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麵無表情換了衣袍,去了一趟沈家,走進沈長卿的院子,房中都是畫,都是她,那些思念她的信,密密麻麻


    他的愛意萬字不休


    一封一封又一封


    開頭是她,落筆是他


    甚至他迴程的馬車裏麵都是她的畫,一幅一幅又一幅,上麵還有他吐的血跡


    荷包裏裝滿了紅豆,還寫了一句話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他那滿腔的愛意都在其中


    她看著沈父沈母,又看看陳子衿和聞時煦


    “你們都知道”


    無邊的沉默


    她捂著臉嗤笑,轉身離開


    顧安與獨孤北堯坐在主殿院落等她迴來


    “娘子…”


    “你也知道,你還隱瞞我,不讓我知道他重病被送迴皇城”


    顧安沉默


    “你也知道,你們都早就知道了”她木然的看著獨孤北堯


    (宿主…)係統忐忑不安


    (你也知道)


    (對不起)


    “哈哈哈哈”


    誰都知道,誰都不告訴她,而害沈長卿相思成災之人是她,可沒有人告訴她,所有人都瞞著她,可她明明有能力救他啊…


    那少年郎對她整整五年的熾熱愛意,直到思念入骨成災,斃於二十三歲


    她屏蔽掉係統


    喉頭腥甜,她咳出血來,滴滴打落在鞋上


    她明明可以救他,可誰都不告訴她,誰都知道,誰都不說


    身體重重砸在地上,她看著天空


    耳邊傳來顧安和獨孤北堯的唿喚


    她在夢中對著那個紅色背影一遍一遍訴說對不起


    他穿著一身紅衣轉身笑的眉眼彎彎


    “芙搖殿下”他聲音滿是蜷蜷思念


    “對不起…”


    他上前輕輕攬住她“芙搖殿下,我心悅你”


    “對不起”


    他低頭,吻輕輕落在臉上


    “芙搖殿下,再見”


    他漸漸隱入光中,笑得眉眼彎彎與她揮手別離


    沈長卿…永遠長眠了…


    “不要走!不要走!沈長卿!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追不上他,他漸漸消失


    她睜開眼睛看著床頂


    得知他死訊她暈倒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她沒有哭,因為她總覺得像一場夢


    可她想到剛剛夢中的場景,哭的撕心裂肺


    顧安站在床邊不停的道歉,聲淚俱下


    霜芙搖的心都要被攪碎了…


    她欠的,她要如何償還…


    明明告知與她,她能慢慢改正他的感情,或者在他病重時告知與她,她能救他


    可所有人都讓他生生熬死


    那個本該熱烈綻放的少年郎啊…


    鮮血大口大口吐出


    顧安惶恐


    半個月後霜芙搖才勉強能起身,那次哭過後她沒有再掉過一滴眼淚,也沒有指責任何人


    可她卻將係統徹底屏蔽,任由身體衰敗,這是她欠沈長卿的


    她將外界事宜全部斷掉


    她教顧星黎君儀之道,教倫理六則,教皇家威儀,教她愛人先愛己,教她懂民生,教她懂土壤


    可她隻是一個孩子,她學不來,於是她寫了一本書攥,隻為將她教成第二個自己


    顧安日日求她憐憫,她聲音溫柔極了,可她不再與他親密,甚至對誰都一樣,溫柔極了,可誰都能感覺到她的不對勁


    所有人都以為她最後終會放下,可她病入膏肓,無藥可醫


    大雁已經是第一大國,可她還是留了許多精妙的機關圖紙


    她毫不在意死亡與否,甚至也不在意顧安了


    陳子衿求她,獨孤北堯求她,顧安求她,她待人溫柔,卻將自己排斥在世間


    “阿搖,我錯了,我錯了,求你,求你看看我,我錯了”


    “阿搖憐憫憐憫我好不好,求你”


    “阿搖不要拋下我和星黎,我怕,我怕,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讓他們隱瞞,我錯了,求你了,求你看看我,芙搖,我的阿搖,求你看看我”


    長劍刺穿腹部,他隻為求她看他一眼,她替他治傷,卻依舊如此,後來他長跪不起,她殿門緊閉


    獨孤北堯有了能相伴一生的薑念慈


    她死前去了沈長卿的墳前,在向陽的高山上,他的墓碑上還掛著一幅封存好的畫,是她穿著大紅衣袍側身的模樣,麵容有些模糊,想必是不想被世人所知是誰


    她看著那幅畫,上麵還有他的字跡


    (來生釀酒,敬她來日方長)


    (我也要奔赴我的黎明去了)


    落款時間是他死前幾天


    對不起啊少年郎…


    你滿腔的熾熱愛意,我無法迴應


    迴府後她好似身體好了,煥雲煥碧青雲青碧也成了老姑娘了,幾人不願成婚,一直跟著她


    “安安”霜芙搖溫柔的看著他


    顧安瞪大眼睛,消瘦的臉很快被淚水打濕


    霜芙搖褪下衣袍,他卻不敢,更不願


    她親吻他,笨拙的挑撥


    時隔兩年,他再次得到她


    他溫柔蜷蜷,哭著訴說著自己的害怕


    她輕輕撫在他臉上,熱烈迴應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日日如此


    顧安不願,她便讓他願,哪怕用藥


    陳子衿心愛的姑娘已經等了他三年,第一年本想大年前成婚,可沈長卿斃,他痛苦不堪,後有霜芙搖一事,他時常來,可霜芙搖大多不願見他,他惶惶不可終日,隻能讓那姑娘一等再等


    她親自替他們挑了時間


    “師傅”陳子衿捂著臉痛哭


    “他不讓我告訴你…對不起…對不起”


    她什麽都沒說,甚至不敢說出那句,她能救他,她不想陳子衿往後餘生都在悔恨


    霜芙搖看著書寫的顧星黎,在秋千上輕輕蕩著


    星黎的眼睛是她見過最大最漂亮的眼睛,裏麵仿佛裝滿了星辰,她眉眼鼻子都與顧安極其相似,耳朵卻與獨孤北堯如出一轍,隻有嘴唇像獨孤芙搖


    她習了兩年君儀之道,周身氣息已有些像獨孤芙搖,臉上的情緒也漸漸少了,她懂得了不要把情緒擺在臉上,每日進宮與獨孤北堯的兩個皇子一起學習


    薑念慈生的是雙胞胎,被抬為貴妃,太傅的女兒位承皇後,去年也為獨孤北堯誕下一女,聽說又有一位妃嬪有孕


    “星星,娘親要走了”


    筆尖一頓,墨水滴落,她繼續書寫,好似沒有聽見


    秋千輕輕蕩啊蕩,最終還是停下


    顧星黎迴頭


    “姑姑,娘親睡著了,替娘親蓋上被子吧”可眼淚卻滑落


    青雲幾人捂著臉痛哭


    “好,替殿下蓋上”


    顧安跪在地上抱著她,麵無表情


    一直到深夜,他依舊一動不動


    她走了,他的心也死了


    獨孤北堯來了,他站在遠處不敢過來,壓抑的痛哭出聲


    他後悔了,他為什麽要隱瞞…為什麽…


    他的皇姐被他親手送上不歸路


    陳子衿穿著喜袍騎著高頭大馬,是當初他選擇的戰馬,新娘子已經被接到,往陳家趕,可他心中極度惶恐


    宮中的金棺與喜轎擦肩而過


    一紅一金,一喜一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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