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娓娓道來,原來他們家的紫姑神是偶爾出現的。


    一批小孩好玩,在祠堂外玩著迎紫姑,結果真的請來了紫姑。


    紫姑在沙地上大批了幾個字:“劉家有禍,速來問我。”


    劉家便是他家。


    這些字寫在劉氏祠堂正前方地麵上,正好有家人看見,還以為是孩子鬧著玩的。


    當時劉氏的大家長被杖刑,卻沒人意識到紫姑神的警語。


    祠堂內開始出現怪聲,靈位又無故震動,常常突然所有靈位一起狂震,卻沒一片掉落下來。


    “是祖先在示警嗎?”


    憂心忡忡的劉家人,終於正視不久前的紫姑神傳說,趕忙請神降鸞。


    紫姑神的句句鸞語都切中重點,句句指示無不將問題迎刃而解,多年來幫助劉家不少,使得劉家異常的倚重紫姑神。


    也有人曾大膽問過紫姑神芳名,是何人家?


    為何在此?


    紫姑神也迴答了:“妾名無奇,身困在此,滿劫方去。”


    看來是一縷路過的孤魂,隻是不知什麽“劫”令他困在此地。


    沒人敢再追問下去。


    世傳廁神紫姑是被善嫉的夫人毒死的小姨子,但也有紫姑神自稱上帝之女,下凡來逛逛,還會與人吟詩作對。


    總而言之,紫姑神乃何方神聖,大家心照。


    他與母親、大哥及兩位婢女,一行五人前往祠堂。


    一路上,大哥默不作聲,他也不主動搭訕,隻聽母親述說這些年來紫姑神的事跡。


    母親說累了,眼看祠堂已近,便吩咐兩個兒子先趕前去準備焚香祝告祖先:要移動靈位了。


    兩兄弟答應了,加緊腳步,這時,大哥才開口說話:“七年前離家,你去了何處?”


    他望了一眼大哥:“京城。”


    大哥點點頭,沉吟著。


    從小他備受寵愛,常常欺負大哥,父母也不許大哥還手,是以他向來不將大哥放在眼裏。


    此時,大哥說了一句令他寒顫的話:“七年前……?不正是京城快淪陷了嗎?”


    他心虛了一下。


    但大哥沒再多說,見到守祠堂的家人迎過來,便說:“去後邊幫忙吧。”


    “好。”


    那名家人走到後方,接過劉夫人手上的物件:“夫人,要移靈了嗎?”


    “是的,明天動身,待會你也不必留守了,迴去收拾吧。”


    “是,夫人,”守祠堂的家人應道,“兵荒馬亂的,昨天好不容易來了個路過的道士,我硬把他留下,好做法事。”


    “道士?還真湊巧。”


    “噯,我怕沒了道士,祖先走不動,那道士急著想避兵燹,好不容易才勸下來的。”


    劉夫人抬眼望去,隻見祠堂旁的小屋前站了個道士,道士旁還有個駝背老頭,穿了厚重的棉襖,把小小的身體整個包在裏麵,手上拿了根綠竹竿。


    他一對精明銳利的目光探照過來,使劉夫人也忍不住抖了一下。


    她留意到這老頭沒胡子,臉上幹幹淨淨的,這倒挺少見。


    隻聽兒子在身邊“呃”了一聲,她以詢問的眼神望了望他,兒子蹙著眉,小聲說:“那兩人令我很不舒服。”


    她的長子望了望道士和老頭,對弟弟說:“你多心了。”


    劉夫人忙向道士致意:“有勞道長了,酬勞必定不會少給的。”


    “幫個忙是應該的,隻是目下金兵壓境,你們該早逃方是。”


    “多勞道長費心,咱家明日大早便啟程。”


    “甚好。”


    “還請問道長法號?”


    “貧道雲空,”雲空作了個揖,便介紹身邊的老頭,“他是貧道路上結識的朋友。”


    “老夫姓遊名鶴,正要迴家鄉去。”


    老頭的聲音又尖又細,有些陰陽怪氣。


    劉夫人也介紹了兩個兒子:“咱家姓劉,這是我的長男、次男。”


    劉家長子和氣的拱手:“在下名寬,有勞道長。”


    次子就沒那麽客氣了,他警惕地看著兩人,隻雙手抱拳道:“劉資。”


    劉夫人吩咐兩名婢女擺好祭品、焚好香火、準備好包紮靈位的白布,便向雲空說:“咱家凡事必問過紫姑神,在此先請紫姑神問個吉兇。”


    “方才聽這位家人說過,”雲空指指守祠堂的人,“你家紫姑神靈驗得很呀?”


