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深夜。
秦修聿忽然聽到外麵客廳似乎有響動。
他坐著輪椅打開房門出去。
楠園一樓三麵牆壁采用落地窗環繞式設計。
今夜月色格外明亮，清冷如織的月光透過窗明幾淨的玻璃灑落半室。
即使沒有開燈，他也能清晰看到那道在沙發裏蜷縮成一小團的瘦弱身影。
他操控著輪椅慢慢過去，沙發裏的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就連他靠近了也沒有發現。
直到離得近了，秦修聿才發現小小的人兒全身都在發抖，嘴裏似乎在低低呢喃著什麽，半截露在空氣中的手腕上，深深的疤痕格外醒目。
一看就是被利器割傷的。
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手上的傷痕，但心裏那種如被荊棘包裹的刺痛感絲毫不減。
溫南湫才二十一歲。
他難以想象如此年輕明媚的她過往究竟經曆了什麽，使她變成現在枯敗的模樣。
怕驚擾了她，秦修聿沒說話，就這麽無聲的陪伴著她。
直到發現小姑娘的指甲在摳著自己手背上的皮膚，掐出一道道青紅痕跡，他才終於忍不住出言打破寂靜。
“南湫怎麽下樓了，睡不著？”
他溫言問著，裝作自己才剛過來的模樣。
聽到熟悉的男聲，仿佛陷入夢魘的溫南湫掐手的動作戛然而止，慢慢抬起埋在膝蓋裏的腦袋。
小姑娘本就沒有神采的眼睛在昏暗的環境中更顯麻木死氣。
她就那麽保持雙手抱膝的姿勢，歪著腦袋呆滯的望著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裏的秦修聿。
男人伸手拿起麵前茶幾上的水杯，倒了杯水給她：“喝點水，你會覺得舒服很多。”
溫南湫慢吞吞接了，兩隻手捧著水杯，沉默而又乖巧的喝了一口。
見狀秦修聿稍稍放心了點。
溫南湫淺淺抿了口溫水，兩隻捧著水杯的手不由自主收緊。
眼睫顫了顫，她忽然啟唇，嗓音分外低啞：“修聿哥哥……”
秦修聿眼角眉梢沁潤暖意：“怎麽了，南湫有話和修聿哥哥說嗎？”
溫南湫咽了咽喉嚨，手指又開始無意識掐著自己的肉。
秦修聿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想了想，伸過手去拿開水杯，然後把沙發另一頭上的抱枕遞給她。
懷裏多了個抱枕，溫南湫不再掐自己，改掐抱枕一角。
“南湫如果有話想跟我說的話，盡管放心說，我一定認真聽著。”
溫南湫直勾勾盯著他的眼睛。
漆黑的眼瞳幹淨、柔軟。
讓人不知不覺對他放下防備。
小姑娘抿抿唇，問：“那天晚上，你為什麽要救我？”
不顧自身危險。
秦修聿彎了彎唇：“因為小南湫是南嶼的妹妹啊，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我當然不會讓你受傷。”
“重要的人……”
溫南湫眸子微閃，像是想到了什麽，嘴裏低低呢喃了幾遍。
須臾她又問：“那要是在這個過程中，我自己一心求死，你會怎麽樣？會選擇尊重我的選擇還是不顧我的意願強行救下我？”
“這個……”
聽到溫南湫的話，秦修聿微微蹙了蹙眉。
想了一會兒，他道：“南湫，人學是這個世界上最深奧複雜的學科。你說的這道假設題，不論怎麽選都有錯，但也都沒錯，關鍵還是要看我們站在誰的角度上看待這個問題。
如果是施救者，從感情和道德上來說，都不可能眼看著別人尋死而無作為；但要是從被救者的角度來看，我想一個人之所以能邁出這一步，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對人生對世界絕望了，離開對這個人來說是種解脫。
當麵臨這樣的選擇時，我們首先一定是選擇救人無疑，盡力而為。如果最終沒能救下對方，也不必一直困死在自己的想法裏為此而長久的內疚甚至是產生負罪感，適時換個角度，換成對方的角度來看待問題。也許，那個人真的得到了解脫，他自由了，從此獲得了新生。”
他語調徐徐，溫南湫覺得很神奇，聽他說話，她的心總是會很平靜安穩。
“換個角度看待問題？”
溫南湫垂下眸子，唇邊溢出一抹苦笑。
道理誰都懂，可是誰又能輕易做到。
那個人真的能就此自由，重獲新生嗎？
還是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什麽都不剩下。
如果，如果當初她能早點發現異常，又或者當時她沒有遲疑那麽一下，很多事情都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她也試著想過放下，可生命太重，情感太重，壓得她喘不過氣。
