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趣的不再發問,隻在心中納悶:在異鄉之地,會有多少他無法想象的事情呢?


    說不定這艘船上任何一位水手都比他來得博學。


    他向來從書中汲取知識,如今他抵達了一個連書中知識也鞭長莫及的異地,才真正體會到“生有涯,知無涯”的意思。


    他再度半合上眼睛,企圖再次進入冥想狀態,但空中飛旋的紅光不斷幹擾著他,令他無法真正靜下心來。


    雲空睜開眼,凝視空中紅光,口中喃喃道:“你們是什麽?”


    隻不過一句話,空中紅光忽然停頓,幽幽的浮在半空,似乎從遠處俯望著雲空。


    雲空心下一驚,果然起心動念都會撼動十方。


    “老哥,”雲空抬頭唿喚水手,“那些不是尋常之物。”


    水手有些急了:“道長,咱們不是在大宋,還是噤聲得好。”


    雲空見他害怕,隻好不再多問,或許等到天明,再問船主梁道卿好了。


    ※※※


    天才剛剛微亮,船上就忙碌起來了。


    在商船最高的位置上,梁道卿凝神閉氣,站在領航員身邊,領航員手中舉著各色小旗,指揮船尾控製方向的舵手,以及在船桅控製船速的水手。


    領航員緊盯海麵,從過往的經驗和海麵的波浪判斷水麵下的礁石。


    他的專注力不隻關係到全船人的性命,和他們必須照顧的家庭,還關係到造價不菲的船,以及船上可養活他們好幾年的貨物。


    當領導員宣布脫離暗礁地帶時,大家都暫時鬆了一口氣,直到船成功停泊在港口,眾人才完全放鬆,隨即下錨、開始整理韁繩、放下船帆、搬運貨物。


    但雲空驚訝的是,商船並沒靠岸,而是停在一個島嶼,離陸地尚有一段距離。


    水手們先將需要搬下船的貨物搬到島上的港口,點算完畢之後,將會再用小艇運到岸上去。


    雲空終於看清楚海岸了,在細白的沙灘上有城寨,尚有寺院和佛塔,但風格跟大宋迥異,雲空認不出是佛寺。


    遠看山脈如屏風,森林連綿,昨晚他看見的幾個紅光,就是在這片森林上空飛舞。


    當大家都在忙碌之時,最有空的反而是領航員了,雲空忙找他詢問:“為何不直接停靠去海岸呢?”


    “我們這艘大船吃水深,而這港口水太淺,礁石又多,很危險的。”領航員很樂意迴答他,“此島喚作羊嶼,大船都以羊嶼為港口,再用小船來迴運貨。”


    領航員指向北方,有一處夾在兩片陸地之間的海口:“那個大海灣才是新州港,不過淤泥太多,大船行船困難,所以才要從這裏運過去的。”


    原來運貨小艇並不是將貨運向附近的白沙灘,而是遠在十公裏外的大港。


    “那挺麻煩的。”


    “可不是?要不是占城國的國王規定要在這裏下船,遲早會被其他港口取代的。”


    “我們會上岸嗎?”


    領航員搖搖頭:“占城近年很常跟真臘打仗,不太安全,除非船主要派人上去看貨吧?


    不過,通常都在這島上交易的。”


    “嗯……”雲空不禁又望了岸上兩眼。


    “你想上岸咩?”


    “想去見識。”


    “直接問船主不就得了?”領航員舉頭找梁道卿,“一切都是由他安排的。”


    雲空主意已定,一見梁道卿有空,便上前問他。


    梁道卿沉吟半晌,他尋思把這裏需要的貨物賣出去,又把此地的物產買上船,還要補充食物和淡水,估計要在這兒待個五、六日,說不定還必須親自上岸。


    “還請道長暫且歇息,這幾天若有上岸,就必帶你上去。”