    “百試百應。”


    劉夫人自豪的笑道。


    她拿起神台上的“簸箕”,那是一根丫字形的粗木枝,吩咐長子劉寬和守祠堂的家人各執一端“箕頭”,前端則放在沙盤上。


    這個問鸞的方法,幾近千年都沒改變,今日的廟宇扶乩依舊如此。


    劉夫人焚香祝告,拜了又拜,拜得滿頭大汗,簸箕依然沒反應。


    執箕的兩人互瞄一眼,困惑地望著沙盤。


    以往紫姑神總是一請就到,怎麽今日姍姍來遲?


    好不容易,簸箕的筆端微微動了一下。


    守祠堂的家人警覺的“唿”了一聲,但筆端又不動了。


    劉夫人好生困惑,更加賣力的拜道:“紫姑神,紫姑神,咱家明日便要逃難,請神降臨,信女心有疑惑,求紫姑神解答……”紫姑神仍不反應。


    劉夫人迴頭瞧看次子劉資,生怕他以為她言過其實。


    劉夫人又看看道士,帶有些歉意。


    但她發現道士和老頭並沒理會她,而是望向祠堂門口一角的小幾,那裏有一方石硯,上頭磨好了墨,鋪好了白紙,是守祠堂的家人準備習書用的。


    神奇的是,小幾上的毛筆正淩空豎起,仿佛有隻無形的手正提著筆,緩緩在白紙上畫著。


    劉家上下全變了臉色,劉夫人吐了口寒氣:“老天爺,紫姑神顯靈了!”


    兩名跟來的婢女嚇得尖叫。


    毛筆寫得很慢,大夥屏著氣不敢靠近,直等字寫完了,筆管忽然虛脫似的在空中繞了半圈,才徐徐落在墨硯上。


    大家瞧它不動了,依舊不敢上前。


    雲空見他們害怕,便上前撿起白紙,舉起來給大家看。


    白紙上的字體十分稚氣,猶如初習字的孩童所寫:“七月七日長生殿”。


    劉夫人端詳了好一陣:“這是何解?”


    “貧道也不明白。”雲空說著,從旁邊取了幾張白紙放在幾上,“方才那位姑娘,似乎有言未盡。”


    雲空取小勺子為墨硯添水,磨出更多的墨。


    “什麽姑娘?”


    “紫姑神不是一位姑娘嗎?”


    “噯噯,要不得,要不得,”劉夫人慌忙擺手,“道長怎能如此稱唿紫姑神呢?


    他可是……”那名家人話未說完,雲空已將毛筆沾飽墨,理好筆尖,擺在硯上,擺手向半空道:“姑娘請。”


    毛筆再度緩緩升起,浮在半空,舉筆不動,像在等待。


    “你們可有話問她?”雲空迴頭問眾人。


    眾人看呆了,舌頭像是忽然打了千百個結,本來存了一肚子問題的劉夫人,現在是一個字也問不出來了。


    “那,貧道僭越了……”雲空向著毛筆,問了個很簡單又似乎沒有意義的問題:“姑娘請問,您刻下正在何處?”


    毛筆在半空中遲疑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降在紙上。


    第一個字筆畫太多,寫得很慢很笨拙,是個“靈”字。


    接下來的字比較簡單,毛筆總共寫了三個字,才降迴硯上。


    雲空引頸看那三個字,不禁抽了口寒氣。


    他迴身仰視劉家祖宗靈位,由低到高,層層而上,整齊的擺在階梯形的大木架上,密密麻麻的,教人眼花撩亂。


    “得罪了。”


    他向靈位拱手作揖後,便邁步走到擺靈位的木架後方。


    “道長!”


    劉夫人忙欲阻止,但雲空已經沒入木架後方的黑暗中。


    那裏掛滿蜘蛛網,很是陰冷,不知有幾年沒人進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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