都說她生病了，其實她沒病，她隻是被自己困住了。
看出溫南湫的悲傷，秦修聿眉眼低斂沉思片刻，旋即換了個話題。
“我看你晚飯沒吃多少東西，要不要吃點宵夜？修聿哥哥煮的麵很好吃。”
正沉浸在悲傷自責情緒中的溫南湫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問住了。
小姑娘愣愣眨眼，半晌訥訥搖頭：“我不餓。”
她如今對任何食物都提不起絲毫興趣，再好吃的東西到她嘴裏都味同嚼蠟，每次吃飯對她來說都是種折磨。
可她不得不強迫自己吃，因為哥哥會擔心她。
秦修聿卻笑著請求：“我餓了，小南湫就當是陪我吃點好嗎？不過還得麻煩小南湫給我打打下手。”
他說話間低眼看了看自己的腿：“我行動上可能不是很方便。”
溫南湫無法再拒絕。
秦修聿給她一種，他真的很需要她幫忙的感覺。
而且之前也是她說要照顧秦修聿的。
她得說話算話。
就這樣兩人一起進了廚房。
自從哥哥把她從精神病院接出來後，就讓王嬸牢牢盯著她，不讓她靠近廚房半步。
原因是廚房裏有很多對她來說有潛在危險的器具，廚房以外更是不許出現任何能對人體造成傷害的物品。
嚴謹到就連平常喝水的杯子都換成了塑料的。
這還是她出院以來第一次進廚房。
當然她不會下廚做飯，所以煮麵的大部分工作都是由秦修聿完成的，她隻是負責在旁邊充當人形拐杖以避免單腿站立的秦修聿站不穩摔倒，以及洗兩片菜葉子偶爾遞遞東西。
就算是這樣，在麵做好盛出來時，她心裏還是升起一股莫名的成就感。
此時，二樓拐角漆黑陰影裏。
神色沉重的溫南嶼聞到樓下傳來的香味，從樓階上站起來，伸著懶腰佯裝不悅的走進餐廳。
“好啊你們兩個，吃宵夜不叫我！”
溫南湫看都沒看他，小口小口品嚐這碗自己付出了一半勞動力的麵條。
很清淡的口味，卻出奇勾人食欲。
溫南湫一連吃了好幾口。
看她吃得那麽香，溫南嶼仿佛看見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眼睛都瞪圓了。
眼睛不禁濕潤的他為了避免被人看到，背過身去吸了吸氣掩飾情緒。
秦修聿：“鍋裏還有，你想吃的話自己去盛吧。”
他說這話時，眼神全在慢條斯理吃麵的溫南湫身上。
秦修聿忽然聽到外麵客廳似乎有響動。
他坐著輪椅打開房門出去。
楠園一樓三麵牆壁采用落地窗環繞式設計。
今夜月色格外明亮，清冷如織的月光透過窗明幾淨的玻璃灑落半室。
即使沒有開燈，他也能清晰看到那道在沙發裏蜷縮成一小團的瘦弱身影。
他操控著輪椅慢慢過去，沙發裏的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就連他靠近了也沒有發現。
直到離得近了，秦修聿才發現小小的人兒全身都在發抖，嘴裏似乎在低低呢喃著什麽，半截露在空氣中的手腕上，深深的疤痕格外醒目。
一看就是被利器割傷的。
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手上的傷痕，但心裏那種如被荊棘包裹的刺痛感絲毫不減。
溫南湫才二十一歲。
他難以想象如此年輕明媚的她過往究竟經曆了什麽，使她變成現在枯敗的模樣。
怕驚擾了她，秦修聿沒說話，就這麽無聲的陪伴著她。
直到發現小姑娘的指甲在摳著自己手背上的皮膚，掐出一道道青紅痕跡，他才終於忍不住出言打破寂靜。
“南湫怎麽下樓了，睡不著？”
他溫言問著，裝作自己才剛過來的模樣。
聽到熟悉的男聲，仿佛陷入夢魘的溫南湫掐手的動作戛然而止，慢慢抬起埋在膝蓋裏的腦袋。
小姑娘本就沒有神采的眼睛在昏暗的環境中更顯麻木死氣。
她就那麽保持雙手抱膝的姿勢，歪著腦袋呆滯的望著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裏的秦修聿。
男人伸手拿起麵前茶幾上的水杯，倒了杯水給她：“喝點水，你會覺得舒服很多。”
溫南湫慢吞吞接了，兩隻手捧著水杯，沉默而又乖巧的喝了一口。
見狀秦修聿稍稍放心了點。
溫南湫淺淺抿了口溫水，兩隻捧著水杯的手不由自主收緊。
眼睫顫了顫，她忽然啟唇，嗓音分外低啞：“修聿哥哥……”
秦修聿眼角眉梢沁潤暖意：“怎麽了，南湫有話和修聿哥哥說嗎？”
溫南湫咽了咽喉嚨，手指又開始無意識掐著自己的肉。
秦修聿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想了想，伸過手去拿開水杯，然後把沙發另一頭上的抱枕遞給她。
