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陸久臣的打趣,傅今安沒承認,但也沒否認。


    隻是聽到那聲“嶽丈”時,竟發現沒有那麽厭惡,心裏反而有點很舒坦的感覺。


    看著陸久臣,嘴角忽然勾了一下,閑聊般道:“你知道早上皇上跟我說了什麽嗎?”


    陸久臣警鈴大作,收起嬉皮笑臉,聲音發緊:“說了什麽?”


    傅今安不緊不慢地端起手裏的茶盞,輕輕吹了吹,又放在鼻尖下聞了聞,卻始終不急著開口。


    長影一見小王爺來了,就將屋子裏人都攆了出去,迴身關門的時候又看了一眼小王爺背影,心裏忍不住歎氣:每次跟大人對上,小王爺都落不著好。可小王爺每次似乎記性還不好,轉身就忘,下一次繼續挑釁大人。哎……


    門關上後,陸久臣上前一把搶走茶盞,催促:“到底說了什麽,你倒是說啊!”


    傅今安輕笑一聲,道:“殿前副都指揮使,正四品。這是我能給你爭取到的最高官職了。”


    “屁!”


    陸久臣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急得在地上團團轉,指著自己鼻子道:“我在乎那狗屁官職?我是怕我家那位好不好?要是讓他知道我偷偷習武,現在還弄了個殿前什麽都指揮使,你信不信,你明天想見我就隻能去墳頭上燒紙了!”


    對比之下,傅今安顯得異常平靜,又重新給自己倒了杯茶,垂眸道:“你以為像慶王這樣就能自保了嗎?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就算慶王是親王,你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太子登基,慶王府還能繁榮幾代?”


    陸久臣歎了口氣,泄氣般坐到他對麵,道:“你以為你說的這些不我懂?我若是真不懂,何苦七八歲就跟你你遭那些罪?但是我父王是真怕了,你看看咱們那些王叔,哪個有好下場。”


    “你的。”


    傅今安糾正了道。


    陸久臣一愣,不在意揮揮手:“好好好,我的,我的王叔們行了吧!”


    又低聲咕噥了一句,傅今安沒聽清,但也大概知道是什麽。


    陸久臣身子一軟,又毫無形象地癱坐在圈椅裏,閉著眼睛扶額道:“我這麽多年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紈絝形象,就這麽被你破壞了。”


    傅今安笑了下,道:“你也不小了,也該成家了。慶王府的香火總不能在你這斷了。”


    陸久臣忽然睜開眼,直勾勾地看著他,嘖嘖做聲:“真是做了爹就不一樣了哈,還勸上我了。你還是想想你自己吧,別等到兩個孩子會說話了,反倒喊別人爹!”


    沒經過自己同意就給他謀了個差,這口氣怎麽也咽不下,非得出了才行。


    傅今安輕哼了一聲:“我倒要看看,誰敢。”


    簡單的兩個字,在旁人說來可能是威脅,可從這人嘴裏說出來,陸久臣忽然感覺脖頸一陣涼意。


    -


    過了小年就是大年,朝廷已經封筆,京中各個府邸都在忙碌過年的事宜,就連空氣中都帶著幾分熱鬧。


    這日一早,洛染剛剛喂完兩個孩子,袁書宜就過來了。


    洛染看著她肩上落著薄薄一層雪花,一邊上前替她撣落一邊問:“外麵下雪了?”


    袁書宜忙側身躲開:“我身上涼,你別過來。”


    又道:“出來時還好好地,這麽會兒功夫就下雪了,幸好不大。”


    將披風脫下交給春雨,又站在炭盆邊上烤了烤,確定身上不涼了才轉身進到內室看兩個孩子。


    洛染點點頭,她記得前一世剛迴京這一年也是,一整個冬天也沒下幾迴雪,幹冷幹冷的,反倒過了明年春天,雨水才來,隻是不來則已,一來差點淹了大半個京城。


    “這麽忙您怎麽還過來了?”


    洛如雪的親事定下來了,李氏心情也好了許多。


    隻是不知道打了什麽主意,明明商量好過了年把中饋交給袁書宜的,這幾日卻忽然變了卦,不是腦袋疼就是身子無力,總之就是沒辦法再處理府裏的事了。


    沒辦法,袁書宜隻好將事情都接了過來。


    雖然亂了些,但好在最近洛德運休息在府,也能偶爾幫她出出主意。就算出不了主意,有侯爺往旁邊一站,府裏那些下人也不敢明目張膽地不配合。


    想起那個一臉嚴肅的男人,袁書宜就覺得,外麵那點寒冷什麽也不算了,她一邊拿著撥浪鼓逗著青寧,一邊迴道:“府裏的事你放心,無外乎就是銀子的事。你爹爹說了,能用銀錢解決的事都不是大事,我隻是不想這麽便宜了二房而已。”


    雖然兩人相處時間短,但洛染卻知道,這個母親可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麽柔弱,聽到她這麽說也放心了,道:“有什麽我能做的,您跟我說一聲,幫不上大忙幫你出出主意還是成的。”


    袁書宜壞笑了一下:“你這話說著了,我今日來,可不就是讓你給我出出主意。”


    洛染沒想到自己隻是隨口一說,還真說中了。但是能幫助她,自己也是很樂意的,遂問了到底什麽事。


    袁書宜於是將事情說了,原來是關於年禮的事情,沈家那邊她一時沒有主意。


    送重了還有李家那邊比對著,送輕了又覺著傷了兩家和氣。


    洛染笑笑,她知道袁書宜這是特意給她機會呢,無論是看在娘親的份上還是之前表哥的份上,這份禮怎麽也該她準備才對。


    便也沒戳穿,領了她的好意:“母親不用擔心,按照往年的慣例來就行,剩下的我看看再說。”


    袁書宜高興道:“這可太好了,等到她們問起來,我便說這事是你做的主,我可就裝不知道。”


    洛染也笑著點頭:“好。”


    接著袁書宜又從荷包裏拿出厚厚一摞銀票,不等洛染開口,先道:“你不許說不要!你幫了我這麽大的忙,總不能真讓你搭銀子。況且,這些銀子是你爹爹的私產,年底進項可不小呢!”


    最後一句話,袁書宜故意壓低了聲音,好像隻有兩人才知道的秘密。


    當然,她也是真沒想到,一向看起來威嚴不理俗務的洛德運,竟然背著公中有這麽多私產。二來也是記著洛染的好,自己一進門,她就把大房的私產都交給自己打理。


    若是沒點胸襟,哪個人也做不到吧。要知道,在後宅,有銀子是多麽重要,哪怕不得夫君寵愛,日子也不會過得太差。


    更何況,這父女倆還都是個好相處的。


    袁書宜從來沒這麽知足過。


    送走了袁書宜,洛染看了一眼銀票,對又青道:“收起來吧。”


    反正她也打算好了,有母親留下來的嫁妝和縣主的食邑,她跟孩子這輩子都不會少了吃喝,這些銀子,就當為以後得弟弟妹妹們攢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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