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當羅恩看到這一串文字的時候,內心深處究竟遭受到何等強烈的衝擊。


    全靠著堅韌的意誌,總算是沒有尖叫出聲。


    他悄悄看了一眼十幾米之外的艾格妮絲,還好,艾格妮絲並未發現自己的異常。


    想來自己在艾格妮絲心中應該是非常高大,神秘,穩重的,這樣的存在,如果因為一個普通人類學者的筆記,而出現巨大的情緒波動,那絕對有損自己的形象。


    過了兩秒,羅恩微微吐了口氣,這才重新將視線鎖定在筆記本上。


    從筆記本開頭開始翻看。


    筆記本很厚,大約有一枚金幣立起來兩倍的厚度,就算紙張比較粗糙,頁數也足夠驚人。


    說是筆記本,其實更像是筆記和日記的綜合。


    上麵從羅恩還在斯邦教國,科波菲爾家族開始,記錄了大量的日常生活和平日裏的研究成果。


    根據記錄,在科波菲爾家族,羅恩還有三個姐姐,兩個妹妹,三個弟弟,羅恩雖然是家族的長男,但非常不受重視,家族內的權力鬥爭,讓原本的羅恩非常厭煩,所以才會離家出走。


    或許是因為家族繼承人足夠多,對於一個不算太優秀的子嗣出走,科波菲爾家族也並不是很在意。


    對這些內容,羅恩隻是簡單的掃了一眼,手指飛快的撥動著,一頁,一頁,尋找著真正能讓他感興趣的內容。


    這是個相當漫長的時間。


    艾格妮絲隻是靜靜的待在原地,等待著。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就在手裏麵厚厚的筆記本都已經翻過去超過一半的時候,羅恩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


    “今天真的是太倒黴了,遇到了一個老瘋子。”


    “出於好心,我將自己的早餐,送給了這位老人家,可是這個家夥忽然發瘋,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嘴巴裏麵胡言亂語。”


    “哦,聽聽吧,這個家夥在說些什麽,他居然說我會被另一個人取代???”


    “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說,我在古文字研究界的地位會被其他更優秀的人取代?如果真是這樣,那倒是一件好事了,雖然我並不覺得我在古文字研究圈裏有什麽地位可言。”


    “我隻是一個菜鳥,在我上麵有數不清比我更優秀的前輩。”


    “不,你錯了。這個古怪的老頭,瞪大了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死死的凝視著我,嘴巴裏神經質的重複著這句話。”


    “身為古文字學者,我經常要出入一些古代遺跡之類的地方,我見過了各種危險的機關,習慣了蒼白的骨頭,對各種神秘又殘忍的祭祀儀式也能心如止水,我以為自己的膽子已經足夠大,可這老頭的目光依舊讓我毛骨悚然。”


    “不,你錯了……他的聲音仿佛幽魂,飄蕩在我的耳邊:被取代的,不是你的地位。”


    “是你的存在本身!”


    “一瞬間,我無法理解這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我想要詢問老頭,他究竟在胡說些什麽,但老頭丟下一句話,將一塊破破爛爛的石板塞到我的懷裏,就消失在我的麵前。”


    羅恩喉頭微微蠕動著。


    黑海的溫度恆定。


    二十度左右的氣溫,非常適合人類生存,但羅恩卻感覺渾身冰冷。


    在很久之前,已經有人告訴這身體原本的主人羅恩,他的存在會被其他人取代。


    先知!


    和他這個裝模作樣的神棍不一樣,那個神秘的老頭,才是真正的先知。


    當他遇到身體原主人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他的未來。


    羅恩不斷蠕動著喉嚨,盡管沒有半點口水……這老頭,究竟是什麽人?


