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你睜開眼睛看看啊,這是漁陽啊,我們大魏,終於到漁陽了啊!”


    可是沒有人會迴應他,他背上的男人早已失去了氣息,原本精壯的身體顯得虛弱不堪,無法再迴應他了。


    “不見,不見!”溫北君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敲在岸上,出自景初窯的名品,如今嬴楚身死,早就沒了景初,景初窯也成為絕響了。


    茶杯被磕的發出輕響,茶水在蕩漾中有些濺在了桌上。


    “本侯說了好多次了,本侯肯定不見劉班的那個女兒,要多少銀子,你們都給,幾千兩本侯也拿得起,給,讓她拿了銀子走人,別來惡心本侯!”


    一旁的邢正良有些心疼的說道,“侯爺,您要是不喜歡這茶盞,可以給貧道啊,這可是好東西。”


    本來正在訓斥吳澤的溫北君轉過頭,“邢正良,本侯的銀子應該給過你了吧。”


    邢正良點點頭,一臉諂媚的說道,“那是自然,侯爺一諾,欸,那真重於千金,而且都是上好的銀子,不是什麽沉積的銀子,都是這黃龍元年的好銀子…”


    他話沒說完,就看到溫北君的臉色有些變,忙拱手道,“賴貧道,啊不,賴小人,賴小人,小人這就滾。”


    看著他的笑容溫北君一時語塞,本來想讓他滾出去的話就在嘴邊,終究是沒有邢正良走得快。


    不過邢正良這麽一說,溫北君的也沒有方才那麽生氣了,他緩緩坐下,喝了口茶,順帶著瞥了一眼杯底剛才有沒有被磕壞。


    還好,杯底隻是有一道極淺的印子,不仔細看倒也瞧不出來。溫北君暗自鬆了口氣,這景初窯的茶盞,如今可是壞一個少一個了,若真磕壞了,也著實是可惜。


    吳澤見溫北君神色稍緩,趕忙上前一步,低聲說道,“侯爺,那劉棠姑娘那邊,咱們還是得想個妥善的法子,若是處理不當,恐生事端。”


    溫北君沒有接話,他想起了前些日子在獄中服毒自盡的劉班,還是他親自送上的毒藥。


    在很多年前的一個春天,他也是這麽一家一家的敲響房門,向著一個又一個的高官求著,希望有人會出兵去救下族兄,解了河毓郡的圍兵,可是沒有一個人打開了房門。


    在一個不遠的春天,他也是這麽一戶一戶的踹開了府門,向著一個又一個的高官問著,希望有人給自己一個答案,為什麽沒有人出兵救援臨仙的答案,可是沒有一個人迴答他。


    現在在他的府外,也有這麽一個人,一個姑娘,在隆冬季節,就這麽站在他的府門前,想要和他要一個答案。


    溫北君其實是害怕看到劉棠的,他太清楚劉棠要問自己什麽了。


    “侯爺,要不還是放她進來吧,要是您不想見劉棠姑娘,就讓我來做這件事,起碼讓她進來烤烤火,暖和暖和也是好的啊,要不然這天氣,她一個姑娘家,真的能凍壞的。”


    吳澤那番話語,如同重錘一般,在這寂靜得落針可聞的廳中悠悠迴蕩,每一個音節都似銳利的針尖,輕輕紮在溫北君的心尖。


    他靜靜地佇立在窗前,凝望著窗外那如墨般漸漸暗沉的天色,恰似他此刻紛繁複雜的心境。思緒,如同亂麻般糾結纏繞,剪不斷,理還亂。


    良久,溫北君終是微微歎了口氣,那聲歎息,仿佛承載著無盡的無奈與沉重,緩緩說道,“罷了,讓她進來吧。但不是此刻,待夜深人靜之時,安排她從側門悄然進來,切記,莫要聲張,驚擾了府中旁人,尤其是不要驚動了夫人和小鳶。”


    吳澤恭敬領命,轉身離去,腳步沉穩而輕盈。而溫北君,則起身在房中來迴踱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自己的心上。


    他深知,劉棠此來,必定是為含冤而死的父親鳴冤叫屈。隻是,當麵對她那如利刃般充滿仇恨與質問的目光時,自己又該如何自處?


    他明明知道,劉班是不該死的,可是偏偏他又是必須死的。


    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讓臣死,臣不死即為不忠。


    如果他不這麽做,死的就會是他,他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絕不是心軟的時候,如果劉班不死,那麽死的就是他溫家上上下下所有人,以及所有和他溫北君有關聯的人。


    衛子歇,徐榮,左梁沒有一個人逃得掉。溫鳶,碧水,甚至碧水懷中的孩子…


    他苦笑一聲,自己本不該如此心軟啊,他不是這等有著婦人之仁的人。


    夜色,如濃稠的墨汁,沉甸甸地籠罩著整個侯府,仿佛給這座府邸披上了一層神秘而壓抑的紗幕。


    劉棠在吳澤的引領下,從側門悄然無聲地進入。她身著一襲素色棉衣,那潔白如雪的顏色,此刻卻顯得格外蒼白,一如她毫無血色的麵容。


    踏入玉鑾房的刹那,她的目光瞬間鎖定在溫北君身上,那目光中蘊含的悲憤,仿佛能將空氣點燃。


    溫北君下意識地抬起頭,目光與劉棠交匯的瞬間,心中竟沒來由地湧起一絲慌亂,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失措。他無論如何也未曾想到,再次與劉棠相見,竟是在這般劍拔弩張的情形之下。


    “劉姑娘,請坐。” 溫北君極力克製著內心的波瀾,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如水,仿佛這隻是一場平常的會麵。然而,微微顫抖的尾音,卻還是泄露了他內心深處的一絲不寧。


    劉棠卻並未落座,她就那樣直直地站著,宛如一座冰冷的雕像,眼中的悲憤如同洶湧的潮水,幾乎要將整個天下淹沒,“溫北君,我父親究竟犯下了何等彌天大罪,你竟要如此狠心地將他置於死地?”


    溫北君沉默了片刻,那短暫的沉默,卻仿佛有百年那麽漫長。


    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似有不忍,又似有堅定。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凝重,仿佛每一個字都承載著千斤重擔,“劉班辱我大魏,辱沒當今聖上,證據確鑿,鐵證如山,本侯身為朝廷命官,肩負著維護國法尊嚴的重任,不得不按律處置,以正國法,以安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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