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月嬌挽著陸淵一路晃悠了很久很久才到家。


    簡單的洗漱後,兩人便各自迴房休息了。


    陸淵靜靜躺在床上,口中還殘留著湯藥的苦澀。


    雖然沒能吃到蜜餞,可他卻覺得今日的藥沒有昨日的苦。


    側首望著窗外的殘月與微微搖曳的樹影,陸淵隻感覺格外心安與舒適。


    算命、走失、李雲柯傳授棋藝、被王夫子收為門生、與李窈書對弈、參與李府宴會、結識李承元……


    時光仿佛流逝得格外緩慢,短短半日,他經曆了太多太多,也多了太多太多感悟。


    可迴到熟悉的家後,他就再也無心去想一切經曆和感悟。


    睡意席卷而來,窗外的殘月漸漸多了重影,層層疊疊的月光下似乎站著一位身姿曼妙至極的少女。


    少女手持純白色油紙傘,雪白的長裙伴隨著縷縷青絲隨風搖曳,靜靜立於屋簷之上,如同月下仙子……


    陸淵不知不覺閉上了雙眼,唿吸逐漸悠遠綿長,自然而然陷入沉眠之中。


    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中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高堂之上,老鄧頭麵帶笑意,正襟危坐。


    兩側坐著李雲柯、李承元、張神醫、還有那個麵容慈祥的老太太。


    而他則身穿大紅喜袍,手持紅色綢緞。


    綢緞的另一端被一雙潔白如玉的小手緊緊攥在手中。


    玉手的主人身穿大紅嫁衣,鳳冠霞帔,紅紗覆麵,雖然看不清真容,可身姿極為曼妙。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諸多紅燭映照的新房內,他緩緩踱步,走到紅布蓋頭、正襟危坐在床前的曼妙身影麵前。


    女子全身都被大紅色的喜袍覆蓋,唯有一雙似乎白到發光的小手裸露在外,交疊於小腹前。


    微微攥緊的小手顯示著其心中並不平靜。


    他拿起秤杆,緩緩挑起紅蓋頭的一角,慢慢掀開……


    映入眼簾的是他無比熟悉的麵容。


    “月嬌姐!”他語氣驚喜而沉穩。


    可……


    “你果然還是忘不了她!”


    新娘美眸中帶著三分霧氣,眼眶微紅,輕咬著朱唇,滿臉哀傷與幽怨。


    直至這時,他才發覺不對,眼前之人好像確實不是月嬌姐,而是……李窈書!


    可轉眼間,他眼中新娘的容貌再次發生了變化。


    依舊絕色傾城,可總給他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師……”


    “砰砰砰!”


    “臭小子起床了!”


    老鄧頭嘹亮的嗓音瞬間將夢境攪得粉碎。


    陸淵悵然若失地睜開雙眼,窗外的陽光稍微有些刺目。


    房間外隱約傳來鄧月嬌略顯不滿的聲音。


    “都說了讓他好好睡一覺。”


    “馬上辰時都要過了,飯菜都熱了幾遍了?”


    “他身子弱,多睡一會兒又沒什麽。”


    “那我先吃,我餓了。”


    “不行,必須等他起床!”


    “我看你是想餓死我,好提前給我收屍……”


    聽著屋外的隱約傳來的爭吵聲,陸淵腦子有些亂。


    他的思緒還停留在那古怪的夢中。


    那應該是婚禮吧?


    為什麽新娘的麵容在不停地變幻?


    而且明明才剛醒,可他已經不記得最後見到的那張臉了。


    微微搖了搖頭,陸淵沒有再去多想。


    穿戴整齊後打開了房門。


    鄧月嬌正托著香腮坐在院中,依舊喋喋不休地‘數落’著老鄧頭。


    見到陸淵後,她美眸一亮,連忙起身。


    “你醒了!先洗漱吧,我去把飯菜熱一下,準備吃飯了!”


    說完她便風風火火地快步走入了廚房。


    看著她忙碌的背影,陸淵嘴角不由得勾起一絲笑意。


    這就是家的感覺嗎?


    真好。


    不多時,三人便圍坐在小院的石桌上,一邊慢悠悠地喝著滾燙的粥,一邊漫無目的地聊東聊西。


    沒一會兒便聊到了今日聽到的新消息。


    “我早間去買菜時,聽說玉湖書院的王夫子,也就是我們昨晚在李爺爺家見到的那位,正月十六要公開招收門生,現在太平鎮可熱鬧了,好多外鄉人都連夜趕了過來,其中還有不少修行者。”


    “招就招唄!搞這麽大陣仗,不是擾人清靜嗎?”


    “王夫子的聲望擺在那,動靜難免會大了些。”


    “她的門生豈是那麽容易當的,一群沒眼力見的也不知道硬湊過來做什麽,自己幾斤幾兩不清楚嗎?”


    “理是這個理,但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麽臭?被人聽去了小心挨打。”


    直至這時陸淵才想起來王夫子的事情還沒告訴月嬌姐和老鄧頭。


    “那個……”


    他正準備開口,院落的大門卻忽然被人從外打開了。


    三道身影如同迴到自己家一樣,自顧自走入了院內。


    為首的是一位打扮頗為華貴的中年婦人。


    她身後跟著一個隻比鄧月嬌年紀略小一些的少年,儒生打扮,麵容中上,可神情極為倨傲。


    最後那位,同樣是一位少年,他的衣著更為華貴,氣質與容貌都是極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其麵色帶著些病態的蒼白,眼窩不自然下陷,眼神中帶著幾分令人不適的邪氣。


    “就是這兒了,林公子您請進。”


    中年婦人儼然一副東道主的模樣,滿臉堆笑著向最後的那位少年做了個請的手勢。


    “嗯。”


    那被稱為林公子的少年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邁著有些虛浮的步伐踏入院內。


    在看清來人的瞬間,老鄧頭和鄧月嬌的臉色瞬間就黑了下去。


    鄧月嬌神色冰冷地盯著為首的中年婦人,用明顯帶著怒意的聲線質問道:“你來做什麽?”


    “幾年不見,敢跟你娘這麽說話了?”中年婦人眉頭皺起,語氣頗為淩厲。


    鄧月嬌聞言神色更冷了幾分。


    “我沒有你這樣的娘,這是我和爺爺的家,你們立刻滾出去!”


    中年婦人聞言眉頭皺得更深,滿臉怒容道:“倒反天罡!老娘十月懷胎曆經艱辛,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不知感恩的白眼狼!這是老娘的家,老娘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不把你們趕出去就不錯了!”


    罵完鄧月嬌,她的神色又瞬間變得諂媚,轉而向林公子道:“林公子您不必理會她,這就是我說的老宅,您看看怎麽樣?”


    林公子自從進門後,眼神就直勾勾地盯著鄧月嬌,喉結微微蠕動。


    “你說,她是你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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