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宋文渝還沒說話,奶奶便說道:“我一定要去看看你爸,見不到他,我不放心。”


    宋文渝知道奶奶的性格,她既然這麽說了,自己要是不答應,她肯定會掛念這個事。


    “好,奶奶,我可以帶您過去,不過您得答應我,情緒不能太激動,也不能哭。”


    “好,我都答應你,咱們快走吧。”


    王姐給奶奶換了衣服,宋文渝帶奶奶下樓,準備打車送奶奶去醫院。


    陸肇:“坐我的車吧,我送你們過去。”


    宋文渝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奶奶。


    要是自己現在拒絕的話,奶奶一定會看出端倪。


    還是聽他的吧。


    奶奶現在已經夠煩心的了,她不能讓奶奶擔心自己的事。


    “好。”


    陸肇去開車過來,還是那一輛大眾。


    宋文渝扶著奶奶上了車,坐在後座上,不住跟奶奶說話。


    她之所以會這麽做,隻怕是為了緩和奶奶的緊張情緒,不讓她多想。


    陸肇把奶奶送到宋國梁所在的醫院,問了護士病房號,就上住院部看人


    看到原本高大的宋國梁,憔悴了那麽多,生無可戀地躺在床上,奶奶感覺十分心酸。


    宋國梁也看到梁奶奶了,眼眶一下通紅,嘴裏吐字不清地叫著“媽”,朝梁奶奶伸出手。


    他病了的這麽多天,已經看清了李美芳的真麵目。


    她嫌抱他上廁所太費勁,為了讓他少上點廁所,故意不給他喝水。


    不止不給水喝,連飯也不給吃飽,減少他上廁所的次數。


    他今天就喝了一迴水,口渴得厲害,卻沒人搭理他。


    今天他們去療養院找梁奶奶拿錢,拿不到錢迴來就罵他。


    在這麽多人麵前,她罵自己跟罵孫子似的,她感覺自己都沒了尊嚴。


    梁奶奶在宋文渝地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上前,抓著宋國梁抬起的手。


    “你怎麽會把自己搞成這模樣?”


    李美芳今天去療養院被趕出來,本以為梁奶奶真會不管宋國梁的死活。


    看到他們過來,心裏頓時有底了。


    死老太婆還是舍不得她兒子。


    看來這個擔子自己可以卸下了。


    “還不都是因為大姑,拿不到搬遷款就跟老宋吵起來。


    李元那臭小子,一把把老宋推倒。


    老宋這都大多年紀了,哪經得住他那麽推,這不就出事了。


    大姑也太沒良心了,出事以後她偷摸迴了老家,一分錢不出,人也不照顧,留下我們給她擦屁股。”


    她說話時怨氣滿滿,要是宋如意在跟前,她都能上去扇她兩巴掌。


    哪有這麽做人做事的。


    梁奶奶看見宋國梁的嘴唇都幹裂了,問道:“國梁,你要不要喝水?”


    宋國梁眼睛一亮,點頭,聲音含含糊糊,“喝。”


    宋文渝看到梁奶奶要動,怕她摔著,自己主動去倒了水。


    扶起宋國梁的腦袋,給他喂溫水。


    宋國梁早就在伸長脖子等著了,杯子剛碰到嘴唇,他就咕咚咕咚喝了個精光。


    喝完一杯水,宋國梁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喝。”


    宋文渝聽出他還想再喝水,又給他倒了一杯。


    她倒多少,宋國梁就喝多少,看著像是渴壞了。


    他喝完第三杯的時候,李美芳站出來攔著,“你可別喂他喝那麽多水了,待會兒誰抱他去上廁所。”


    梁奶奶聽到這話,十分氣憤,“你沒看見他已經渴成這樣了嗎?”


    “媽,你光是看見他渴,沒看到我們為了照顧他有多辛苦。


    你們讓他吃飽喝足,到時候拍拍屁股走人,把活兒都留給我們做。


    我都這把年紀了,哪有力氣抱著他上廁所。”


    她一眼斜向宋文渝,“你們要是自己照顧他,你們想怎麽做,我都不管。”


    梁奶奶被氣得渾身直哆嗦。


    她怎麽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們沒養過宋文渝一天,現在人癱了,就想把這個爛攤子丟到宋文渝頭上,讓宋文渝給他們收拾爛攤子。


    “有我在一天,你們別想打小渝的主意。”


    李美芳嘖了一聲,“行,你心疼你孫女,不心疼自己兒子,那我也沒話說。”


    梁奶奶被她這話氣得嘴唇直發抖。


    雖然宋國梁對她這個當親媽的不好,不過對李美芳還是很不錯的。


    要不以李美芳涼薄自私的性格,早就跟他離婚了。


    可現在,她卻這樣對待宋國梁,真是太沒良心了。


    “你這麽對國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喲,你可別這麽說,我怎麽對他了,他這不是還好好的嗎?


    我一個人,就隻能做到這份上,你要是看不過眼,大可以找人過來照顧他,我不攔著。”


    “你……”


    宋文渝看到奶奶的臉氣得發白,趕緊把人扶住,輕輕給她拍背順氣。


    “奶奶,您別生氣,先消消氣。”


    李美芳在旁邊火上澆油,“那可不是,生氣管什麽用,有本事就拿錢出來請人照顧你兒子。


    一天天說自己心疼,一毛錢都不肯出,好話誰不知道說。


    要是讓我照顧,我就是這麽個照顧法,誰也甭想說我。”


    她算是看清楚了,這死老太婆心疼自己兒子著呢。


    既然好說好話沒法讓她拿錢,那就刺激刺激她。


    她就不相信了,死老太婆寧願看著自己兒子死,還不願意掏錢。


    宋國梁躺在床上,眼角流出兩條熱淚,嘴裏啊啊啊說著什麽,情緒十分激動。


    可他越是情緒激動,就越是說不明白。


    梁奶奶邊拍著宋國梁,邊哭著罵道:“都是你做的孽呀,年輕時候不幹人事,老了才遭這種罪。


    這都是你的報應,你的報應呀。”


    宋國梁也跟著後悔。


    他自問對李美芳不錯,誰能想到自己生病了,她會這麽狠心對待自己。


    老伴靠不住,他就遭罪。


    可他也沒辦法,現在別說動彈了,他連話都說不清楚。


    宋文渝看見奶奶哭得這樣傷心,拿出紙巾給她擦幹眼淚。


    她知道奶奶放心不下宋國梁,肯定希望自己過來照顧他,或者出錢請人照顧他。


    可她不願意,也不甘心。


    宋國梁沒養過自己一天,自己憑什麽要照顧他的晚年。


    她開不了這個口。


    他們對她造成的傷害,並不會因為他們病了,癱了,就能抹殺掉。


    如果輕易原諒他們,她就太對不起這麽些年卑微活著的自己了。


    直到離開的時候,宋文渝還是沒有表態。


    奶奶有些失望,不過她也能理解宋文渝心中的怨憤。


    宋國梁有二女一男,怎麽算給他養老的事,都不該落到宋文渝的頭上。


    隻是宋光耀不成器,指望不上了。


    宋文雅自己要帶著兩個孩子生活,也沒有餘力來照顧宋國梁。


    宋文渝給她養老,負擔也很重要。


    隻是她們祖孫倆相依為命這麽些年,出現問題的時候,奶奶下意識就想依賴她。


    他們走了,宋國梁還是直勾勾地盯著門口看。


    李美芳罵道:“還看什麽看,連你老娘都不管你了,別指望我伺候你多舒坦。”


    他親媽都這樣了,可別怪她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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