    在短暫的停頓之後,羅恩消化了一些心中的震撼,繼續翻看下去。


    身體的原主人很明顯將瘋老頭的話當做耳邊風,完全沒當一迴事兒,反倒是老頭給他的那塊石板引起了他的好奇。


    羅恩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他就是因為觸碰了這塊石板,然後莫名其妙的就進入了渡魂之舟。


    石板上記錄著大量神秘的古代文字,這對身體原主人這種古文字學者來說,有著比最美麗的女人還要誇張的誘惑,他根本沒有辦法抵擋。


    在那之後,筆記本上畫風突變。


    紙張上,有關原本羅恩日常生活的記錄逐漸減少,更多的則是對石板的研究,每研究出來一個文字,都能讓原本的羅恩欣喜若狂。


    這真的是一個單純的學者。


    如果不是因為才能和知識被永恆自由教派綁架,在將來,他或許真能成為一名名留青史的學者。


    “這塊石板,我不知道它叫什麽名字,但看起來應該是從某塊石碑上取下來的,根據我的估算,這塊石板最多隻占據石碑的很小一部分,至少還有其他十塊,甚至是更多的石板。”


    “哦,自然女神在上,若是能湊齊整個石碑就太棒了,我要不要給這塊石碑取個名字,混沌石碑怎麽樣?感覺還不錯!”


    “該死,最近這是怎麽迴事兒?耳邊總是能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仿佛一直都有人在我耳邊說話,可仔細去聽,卻又什麽都聽不見。”


    “可能是這一段時間拚命的研究,太累了吧,我需要休息。”


    “永恆自由教派的那群垃圾,居然想讓我加入永恆自由教派,給他們翻譯那些充斥著淫...穢的古代典籍?嗬嗬,做夢,身為自然女神的信徒,我絕不會屈服於這群垃圾。”


    “好吧,其實,稍微翻譯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刀都放在我的脖子上了。”


    “哈,該死,為什麽就算是在夢裏,也能聽到那些該死的聲音……究竟是誰在我耳邊說話?”


    “聲音變的越來越多,越來越嘈雜了,剛開始好像隻有一個人,現在好像身邊全都是人……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神啊,我快要瘋了。”


    筆記後麵的記錄,逐漸開始變的瘋狂。


    羅恩明白,身體原本的主人,已經開始受到某種汙染。


    羅恩也不由得蠕動了一下喉嚨,在他最開始接觸石板的時候,也聽到了一些詭異的囈語,他甚至感受到了某種神秘的視線在注視著自己。


    那種感覺,讓他毛骨悚然。


    “該死……我的情況似乎變的更嚴重了……”


    “永恆自由教派那群垃圾還是有點用處的,他們居然找來了第二塊石板……可惜,這群愚蠢的家夥,居然將這塊石板當做垃圾,他們根本不知道,這塊石板,遠比他們拿出來的,永恆自由教派的典籍更有價值。”


    “到底要不要研究這塊石板……我的身體可能已經不允許我這麽做。”


    “我是個學者,加油吧羅恩!”


    羅恩的麵色有些凝重,身體原主人經曆的遠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多,他接觸過兩塊石板,留給自己的隻有一塊,另一塊,或許已經被永恆自由教派迴收。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石板……”


    “我終於明白了,這塊石板,並不是那個老頭給我的,他是送給未來會取代我的那個家夥……哈哈,哈哈,我隻是一個可悲的,用來送快遞的工具人。”


    “他最後說的那句話,也不是衝著我說的啊,我啊,隻是個可悲的配角,在科波菲爾家族是這樣,未來也是這樣,這就是我的命運嗎?”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誰也別想左右我的命運。”


    手指繼續摩挲著書頁,一頁一頁看過去,那是身體原主人反抗的曆程,羅恩能真切感受到,身體曾經的主人究竟有多麽的壓抑和瘋狂。


    筆記的日期忽然中斷了一段時間。


    羅恩無法判斷身體原本的主人,在這段時間究竟經曆了什麽,但就在筆記本快要翻到最後的時候,畫風忽然一變:


    “其實,被取代,似乎也沒什麽不好,至少不用我自己去承擔那些。”


    “未來取代我的人啊,祝你好運,真心的。”


    “還有,那個老頭離開之前說的那句話,還是告訴你吧……小心……”


    “帕特裏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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