    雲空沒辦法,隻好也下船去,在羊嶼隨興逛逛。


    此地氣候炎熱,雲空早已不穿長袍,跟水手一般換上短衣,依然戴上草笠,掛上他不離身的黃布袋,告知梁道卿一聲,便踱下船去了。


    這島嶼隻有一公裏見方的大小,島中央是座山丘,沿岸有港口官員的辦公室,有衛兵駐守小寮,還有臨時遮日擋雨、堆放貨物的草棚。


    水手和工人們來來去去,但占城國人都膚色較黑,而且男子都不把長發紮起來,是以不難辨認。


    雲空逛著逛著,已經逛到港口邊緣,此時聞到一股異香,是放了香料烹煮的食物香氣,那種香料的氣味是他從沒聞過的。


    原來是工人休息的草棚旁邊,有兩名女子正在準備工人的食物,她們用石頭搭了爐子,正煮著兩鍋魚。


    看見雲空這位陌生人,兩名女子禁不住退了退身子,眼神閃爍的偷瞟雲空。


    雲空也覺得十分靦腆,因為占城國人穿得極少,這兩名女子裸露上身,隻在腰部圍了塊花布,比較年輕的女子雖在脖子上掛了首飾,也掩不去她年輕又飽脹的乳房。


    為了不讓她們不安,雲空不看她們,慢慢的踱過去。


    才走不遠,雲空便聽見嬰兒哭聲,不禁忖著:“原來還有個小孩呀?怎麽剛才沒看到?”


    他迴頭瞧看,隻見那年輕女子從地上的籃子裏抱出嬰兒,馬上給他喂奶。


    那名年紀較大的女人竟停下手邊工作,朝雲空走過來,指指他肩上的黃布袋,口中說:“兜希?”


    雲空蹙眉,聽不懂。


    “刀時?”女人嚐試換個說法。


    雲空明白了,指指自己:“道士。”


    顯然這女人看見他布袋上的八卦圖象了,看來她也稍知中國之事。


    女人不知嘟囔著什麽,翻開腰間圍布的折迭處,取出一片小小的玉石,呈半環狀,類似半個璧的“玦”,但顯然是把原本完整玉璧折半的碎片,因為上麵刻有文字,而文字是缺損的。


    她將玉石遞給雲空,他隻好拿過來,卻瞧不出那些扭曲的刻文是何種文字。


    雲空把玉石還給她:“這是什麽?”


    女人試圖說明,但由於兩人語言不通,費了一番唇舌,依然無法說清楚,女人歎了口氣,隻好走迴去繼續煮魚。


    雲空繼續走他的路,周圍的環境逐漸荒涼,他看到島的後山有幾間高腳屋,由於不明白此地習俗,為了避免冒犯,他開始迴頭走。


    經過剛才煮魚的棚子時,看見水手和工人們已在排隊領午餐,每人分到一條魚,都用蕉葉盛著,當地工人們把口中嚼食的檳榔吐掉,隨地將就坐下用餐。


    雲空也分到了一條魚,當他從女子手上接過自己的午餐時,才注意到那名喂奶的媽媽實在非常年輕,隻不過是個剛剛長大的少女。


    她的眼神帶有一絲哀傷,當她看到雲空的時候,眼睛是避開的,不知在畏懼什麽。


    雲空把香噴噴的魚拿迴船上時,領航員笑嘻嘻的問他:“你吃過了嗎?口味慣不慣?”


    香料的味道十分刺激味覺,令雲空的胃比尋常更餓多幾分:“很好吃。”


    “你注意到了嗎?她們煮了兩鍋,給我們跟占城人的是不一樣的。”


    “有何不同?”


    “占城人不愛吃鮮魚,他們吃的魚都先放上幾天,等酸臭了才吃。”


    難怪剛才一直嗅到酸腐味,原來如此。


    領航員笑著說:“這裏還有一種很特別的水果,叫波羅蜜,入口之後香氣極濃,比糖還甜!


    船主每一趟來都會買幾顆給大家享用,你今晚就會吃到了。”


    將近晚上,水手才真的有機會休息,就在棚下就地睡覺,等待明天早上的工作。


    今天他們把梁道卿運來的貨搬上小船,明天他們還要等梁道卿訂的貨從陸上運來,再搬上船去。


    梁道卿和所有船員在甲板上坐著,分食又甜又濃的波羅蜜時,梁道卿對雲空說:“今天還真抱歉,沒辦法顧及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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