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比燕淩風預想中的,要容易得多。


    燕東雅他們沒有過來襲擊,玄悲也沒有做什麽不該做的事情,六天時間,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度過,燕淩風覺著,自己並非在洞天裏廝殺,而是坐在府邸的閉關室裏,靜靜待了六天。


    入夜,祭煉到了最後的時刻,燕淩風感覺到,麵前的小鼎仿佛通過某種透明的器官,連接上了自己的身體,就像母嬰間的臍帶!他現在要做的,是將這已經接上臍帶的孩子,塞入自己的身體裏。


    小鼎從地上浮起,四周漆黑,什麽也瞧不見,但燕淩風能感覺到小鼎的存在。他控製著小鼎,一點一點,向自己靠近,與自己的肉體和神魂,融合在一起。


    鼎飄到了他的眉心,他感覺到堅硬冰冷的青銅質感,精神一晃,融合停下。


    他真的要煉化國器,成為燕國的主人嗎?


    他想到自己的身份,想到自己被毒酒泯滅的根骨,想到一個不能修行的廢人掌控燕國後,燕國會陷入怎樣動亂的局麵。


    他又想到燕東雅,這個和他一樣渴望王位,互相鬥爭了大半輩子的女人,到底因為什麽,丟下了小鼎,丟下了王位?


    對燕國的不安,和對自身的不安,擾亂了他的心神,小鼎緩緩下落,眼看就要重新立在地麵。


    “殿下要迴去做廢太子嗎?”


    玄悲的聲音,忽然在他的耳邊響起。


    “他就在裏麵,殺了他,奪迴國器!”燕東雅的聲音跟在後麵。


    燕淩風心中慌亂,他當然不想當廢太子,不想將王位拱手相讓,小鼎猛地飛起,沒入了他的眉心。


    他感覺到了巨鼎洞天的一草一木,感覺到了小鼎中隱藏的,燕國磅礴的國運。


    他已經煉化了國器。


    他已經可以動用其中的國運!


    他站起身,拿起一旁長劍,哈哈大笑,向著山洞入口處,燕東雅聲音的方向刺去。


    劍尖劃過空氣,刺了個空。


    沒有燕東雅,沒有玄悲,洞穴內隻有他自己。


    可為什麽,他剛剛聽到了玄悲和燕東雅的聲音!


    恐懼自他的心頭湧現,他操控靈台中的小鼎,要將國運化作力量,衝毀山洞,衝毀四周的一切,獨留他自己。


    國運在他的皮膚下停滯。


    “嘿。”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誰!”他猛地轉身,目光驚恐地掃過四周的黑暗,掃過虛無的夜。


    “是我。”


    “父王!您在哪兒!”


    “你做的很好。”


    “這是……”燕淩風忽然摔了一跤,肩膀撞擊在岩石上,傳來一陣疼痛。


    “這是怎麽迴事?”他想要站起身,手腳卻不聽自己的使喚,好不容易用手臂撐住地麵,卻怎麽也使不上勁,抬不起身。


    “你做的很好,剩下的,就交給父王我吧。”


    燕王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響在他的口中。


    他捂住嘴,驚愕自己的嘴怎麽會說出那樣的話,他的手掌,卻一點點放下了。


    “你還太年輕,這王位,父王再幫你坐幾十年。”燕王站起身,舉起雙臂,放在雙目前觀賞。


    年輕的肉體,健康的肉體,還未被國運腐蝕的肉體。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燕淩風的聲音,在燕王腦海中浮現。


    “放心,我不會泯滅你的神魂。”燕王寬慰被自己困在識海中的兒子。


    “為什麽是我,二王子和五王子資質那麽好!我隻是個廢人!”


    “你不是個廢人,隻是不能正常修行了而已。”


    “原來是伱——啊啊啊啊啊啊!”燕淩風慘叫著,“是你毒我!”


    “我隻是行了一些方便而已。”


    “為什麽!”


    “所有孩子裏,你和燕東雅的根骨,與我最配,燕東雅算甲等,你算乙等,可惜燕東雅是個女人,甲等成了甲等下。抹去你的根骨,再重塑一個,也能有甲等下。”


    “為何不直接選燕東雅!”


    “做事怎麽能沒有兩手準備?”


    “邪修也是你勾結的!”


    “放心,這個罪名由燕東雅來背。”


    “我不甘心!”


