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玉霄一路抱著小鴨進了門。


    小鴨問:“你明天還上課嗎?”


    “上。”


    “如英姐姐說國外的大學很忙。”


    “是很忙。”盛玉霄說完,轉身就給自己衝了杯咖啡。


    就是因為太忙,所以他對跟那幫人入會,本質卻隻不過是加個名頭,冠冕堂皇抱團霸淩別人的行為毫無興趣。


    小鴨猜得也沒錯。


    兄弟會裏是有等級的,而且等級非常嚴苛而分明,處處都充斥著從上而下的歧視。


    像格林那幫人,他們隻是在低層混混。以為搞點舞會和多人趴,無視道德底線欺淩他人,甚至踩在老師頭上,就是他們所能想象到的兄弟會的快樂了。


    事實上,真要往更高層級混……就不是這麽流於表麵的東西了。


    他們邀請他入會,並不是讓他去紙醉金迷的。


    而是想通過他,抓住他父親。


    再通過他父親,打下操控華國經濟的通道,彼此綁成利益共同體。


    國內但凡頂級圈子裏的富二代,出國都會被這樣接觸一遍。


    他怕寧蘅不長心眼兒,一勾就上,都還特地打電話交代過寧蘅。


    這個組織構成之複雜,比小鴨想的還要多得多。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把這些低層的玩意兒變成自己的小弟。在這裏玩這一套沒意義。


    小鴨現在還不了解這些東西,沒關係。


    更大的東西,就交給更大的小鴨去學。


    “還要上課……那我在公寓裏等你迴來。”小鴨的聲音響起。


    “等我?等我幹什麽?跟我去上課。”盛玉霄的口吻還是不容拒絕。


    “我能去?”


    “怎麽不能?”


    盛玉霄把浴室門打開:“去洗洗,滿頭都是汗。”


    小鴨點頭往浴室走,而盛玉霄走到門外,對跟來的保鏢說:“給你們定了附近的酒店公寓,暫時住過去。”


    保鏢愣愣點頭。


    他們都是長期在國外的,並不認識盛玉霄。隻覺得這位大少爺做派,大方又細心。


    “再留個號碼。”盛玉霄咬掉筆頭,隨手扯了張紙抵在門框上,先寫了自己的號碼遞出去。


    保鏢也趕緊留了他們的號碼。


    這樣是為了安全起見,方便隨時保護小小姐。


    這位考慮周到,也讓他們省了麻煩。


    “你們可以走了。”盛玉霄抬了抬下巴。


    保鏢們最後問了個問題:“有保姆照顧小小姐嗎?”


    盛玉霄點頭:“有。”


    保鏢們終於徹底放心,出門還給魏文雋打了個電話匯報,確認的確無誤後,就去了定的酒店公寓。


    盛玉霄推著屬於小鴨的行李往裏走,一邊打電話叫人送牛奶過來,然後拿了毛巾和吹風機在外麵等。


    ——嗯,他就是保姆。


    *


    盛玉霄下午沒課,就陪著小鴨去了商場。


    “要買什麽?”盛玉霄問完接著又說:“你是不是該換個新書包了?”


    “不換。給你買生日禮物。”小鴨在商場入口頓住腳步,左看看右看看。


    她問:“你喜歡什麽?”


    盛玉霄嘴角微微勾起,眉心卻是沉了下來。


    他緩緩吐出三個字:“走馬燈。”


    並補充道:“還是親手做的驚喜。”


    小鴨馬上解釋:“那其實是我的手工作業呀。”


    “是,還是拿了獎的手工作業。”盛玉霄在“拿了獎”三個字上加重了音調。


    盛玉霄在她麵前蹲下來,竭力顯得不是那麽酸的樣子,問:“今年秦邃生日,送的又是什麽手工作業?”


    小鴨的聲音都小了下去:“折紙作業,沒拿獎的。”


    “那我什麽時候可以收到這樣的驚喜?”盛玉霄盯著她的雙眼問。


    “那個很便宜……材料費十三塊。”


    “但是親手做的。”


    “再便宜也沒關係嗎?”


    “再便宜也沒關係。”


    “那你喜歡什麽?我做給你。”


    盛玉霄抿起唇角:“不能給我一點未知的驚喜嗎?”


    “我的審美不太好……”


    盛玉霄飛快打斷:“我小舅舅說的?”


    小鴨點頭。


    “所以你才決定到商場讓我自己選?”


