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衣客忙抬頭尋找,隻看見一片灰藍天空和翠綠的山壁。“老子才不信鬼神!如果有鬼,死在我手下的人不知凡幾,不見得有鬼來尋仇?”他放聲嚷著,語氣中卻含有微微顫抖:“如果有神,又不見我有報應?”


    “唉──”又是一聲歎息,幾乎自他耳道中揚起,惹得他瑟縮起身子,踩在範羽頭上的腳也由不得放了落地,“鬼神自明,豈有你凡人來理論的道理?如今你惡貫滿盈,是該收你的時候了。”


    綠衣客的耳尖動了一下,臉上的懼意忽然消失,換迴了原本深沉的臉孔:“如果你真是神,何不現身來收服我?”他狂妄的環顧四周,“你充其量是個小神,我即使死了也是個厲鬼,肯定比你強!現身啊!”


    耳邊沒有聲音。


    綠衣客得意的微笑,其實他剛剛聽出來了,有人躲在附近!


    大王營中什麽人沒有?奇人異士尤其多,他常跟他們聊天,知道有一種奇術叫“密音傳耳”的,不管這個裝神弄鬼的人是誰,他一定懂得密音傳耳!隻要知道是人,他就一點也不害怕了!


    天底下果然沒有鬼神!


    正得意間,他突然覺得背後有人,他才正欲轉身,隻覺脖子忽然頓了一下,眼前剎那抹上一層黑漆,就整個人軟倒下來。


    他不知道,在他軟倒之際,有人扶了他一把,免得他仆倒在範羽身上,然後又將他推去一旁,任他倒下,整張臉重重壓在泥地上。


    那人趕緊走去扶起範羽的上半身,探探鼻子唿吸微弱,又壓看頸動脈,察覺脈搏時隱時現,不禁酸了鼻子,低泣道:“師父恕罪,弟子來晚了。”


    穀中鳴拚命趕馬,老馬似是明了主人心急,也沒命似的奔跑。他在馬背上見到一層黑霧也似的厚膜籠罩著馬兒,而且隨著馬兒的喘息聲越來越沉重,黑霧也越來越濃厚,穀中鳴見了不禁流下淚水。


    今天早晨,他在青城山下遇見綠衣客時,就猜想他們可能會上山傷害師父,但他以生靈性命為重,相信師父也會諒解。


    一旦他發覺蜀王是個愚王時,他知道拯救成都生靈都已經不容易,更遑論四川了,所以是應該迴頭去救師父的時候了。


    但他知道,路途遙遠,他是絕對趕不上的,隻希望師父能撐得住!


    好不容易急行了個把時辰,眼看過了郫縣,已靠近上青城山的路,眼尖的他忽然看見大路兩旁坐著幾個人。


    一邊三個,不多不少。


    他們有的身邊放了兩束木柴像樵夫,有兩人背著籠子像結夥采藥的,有的背了個竹籃像郎中,看起來服裝各異,不同行業,卻怎麽看都不像應該聚在一起的人。


    他們聽見馬蹄聲,見穀中鳴遠遠奔來,紛紛轉過頭來注視。


    忽然,年輕的樵夫拉近一束木柴,從中抽出兩根彎木,穀中鳴一瞧不對,那兩條彎木之間有一根皮弦連著!


    果然,兩根彎木在那樵夫手上巧妙的一搭起來,竟成了一把大弓!


    “不妙!”穀中鳴心中暗叫,兩腿立刻踢去馬身,老馬隨即加快速度,衝過那些人身邊,正好給穀中鳴看到樵夫又從柴束中抽出兩支箭。


    老馬沒跑多遠,後頭傳來一聲尖銳的哨聲,聲音從沉到尖,直朝他背後逼近,穀中鳴趕忙策馬閃避,那把尖聲從身邊唿嘯而過,他隻在瞬間看見是一支箭,一支前端裝了支哨子的響箭。


    不對!後麵還有一股旋轉的細風在迫近!


    穀中鳴完全來不及躲開,老馬狂嘶一聲,腳步頓了一下。


    穀中鳴迴頭一看,老馬的屁股上硬生生的插了一支箭!是啞箭!


    這是聲東擊西之法!方才的響箭,根本是騙他將老馬移到一邊去讓它去中箭的!


    會使出這種手法的,絕對不是尋常人!


    穀中鳴迴頭看見那些人漸漸遠去,越來越小,不過也看得出他們在收拾行裝,準備追過來。


    所幸老馬很有靈性,沒因為受傷而將他翻下來,仍舊在繼續奔跑,但利箭深插入臀部,大腿的擺動一定讓肌肉不停被裏頭的利刃切割,老馬忍著劇痛拚命奔馳,彷彿也明白停下來就是死路一條。


    那批人見穀中鳴遠去了,七嘴八舌的問:“怎樣?是不是上二哨說的那個人?”


    射箭的年輕樵夫冷冷說:“沒逮到,很難說,不過他的馬跑不快了,我們不難追上。”


    綠衣客放出訊息說要留意一個人,可是他們兩批人都還沒見上一麵,訊息沒交代清楚,所以有這種說法。


    “可是,上二哨沒依時出現。”一人道。


    “恐怕出事了。”射箭的樵夫說。


    他們二話不說,立即提起行裝,六人一塊兒快步朝青城山移動。


    一路上,穀中鳴不停安撫老馬,在它耳邊輕聲說:“快迴家去,迴到家了,我給你療傷。”


    他不敢幫老馬拔箭,因為他不知道箭簇有沒有倒勾,會不會拉扯更多的肌肉?但他也不知道箭頭有沒有喂毒,不拔會不會加速老馬的死亡?


    老馬已經兩眼翻白,跑得口吐白沫,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腳下依然本能的不停在熟悉的山路飛跑。


    穀中鳴不忍心,他想迫老馬停下來,但這樣就更沒希望去救師父了。反正老馬是死定了。可是這樣想對嗎?應該嗎?


    如果當年師父沒叫人端那兩尾鯉魚給他瞧,鯉魚的命運會不一樣嗎?


    如果當年父親在叫他觀察過那些朋黨之人之後,毅然退出官場,日後還會落得抄家的下場嗎?他還需要改名換姓嗎?


    太多的如果,真正的未來卻隻有一個。


    他憶起師父帶著他,倉皇離開朝天宮的那一晚,接下來就四處尋訪名師,比他父親還更努力的栽培他。


    事實上,他已經不太記得父親的臉長得什麽樣子,隻記得他偶爾來朝天宮探視,長得有點兒福泰,其餘就是一片模糊了。


    反之,他記得跟師父相處的許許多多日子,當他們去尋訪名師的時候,師父可以領著他在人家門口長跪數日,為的學吐納之法,或嘯法,或雷法,或奇門納甲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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