    “本來,我選擇的是東雅,”燕王歎口氣,“她比我預想中的,還要優秀一些。”


    燕東雅在最後關心抵禦了誘惑,而燕淩風,明知其中有詐,還是跳了進去。


    燕王這句話,深深刺激到了燕淩風的精神,他的尖嘯在燕王的腦海裏奔騰不息。


    屏蔽了燕淩風的聲音,燕王走出山洞。


    日輪從天際升起了,陽光照在他的臉上,灼熱而刺目,他舉起手,在頭頂搭一片陰,視線掃過一望無際的森林。


    玄悲從一旁走出,在他的身前跪下:“見過燕王陛下。”


    “轉生成功了,但修複國器的國運還不夠。”燕王笑道。


    玄悲盤算:“還剩下長公主和小公主,不知可夠?”


    他知道這句話是個廢話,燕王怎麽可能不計算好國運的量,在洞天裏的人肯定夠了。


    但他沒有想到,是如此夠的。


    燕王望向右方:“不夠,小鹿身上沒多少國運,燕東雅加上雲廬子,就夠了。”


    雲廬書院作為燕國朝廷外,最大的勢力,有著大量國運,雲廬子作為雲廬書院的院長,身上纏繞了雲廬書院的近半國運。


    玄悲心一驚:“原來陛下早就準備好,讓雲廬子進來。”


    “一舉兩得。”燕王一甩衣袖,一道勁風飛出,刺入右邊的林子裏,響起叮的一聲。


    雲廬子持劍,從樹林裏走出。


    燕東雅、林小鹿和馬金,跟在他的身後。


    他們又都簇擁著中間的少年。


    “陛下別來無恙。”夏遠向燕王行禮。


    “讓七皇子看笑話了。”燕王笑道,“現在,儀式還差一點,待我解決了雲廬子,帶走這個大女兒,再與七皇子一敘。”


    燕東雅握緊了腰間的劍,林小鹿目光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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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廬子上下打量燕王:“你身上隻剩一丁點兒真氣,就憑一個邪修,想要擊敗我們?”


    燕王張開雙臂:“這是我的洞天,我當然要有一些特權。”


    說著,他將剩餘的少量國運,統統化作了真氣,蛻凡、采霞、抱丹,一直到抱丹巔峰,才停了下來。


    “如何?”他看雲廬子。


    “如何?”雲廬子看夏遠。


    夏遠伸出手。


    那隻手纖細、潔白,如同上好的白玉,好看是好看,卻沒有什麽力道。


    所有人都在瞧夏遠的手。


    包括洞天外的李春成。


    巨鼎有國運加持,李春成本來無法看到洞天內的實際場景,但燕王幾乎用光了國運,他因此,可以插手到洞天裏。


    他歎口氣,手掌一翻,一枚小印出現。


    小印丟入了巨鼎裏,跨過空間,來到了夏遠的手上。


    這是燕國的玉璽,是燕國代代相傳的,燕王的象征之一。


    也是夏遠苦苦追尋的,靈戒洞天的戒托。


    燕國貧瘠,巨鼎就是他們找到的,最好的國運依托物,近來國器動蕩,是燕國衰弱,國運凝結的程度出了差錯,而不是國器依托物的問題。


    要知道,就是寧國和雲國,國器也更換過一次,隻有燕國,一直沿用至今。


    這份國運依托物,之所以能夠這樣穩定,除了本身的材質,還因為,它一直受著裏麵寶物的滋養。


    夏遠舉起玉璽,用自己的神魂,撞擊玉璽本身,一道光芒在玉璽內部亮起,裂紋隨之出現,那堅固得堪比名器的外殼,被光芒擊碎。


    玉璽高貴,神魂寶貴,無人會將這兩樣東西相撞,因此,若幹年來,無人發現其中的奧秘!


    一枚白玉刻成的戒托,在玉璽中出現,燕王察覺到不妙,想去阻攔,卻感到靈台內國器顫動,隻能停手,先去鎮壓國器。


    他還有幫手!


    玄悲拔出清風劍,自燕王身後躍出,一劍刺向夏遠。


    雲廬子和馬金一左一右,攔下了玄悲的劍。


    夏遠再度催動戒托,那被分隔了遙遠時光的寶石,終於從小鼎內浮出,飄向了少年!


    那是一塊淡紫色、散發著朦朧光澤的寶玉,寶玉離開時,將小鼎也硬生生從燕王靈台裏拔了出來。


    燕王吐一大口血,這具身體和神魂與小鼎的連接,那作為透明器官的臍帶,被生生扯出,拉直,慢慢崩裂!


