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室是賓館的一間套房改造的,樓層不高,空間很大。


    對著擺放的兩張桌子,這邊坐著祝瑾陳棟,那邊坐著吳曉東。


    兩個看護人員站在窗戶邊上,與整個環境渾然一體,沒有一絲一毫的存在感。


    聽到陳棟的話,吳曉東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隨即輕輕搖頭說道:“網上有的是書籍電影,去看就是了,讓我給你說什麽!”


    祝瑾眼睛一亮,吳曉東有情緒了!


    “哼!閑著也是閑著,你就當給我們解悶了唄!還是說你其實沒啥故事可說,二等功三等功都是混來的?”


    吳曉東眼中閃過一絲慍怒,但隨即就被理性和修養壓製住了。


    “拙劣,在我這裏扮演紅臉黑臉,不覺得你很可笑麽?”


    被他戳穿,祝瑾有些尷尬,見陳棟瞪了她一眼,便轉過頭去,看也不看吳曉東一眼,自顧自擺弄起手機來。


    陳棟輕聲說道:“我們有任務,你不肯說案情,那就說點別的。”


    “我平常很關注這方麵的東西,電影和報告文學我都看過不少……”


    陳棟如數家珍,說起了關於老山前線的書籍電影,他不是信口胡謅,而是真的對這些事情有過深度接觸。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又有哪個不熟悉那些英雄事跡呢?


    聽到陳棟說的確實不像是臨時抱佛腳,吳曉東臉上浮現出向往和迴憶的神情。


    “但影視也好,書籍也好,都不會說得太詳細,我一直想找個這樣的親曆者,聊一聊這些背後的事。”


    “或許有一天,我也會寫一本這樣的書也說不定。”


    吳曉東抬起頭來,眼中多了一道光彩,“我也想過要寫本書,把我們的故事寫出來,我想著等退休了,就做這件事,可是現在……”


    陳棟搖了搖頭,“隻要有心,什麽時候都不晚的。”


    “吳政委當時是什麽兵種?”


    “我是汽車兵,當時……”


    話匣子一旦打開,說的又是他最懷念、最輝煌也是最痛苦的迴憶,吳曉東娓娓道來,說了許多記憶深處時隔多年依然熠熠生輝的陳年往事。


    陳棟聽得很仔細,時不時問起細節,還在一個日記本上記錄下來,等到吳曉東說完,這才輕輕合上日記本,抽出那張合影來遞給吳曉東。


    “這張照片,就是你說的那些人吧?有幾個不在了?”


    “六個……”吳曉東摩挲著那張照片,眼中閃過莫名的情緒。


    “你覺得他們六個在天之靈,會為當初的選擇後悔麽?”


    吳曉東猛然搖頭,目光中顯露出兇狠之意,“他們都是最英勇的戰士!保家衛國,為了黨和人民,怎麽會後悔!”


    陳棟點點頭,“是啊,他們倒在了戰場上,倒在了保衛國家、保護父老鄉親的一線上,我想他們也不會後悔的。”


    他話鋒一轉,“但如果他們真的在天有靈,會讚同你今時今日的所作所為嗎?”


    吳曉東一下子愣住,看著陳棟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陳棟站起身來,從文件夾中抽出來一張火災現場的照片,擺到了吳曉東麵前。


    “黃世傑是個爛賭鬼,他是死是活死有餘辜!但他的妻子和孩子有什麽錯?王麗娜肚子裏的孩子又有什麽錯?”


    陳棟雙手撐在桌子上逼近吳曉東,與他四目相對分毫不讓:“你那六名壯烈犧牲的戰友,會同意你幫助草菅人命、奸殺婦孺的惡徒麽?”


    “他們拚盡生命保護的人,沒有死在外族的槍下,卻被你保護的黑惡勢力活活燒死!”


    “你內心深處,一點愧疚都沒有嗎?”


    “你對得起你的六名戰友嗎?你對得起黨和人民對的信任嗎?”


    吳曉東垂下頭去,一顆熱淚滾落塵埃。


    “吳曉東!你抬起頭來!”陳棟輕喝一聲,“你的六名戰友,就在這裏看著你,看著你保護草菅人命的匪徒!看著你保護燒殺搶掠的惡棍!看著他們用生命締造的太平盛世,卻毀在了你的手裏!”


    “你慚不慚愧!你羞不羞恥!”


    陳棟聲嘶力竭,憤怒的情緒終於到達了頂點!


    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為何祝瑾會在談話的過程中那麽激揚那麽亢奮,情緒到了,真的是不受自己控製。


    “嗚嗚嗚!嗚嗚嗚!”吳曉東雙手掩麵,嚎啕大哭起來。


    “我後悔!我錯了!我對不起他們!我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我後悔啊!”


    陳棟又要說話,祝瑾卻抬手攔住了他輕輕搖了搖頭。


    他明白過來,當即緩緩坐下,打開了談話稿紙本。


    “給我一支煙吧!”吳曉東漸漸恢複過來,要了一支煙,隨即開始交代。


    “最早的時候,是有一次幾個戰友聚會,有人送了我兩瓶茅台,我就打開了,大家都很喜歡喝,我其實覺得味道沒啥區別,但我太喜歡當時那個感覺了,以後就總喝這個酒……”


    吳曉東收集茅台的癖好就是由此而來,他不貪錢,也不好色,但卻對茅台酒來者不拒,開始隻是小事,打打招唿就能辦,隨著他水漲船高位高權重,求他辦事的人越來越多,出手也就越來越大方。


    茅台酒就從最初的基礎款,上升為年份原漿;從一瓶兩瓶,變成一箱兩箱。


    有人甚至會特意把錢換成茅台酒,十箱十箱的送……


    “總出去吃飯喝酒,聽著眾人的阿諛奉承,我自己慢慢就放鬆了警惕,覺得就是吃點喝點,不是什麽大問題……”


    “什麽事情開了口子,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開始小打小鬧幫人擺平了收了酒;之後打壞了人別人來找,覺得過意不去,就又幫幫忙……”


    “事情一點點積累起來,就迴不去了,打殘了人得幫忙,出了人命,還得幫……”


    吳曉東眼中充滿了痛苦和懊悔,“有時候晚上睡不著覺也會擔驚受怕,但很快就會被僥幸心理取代,我反偵察能力這麽強,也沒收別人錢財,就吃吃飯喝喝酒,不至於怎麽樣……”


    “但我心裏其實明白,那把劍就懸在那裏,落下來是早晚的事,”他最後吸了口煙,將煙頭扔到地上踩滅,“現在這把劍落下來了,我心裏也算踏實了。”


    ……


    筆錄很快做好,吳曉東簽字按了手印,祝瑾陳棟拿著來見鄧澤宇。


    “全靠陳棟,不辱使命!”祝瑾將筆錄往鄧澤宇麵前一拍,很是得意很是驕傲,“怎麽樣,我帶的兵可以吧?”


    鄧澤宇捏著煙屁股舍不得扔,“那還用說?祝常委的本事,十裏八鄉的,誰不知道?”


    祝瑾衝他翻了個白眼,不理他的揶揄,開始討論起案情來。


    案情已經明朗,吳曉東與溫秀宇沒有直接聯係,兩個人中間,另有一個中間人,這個人,才是整個賭博案的關鍵。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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