    小鴨繼續點頭。


    盛玉霄低頭輕笑了一聲,原來不是不重視,是太重視。


    他重新抬起頭,正色道:“別聽他的,他胡說。”


    “我知道了,那我們迴去吧。”


    盛玉霄特別利落地把小孩兒一扛:“走吧。”


    盛玉霄說帶她上課,就真帶她一塊兒去了。


    大禮堂的桌椅板凳都很高,哪怕小鴨長高了一點,坐上去也還是有點挨不著地。


    “踩這個。”盛玉霄把自己的包丟在了她腳下。


    頓時引得其他同學頻繁側目。


    盛玉霄就這麽把小鴨帶在身邊,進進出出一整天。


    等到最後一節課都結束了。


    “盛很難搞,但我想他身邊那個小女孩兒應該很好搞。去吧,格林,也許可以試著給她買一些小女孩兒都喜歡的東西,再邀請她一起來參加我們的趴。”


    坐在大禮堂最後一排的外國男孩兒,笑著拍了拍格林的肩。


    格林想說,不,那個小女孩兒並不好搞!


    她打人還可疼!


    但身邊的人已經沒有了要聽下去的意思。


    格林隻好也匆匆起身追過去。


    盛玉霄帶著小鴨走得很慢。


    走廊裏掛著學校知名校友的畫像,沒走幾步,小鴨突然就頓住了腳步,抬頭盯著說:“傑斐遜先生。”


    盛玉霄抬眸掃了一眼說:“他曾經就是兄弟會的一員。”


    格林正好走近,聽見他們的對話,頂著身後逼迫的目光,勉強笑了笑說:“是的,他為五角大樓工作,是相當出色的人物。”


    “所以……”真的不加入我們嗎?格林後半句話沒能說完。


    小鴨輕聲說:“原來他也是兄弟會的。”


    盛玉霄聽她口吻不同,於是問:“認識?”


    小鴨點頭。


    格林插聲:“我們大部分人都認識傑斐遜先生,不過沒想到華國的小孩兒也認識?”


    小鴨這時候接著說:“昨天還有和他通電話。”


    格林的聲音戛然而止。


    啊?


    啊?


    你說的認識是這個認識啊?


    一直到小鴨和盛玉霄走遠,格林才勉強迴過神。


    他的身後,年輕的外國男孩兒走了過來,問:“說了什麽?”


    格林愣愣說:“那個小孩兒,她認識傑斐遜先生,關係還很親近,她說昨天他們還通了電話。”


    男孩兒聳聳肩,滿臉可惜:“哦,那真是太糟了。傑斐遜支持的政客,是我們的競選對手。理念不同,很難走到一起,這件事就算了吧。”


    “那盛他……”


    “當然也不要得罪他,我們要保持良好關係。”


    “不是對手派係嗎?那為什麽……”


    “小學生才會把敵視擺在臉上。有時候,敵我的界限不需要那麽分明。甚至我們的理念可能其實都是相同的,隻是為了拉不同選票,所以才需要打起不同的旗幟,明白嗎?哦,你不明白,你的爸爸隻是個牙醫。你怎麽會懂這些?”對方難掩輕蔑。


    格林也一點不生氣。


    他認真聽完,這下才真覺得,跟著盛玉霄混是真有利可圖且可行的!


    *


    很快到了盛玉霄生日這天。


    盛家一家子,連帶許家人全都來了……


    許霽進門就歪頭笑著說:“好侄兒,你要謝謝我,你應該收到了非常漂亮的禮物。”


    他問:“小鴨送你的禮物呢?”


    盛玉霄小心翼翼地捧起了一團不太成形狀的泥巴。


    許霽大驚失色:“這什麽東西?這不是我教的!”


    “我明明建議小鴨讓你自己選喜歡的禮物了。”許霽聲音一頓,懷疑地看向了侄兒。


    “難道你的審美也長歪了?”


    盛玉霄眉心一壓,眉間銳意難改,但唇角卻是弧度柔和:“小鴨親手做的,我很喜歡。”


    許霽平靜而麻木地說:“確診了,你審美的確長歪了。”


    “許舅舅。”小鴨在不遠處叫了一聲。


    許霽看了看她。


    這個沒救了。


    小鴨主動朝他走近,問:“許舅舅你很嫌棄嗎?”


    許霽動了動唇。


    小鴨接著說:“那下次你生日我就不給你送禮物了。”


    許霽笑容不改,但眼底的光瞬間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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