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說被拉進去的學徒叫“阿魏”,乃殺蟲用藥,性溫味辛,用來治腹痛、去邪。


    想必櫃台那兩人也有草藥的名字。


    可是曹遠誌的長子自稱“天龍”,這也是一味藥嗎?


    雲空一時想不出來,隻好問:“冒昧請問,府上有兄弟幾人?”


    曹天龍愣了愣,不明白道士為何會問:“在下有兄弟三人,妹子兩人。”


    “那再冒昧請問,”雲空滿臉歉意,“不知令尊又如何為他們取名?”


    曹天龍會心一笑,答道:“二弟名天社,三弟諸乘,四弟網工……”


    “貧道明白了。”


    雲空製止他再說下去,畢竟問人家閨女的名字是不禮貌的。


    原來曹遠誌為他兒子所取的,都不是草藥名,而盡是些蟲名,應該說是可以入藥的蟲名。


    天龍者,蜈蚣也,用於鎮驚、解毒。


    天社者,蜣螂也,亦即俗稱推糞蟲,也能定驚、攻毒。


    諸乘者,蜻蜓也,用於益腎、強陰。


    網工者,蜘蛛也,用於祛風、消腫、解毒。


    曹天龍一瞧雲空的神情,便曉得他明白了:“家父還故意找了些偏僻的別稱,乃從許多各地藥典中尋來的。”


    雲空道:“令尊用心良苦,隻是不知為何用蟲藥來取名呢?”


    “道長初來此地,恐怕不知,”曹天龍道,“本藥鋪所用藥物,以蟲入藥者,十居其二,家父潛心研究,這些年來還不斷增加可用的蟲藥。”


    雲空點點頭:“原來也是個奇人。”


    “道長,”曹天龍端正了臉色,要談到正題了,“家父一個月前出事,至今仍未踏出此房,不知裏頭發生的究竟何事?


    道長可有頭緒?”


    “沒有,”雲空很誠實,“除非貧道能進去瞧瞧。”


    “道長三思,進去的人可從沒出來過。”


    “這正是我苦惱的。”


    雲空一臉惱色,躊躇不已。


    “有人在講話。”


    紅葉拉了拉雲空的衣襟。


    眾人靜了下來,細心聆聽。


    “沒有哇。”


    沒人聽見什麽講話聲。


    紅葉這下子又不高興了:“不信就好了,我又沒騙你們。”


    曹天龍聳聳肩,心想這女娃怎麽那麽容易生氣。


    隻見雲空彎下腰,拍拍紅葉的背:“紅葉,你聽見誰在說話?”


    紅葉瞪了四周的人一眼,甩過頭去不理他們,用一隻小手掩了半張嘴,貼近雲空耳際:“是關在裏邊的人。”


    “嗯?”


    “他說曹諸乘有危險。”


    紅葉的耳朵,可以聽見很微弱很微弱的聲音。


    雲空抬起頭,向曹天龍問道:“令弟諸乘,近來可有不妥?”


    曹天龍怔了一下:“是有些身體不愉快。”


    “貧道雖然沒把握,但請讓我看一看令弟。”


    “這是為何?”


    “這是令尊的警語。”


    曹天龍心想雲空裝神弄鬼,但一看他認真的眼神,心裏忽然有些恍惚。


    這道士,不是在開玩笑。


    ※※※


    曹諸乘,曹家三子。


    他一來劈頭便道:“好好的不找大夫,無麽找道士來看病了?”


    他一臉不悅,神色很有些緊張,眼神也有些慌亂。


    雲空說:“讓貧道為你瞧瞧,也不會傷了你。”


    雲空柔和的語氣讓他緩和了不少,這才開始打量起雲空來。


    他見這道人年近五十,長長的胡須垂在下巴,兩眼周圍有風霜的痕跡,卻掩不了那雙精亮的眸子,兩頰瘦得陷了下去,卻減不了一股淡淡的威嚴。


    說不定這道人是個希望。


    雲空從藥鋪走來曹宅,不過隔了一條街,曹宅不大,兩進院落,宅中彌漫著藥草的特殊香氣,想必宅中有貯藥之處。


    第一眼望見曹諸乘,便見他時而會微咳,在這炎夏還穿了厚衣,臉色泛紅得有些異樣。


    “何時開始這樣的?”