    連接將斷,他身上的國運迅速潰散,境界接連跌落,隻剩下蛻凡。


    燕王咬牙,在與小鼎的連接隻剩最後一分時,催發了巨鼎洞天的力量。


    一股透骨的風吹來,吹入所有人的肉體,吹過所有人的靈台,將所有真氣,一吹而散!


    “哈哈哈哈哈!”燕王持劍狂笑。


    夏遠看著合並的靈戒,覺著有點兒怪,好像靈戒還附送了什麽,不過,暫時沒有去探究的時間,他看向燕王。


    玄悲撥開馬金和雲廬子的刀劍,迴到燕王的身旁,有些幽怨。


    他依仗的是靈器,靈器需要真氣催發,真氣沒了,靈器也不過是削鐵如泥的普通兵器而已。


    隻是幽怨,不是失望和絕望。


    所有人都沒了真氣,就是所有人,都變成了普通人,能比的,隻有招式,還有真意。


    燕王本身是洞玄巔峰,借助國器,窺見過涅槃的偉力,招式的境界,要比所有洞玄境要高出一重,真意的境界,同樣要高出一層。


    在知道巨鼎洞天的能力後,他就一直暗暗演算自己落入這種境地後的情況,如今,派上了用場!


    所以,燕王感到得意。他貪婪地看著夏遠手上的紫玉戒指,不論是直覺還是理智都告訴他,那是極其重要的寶物,甚至比燕國更重要,那七皇子,就是為了這個來的!


    “你們束手就擒吧。”他持著劍,緩緩向夏遠走去。


    玄悲跟在他的身後。


    雲廬子出劍,攔住了燕王,馬金和燕東雅一起,攔住了玄悲。


    林小鹿握著劍,手中滿是汗水。雖然夏遠已經將真相告訴了她,但真的與父王麵對麵,她還是感到緊張。


    她抬起的劍,微微顫抖。


    夏遠握住了她的手。


    感受到少年手掌的堅實和炙熱,林小鹿的心頓時放鬆了一重,長劍穩穩地握在手上,劍尖直直地指向燕王。


    夏遠壓下了她的手:“去拿小鼎煉化,到洞穴裏去。”


    林小鹿沒有遲疑,快速跑向前方,撿起地上的小鼎,跑入洞穴裏,也不管這樣,有可能會讓她成為甕中之鱉。


    夏遠站在洞穴入口,看著兩方戰場。


    玄悲是天母教重點培養的弟子,招式和真意在同境界都無可挑剔,若不是沒了真氣,真意又被洞天削了許多,燕東雅和馬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現在,倒是打了個平手。


    雲廬子與燕王那邊還未動用真意,兩人隻用招式對抗,燕淩風的身體不如雲廬子的身體有力,燕王在招式上的優勢,比他自己預料中的小得多,很快險象環生。


    雲廬子的劍,劃破了燕王的臉頰,一道血痕出現,血水從上麵流淌而下,燕王的臉,陰沉下來。


    他丟下了劍。


    他最擅長的真意不是劍,而是爪,鷹爪功。


    無人知道,燕王居然沒有修習王室裏代代相傳的真意功法,而是選擇了江湖上的大陸貨色鷹爪功,也無人知道,那鷹爪功,居然也能練出真意,並且,還是強大、蠻橫的上等真意!


    雲廬子不知道,所以在燕王棄劍時,他慢了一瞬,等他秋風洗雨的真意興起,那隻粗糙、鋒利的鷹爪,已經到了他的麵前。


    勉強避開這一爪,用胸膛接了爪風,得兩道血痕,他打個滾,長劍下挑,刺向燕王的臉頰。


    在他打滾的同時,燕王一踩地麵,用力一掃,泥土飛濺,正濺在雲廬子的臉上。


    從前有真氣護體,有靈氣充當自己的眼睛,雲廬子不怕這下三濫的一招,可他現在什麽也沒有,泥土打在他的眼上,模糊了他的視線,長劍不由歪了一寸。


    這一寸,就是脖頸與刺空的區別!


    燕王的爪子,握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折。


    雲廬子悶哼一聲,踢開燕王的手臂,匆匆往後退去,他的額頭滿是汗水,持劍的右手,已被燕王折斷。


    燕王沒去管他,轉過身,快步向山洞衝去。


    雖然不覺得林小鹿能在短時間內煉化國器,但小心為上,還是速戰速決的好。


    到洞口,他的腳步頓住。


    夏遠攔在了他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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