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瑾這個年過得並不好。


    雖然她租房子住了,但還是躲不掉母親的嘮叨和父親的催逼。


    老兩口退休在家,每天有了一項新的任務,就是幫她四處物色能夠般配的合適對象。


    平時忙也就罷了,過年這幾天,祝瑾總不能不陪父母。


    於是就接到了無數的狂轟濫炸,僅僅臘月二十四一天,就見了三個父母介紹的離異男士。


    開完全會,小年之後基本就放假了,一直到來年的二月二,大部分的基層幹部都會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根本不會正經上班。


    祝瑾如今是縣紀委常委,更不用時刻到班點卯,她本想著趁自己有空幫著父母辦置辦置年貨,沒想到卻因此險些痛不欲生。


    她謊稱單位加班,再也不敢出現在父母麵前,直到年三十晚上才過去吃了頓飯,初一一大早,就又躲迴了自己的住處。


    這自然免不了被母親一頓埋怨,說她為了工作耽誤了家庭雲雲。


    祝瑾裝作沒聽到,恰好有消息過年期間省紀委下來暗訪值班值宿情況,江源縣委怕出狀況,也安排了暗訪組,祝瑾主動請纓,帶了一隊人馬,每天從早到晚四處亂轉。


    忙是夠忙了,但心情卻一點都好不起來。


    初二走了一天,晚上天氣預報有雪,出於安全考慮,祝瑾通知隊員解散,已經出溜兩天了,各單位各部門已經引起了足夠的重視,就沒必要冒險下去了。


    迴到家裏,她換了睡衣,躺在床上擺弄手機,她認識了不少網友,和很多人聊天,來打發閑暇時光。


    一直躺到七點多鍾,她有些餓了,起來想要泡碗麵,忽然手機響了起來,拿起一看,是縣紀委書記丁瑞華打來的。


    “喂,丁書記。啊,我在家。不會吧?”


    電話裏,丁瑞華告訴她,省紀委暗訪組到了江源,抓了兩個單位的值班空崗,這會兒已經走了,她在省紀委人麵廣,抓緊打聽打聽,到底是誰帶隊。


    祝瑾趕忙放下電話,翻著通訊錄一頓詢問,終於在第七個電話後,知道了帶隊的人是誰。


    她趕緊給丁瑞華迴了電話。


    “丁書記,問到了,是五室的主任劉芳宇。認識,一起吃好幾頓飯呢!我去呀?合適嗎?要不您一起去啊?啊,那行吧!”


    祝瑾掛斷電話,一時有些失神。


    劉芳宇帶隊發現問題之後,馬不停蹄直奔清江,這會兒可能已經到了清江了。


    丁瑞華的意思讓她去追,可問題是,怎麽追?而且還是去清江,她就有些排斥。


    但領導有話,她又不能不做,隻能無奈起身,穿了衣服出門。


    司機早已等在樓下,她上了車,直奔清江而來。


    車窗外麵,早已下起了鵝毛大雪,天氣如此惡劣,這個劉芳宇也不讓人省點心。


    祝瑾心裏抱怨,趕忙打了個電話過去,很快電話接起,她壓下心頭厭惡,甜甜道:“宇哥呀!是我啊!祝瑾!聽說您到江源來了?我就在江源!那你看,我就猜到您不知道我是江源的,不然能不跟我打電話?是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


    “領導有命令,我也沒辦法啊!這要是別人,我肯定不蹚這趟渾水!這不是大哥您來了嘛!那我肯定得盡一下地主之誼呀!這要是大哥您過門不入,妹子以後還怎麽見人?”


    “我在車上呢!一會兒就到了!行,你慢點檢查,我到時候給您打電話!好咧,宇哥!”


    掛斷電話,祝瑾就有心給陳棟打個電話,提醒他省紀委的人已經到了清江,但翻出了號碼,她卻猶豫了。


    想了想,她還是放下了手機,反正清江的事,也不會影響到陳棟什麽。


    她卻不知道,這麽一個晚上,陳棟經曆了什麽。


    天剛擦黑的時候,陳棟一行開始檢查值班值宿情況,先從縣裏幾個單位開始,又由近及遠,看了幾家鄉鎮衛生院,最後來到了南山鎮。


    陳棟負責的四個鄉鎮裏,林關鎮最大,南山鎮最遠,位於縣城去往江源縣必經之路的東側,境內隻有一條省道,經濟不發達,說是鎮,其實不一定比沿河鄉大多少。


    雪越下越大,陳棟擔心安全問題,讓司機放慢速度,比平常多用了一倍時間才到。


    陳棟本來隻想走個過場就撤,他一路走來,早就有人通風報信了,因此進門看見值班室值班幹部和帶班領導都在,一點都不意外,叮囑了兩句,轉身就要出門。


    他忽然注意到值班幹部明顯鬆了口氣,當即察覺不對,隨即不動聲色出門,上車開出去不遠,又下車步行折返了迴來。


    李冰有些不解,但他現在已經開始佩服陳棟了,知道陳棟確實有些過人之處,很多事情的處理頗為老練,早已收起了輕視之心,此時問起,確實是在請教。


    “那值班幹部明顯有些慌亂,帶班的應該也不是他們的副鎮長,咱們殺他個迴馬槍看看情況。”


    陳棟大步走在前麵,積雪已經沒過了鞋底,這麽下個不停,這場雪肯定小不了。


    表麵是雪,雪下麵是冰,人走在上麵,三步一打滑五步一出溜,半裏多路,三人走了半天,才到達目的地。


    陳棟小心翼翼開了樓門,掀開棉簾放身後兩人進來,又進了二道門,輕手躡腳,跟特務一樣。


    三人都覺得好笑,卻都不敢出聲。


    陳棟比劃了一下,示意二人打開攝像機開始錄像。


    一樓悄然無聲,值班室空無一人,二樓卻隱約傳來喧鬧聲。


    陳棟躡手躡腳上了樓梯,腳下雪融化少許,不是扶著扶手險些就要摔倒。


    到了二樓最西麵北側的一個房間門口,陳棟找到了聲音源頭,站在門口側耳細聽起來。


    “……都是半大小子,三言兩語就打發走了,還紀委專案組呢!我看就是個笑話!”


    “是啊,屁大點兒人,能懂個屁!幾句話就忽悠走了!”


    “是,他們下來檢查,不就是為了整點煙錢酒錢麽!沒多大能耐,就算抓到了,給點錢也就打發走了。”


    屋裏顯然不止兩個人,陳棟大概判斷了一下,至少有五個不同的嗓音說話,夾雜在閑聊之中的,還有打撲克的聲音。


    “我跟一百。”


    “我不跟了。”


    陳棟認真聽了一迴,確定屋裏在玩一種叫“填坑”的撲克遊戲,大概是一百封頂,聽著不多,但一夜上萬塊輸贏稀鬆平常,已經稱得上是賭博了。


    陳棟示意兩人錄了將近十分鍾左右,將屋裏言語錄得一清二楚,這才輕輕擰開了門。


    如他所料,屋裏眾人以為他走了,根本就沒設防,五個人圍坐在一張辦公桌周圍,另外還有三個觀戰的。


    “你找誰啊?”正對著門的一個人最先看到了陳棟,習慣性的收起了牌。


    “不找誰,我就看看。”陳棟笑嘻嘻的走了過去,“打多大的呢?”


    冒充帶班領導的那位和值班幹部,都在一旁觀戰,看見陳棟,臉都綠了。


    “五十起、一百封的,你到底誰啊?”那人又習慣性迴答了一句,隨即發覺了不對,因為他看到了陳棟後麵那兩個年輕人手裏的攝像機。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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