    雲空一麵觀察他,一麵問道。


    “約莫一個月了。”


    “令尊也是相同的情況吧?”


    雲空故意這麽問。


    曹諸乘整個人哆嗦了一下,惶恐地望著雲空。


    他的表情已經迴答雲空了。


    雲空轉頭望了望曹家的人,看見曹天龍恍然大悟似的眼神,看見曹天社、曹網工等家人們苦惱的表情。


    “那麽,令尊開始發病後多久,你才發病?”


    “大……大概十……十數日……”曹諸乘懼怕地望著雲空。


    雲空轉過去問其他家人:“你們之中,可曾有人也有這般征狀?”


    眾人麵麵相覷,然後一個個搖頭。


    雲空原本以為是一種傳染病,可是其他家人看來並沒避開曹諸乘,也沒在這一個月內發病,足見不是傳染。


    他要曹諸乘將手放在桌上,好為他把脈。


    雲空的三指一按上曹諸乘的寸口,自己便先嚇了一跳:“這是何脈?”


    剛感覺到是“遲脈”,心想果然是寒症無誤了,脈象又忽然一變為“數脈”,剛以為是“短脈”,又慢慢轉為“長脈”。


    這一來,雲空的額頭也流出了冷汗。


    二十八種脈象交錯發生,雜亂無序,雲空大驚:“此非『解索』乎?”


    “解索”乃怪脈之一,脈象大亂,一如企圖解開繩索時的混亂情形,〈七怪脈詩〉說是“乍密乍疏”,隻要怪脈一出現,藥石罔效。


    曹諸乘一見雲空神色有變,便忽然抽迴了手,全身徐徐泌出冷汗,眾人無不訝異的看著他。


    他發覺自己失態了,兩眼不安地轉動,尋思著下台階。


    曹諸乘微微發抖,拉緊了衣領,站了起來:“稍歇一下,我覺得好冷……”


    他踉蹌地走了幾步,望向陽光明媚的院子。


    他想照照陽光,便移動腳步,眾人讓開路給他走過去,曹天龍忙向雲空陪不是。


    雲空擺擺手,表示不在意,心裏卻十分的困惑:“貧道方才見你們似乎有話要說,是否有難言之隱?”


    曹家二子這時也上前來了:“實無難言之隱,隻是有一事,不知有無關聯。”


    “請說。”


    曹天社道:“我們請道長來除『妖』,是有原因的。”


    雲空等他說下去。


    “家父在發病前作了一個怪夢,夢見許多蟲向家父湧去,喊道冤枉冤枉,家父一驚而起,自此心神不寧,認為是怨魂來索命的,不久便發生了這等怪事,所以家人們商量後,想來必有妖怪作祟,才找人除妖的。”


    曹家四子截道:“我想起的倒是另一件事?”


    他兩位兄長看他一眼,曹網工便說:“有一件事,可能與家父和三哥的情形相關,方才道長提及三哥可能跟家父同一迴事,我才省起。”


    “莫非……?”


    曹天龍舉起一指。


    “四風齋的事。”


    曹網工向他大哥說,曹天龍聽了忙頓首。


    雲空等他說。


    “四風齋是家父養蟲用的藥房,這些蟲都是用來製藥的。”


    “貧道剛剛耳聞,”雲空說,“令尊對以蟲下藥甚有研究。”


    曹網工道:“家父在這方麵很是了得,四風齋養了六十種蟲,有八成可以製藥,其他的家父還在研究藥性,而家父養了最多的,便是蜘蛛。”


    雲空對曹網工注目了一下,見他眉清目秀,雙目聰慧有神,或許是曹遠誌最寵愛的小兒子吧?


    因為,他用他養了最多的蜘蛛為這小兒子命名。


    “蜘蛛也可以入藥嗎?”


    “常有神效,”曹天龍插嘴解釋道,“遇有蛇、蠍毒傷,用蜘蛛研磨成汁,塗在傷口敷之,立刻見效的。


    無論毒瘡、鼻息肉、走馬牙疳、中風不能張口,各有驗方可治。”


    雲空聽了,不禁舔舔牙齦,覺得近來甚易出血,不知他的“走馬牙疳”該如何治療?


    想著,他忙甩了甩頭:“究竟四風齋出過什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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