳躍自如。


    “各位的好意,能為四川生靈出力,薑某十分感謝,”薑人龍揖手道,“然這非幾個人便能成事,我需要你們大家的合作,你們願意在危急時,聽我調度嗎?”


    “那和當河工不一樣,”一名河工說,“抵抗張獻忠可是要命的。”


    “這位兄弟,你可錯了,”薑人龍道,“不抵抗張獻忠,也是要命的。相反的,若是不屈從,還有可能保全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說到底,大多數人都是小雞吃米──自顧自的,原本鬧烘烘的一夥人,在明了對像是張獻忠之後,也漸漸散去,最後隻剩下數名河工願意接受調遣。


    為了避免有探子在偷聽,薑人龍請他們進二郎廟,一一問他們有何本事?


    “你是嶽州人,為何會來到四川?”薑人龍先問浪裏蛟和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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