懷裏多了個抱枕，溫南湫不再掐自己，改掐抱枕一角。
“南湫如果有話想跟我說的話，盡管放心說，我一定認真聽著。”
溫南湫直勾勾盯著他的眼睛。
漆黑的眼瞳幹淨、柔軟。
讓人不知不覺對他放下防備。
小姑娘抿抿唇，問：“那天晚上，你為什麽要救我？”
不顧自身危險。
秦修聿彎了彎唇：“因為小南湫是南嶼的妹妹啊，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我當然不會讓你受傷。”
“重要的人……”
溫南湫眸子微閃，像是想到了什麽，嘴裏低低呢喃了幾遍。
須臾她又問：“那要是在這個過程中，我自己一心求死，你會怎麽樣？會選擇尊重我的選擇還是不顧我的意願強行救下我？”
“這個……”
聽到溫南湫的話，秦修聿微微蹙了蹙眉。
想了一會兒，他道：“南湫，人學是這個世界上最深奧複雜的學科。你說的這道假設題，不論怎麽選都有錯，但也都沒錯，關鍵還是要看我們站在誰的角度上看待這個問題。
如果是施救者，從感情和道德上來說，都不可能眼看著別人尋死而無作為；但要是從被救者的角度來看，我想一個人之所以能邁出這一步，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對人生對世界絕望了，離開對這個人來說是種解脫。
當麵臨這樣的選擇時，我們首先一定是選擇救人無疑，盡力而為。如果最終沒能救下對方，也不必一直困死在自己的想法裏為此而長久的內疚甚至是產生負罪感，適時換個角度，換成對方的角度來看待問題。也許，那個人真的得到了解脫，他自由了，從此獲得了新生。”
他語調徐徐，溫南湫覺得很神奇，聽他說話，她的心總是會很平靜安穩。
“換個角度看待問題？”
溫南湫垂下眸子，唇邊溢出一抹苦笑。
道理誰都懂，可是誰又能輕易做到。
那個人真的能就此自由，重獲新生嗎？
還是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什麽都不剩下。
如果，如果當初她能早點發現異常，又或者當時她沒有遲疑那麽一下，很多事情都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她也試著想過放下，可生命太重，情感太重，壓得她喘不過氣。
都說她生病了，其實她沒病，她隻是被自己困住了。
看出溫南湫的悲傷，秦修聿眉眼低斂沉思片刻，旋即換了個話題。
“我看你晚飯沒吃多少東西，要不要吃點宵夜？修聿哥哥煮的麵很好吃。”
正沉浸在悲傷自責情緒中的溫南湫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問住了。
小姑娘愣愣眨眼，半晌訥訥搖頭：“我不餓。”
她如今對任何食物都提不起絲毫興趣，再好吃的東西到她嘴裏都味同嚼蠟，每次吃飯對她來說都是種折磨。
可她不得不強迫自己吃，因為哥哥會擔心她。
秦修聿卻笑著請求：“我餓了，小南湫就當是陪我吃點好嗎？不過還得麻煩小南湫給我打打下手。”
他說話間低眼看了看自己的腿：“我行動上可能不是很方便。”
溫南湫無法再拒絕。
秦修聿給她一種，他真的很需要她幫忙的感覺。
而且之前也是她說要照顧秦修聿的。
她得說話算話。
就這樣兩人一起進了廚房。
自從哥哥把她從精神病院接出來後，就讓王嬸牢牢盯著她，不讓她靠近廚房半步。
原因是廚房裏有很多對她來說有潛在危險的器具，廚房以外更是不許出現任何能對人體造成傷害的物品。
嚴謹到就連平常喝水的杯子都換成了塑料的。
這還是她出院以來第一次進廚房。
當然她不會下廚做飯，所以煮麵的大部分工作都是由秦修聿完成的，她隻是負責在旁邊充當人形拐杖以避免單腿站立的秦修聿站不穩摔倒，以及洗兩片菜葉子偶爾遞遞東西。
就算是這樣，在麵做好盛出來時，她心裏還是升起一股莫名的成就感。
此時，二樓拐角漆黑陰影裏。
神色沉重的溫南嶼聞到樓下傳來的香味，從樓階上站起來，伸著懶腰佯裝不悅的走進餐廳。
“好啊你們兩個，吃宵夜不叫我！”
溫南湫看都沒看他，小口小口品嚐這碗自己付出了一半勞動力的麵條。
很清淡的口味，卻出奇勾人食欲。
溫南湫一連吃了好幾口。
看她吃得那麽香，溫南嶼仿佛看見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眼睛都瞪圓了。
眼睛不禁濕潤的他為了避免被人看到，背過身去吸了吸氣掩飾情緒。
秦修聿：“鍋裏還有，你想吃的話自己去盛吧。”
他說這話時，眼神全在慢條斯理吃麵的溫南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