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裏河村。


    白家。


    白誌田看著自家閨女,臉色黑的嚇人。


    媳婦劉春香臉色蒼白,沒有丁點血色,焦急的低聲說道:“當家的,你快想個法子啊。”


    兩人不說身上的道行有多深,但也都不是普通人,看著屋裏炕沿上坐著,兩條小腿時不時打擺子,嗬嗬怪笑的白素珍,都意識到了不對勁。


    白誌田沒迴答媳婦的話,眼神死死盯著炕沿上得閨女白素珍,低沉問道:“能否請仙家高抬貴手,放我們家一馬,俺們家願意給您立長生牌坊。”


    白素珍抬起頭來,看向白誌田,怪笑著說:“呦,這話叫你說的,上麵兩兒子,出生就夭,三歲就折,這都叫你們家老三活到了十五歲,還不念好呀?”


    還沒等白誌田說話,劉春香忍不住悲聲罵道:“坑了我家倆大兒,現在又想來害我家閨女,你們不得好死啊你們,要是我家素珍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就跟你們拚命。”


    炕沿上坐著,兩腿打擺子的白素珍,腿不動了,把目光轉向劉春香,嗬嗬一笑道:“就憑你?也真敢說,拚命你也得先有名才行呀,命,你有嗎?”


    劉春香臉色煞白,咬牙切齒道:“就是死,也拉上你們做個墊背的。”


    白素珍搖著頭,嘖嘖說道:“太抬舉自個了,說句難聽點的話,你,真不配。”


    劉春香還想說什麽,被白誌田上前一步,攔在了身後。


    白誌田弓了弓腰:“您老,就開個恩情,俺們孫輩都念您的好,成不?”


    炕沿上得白素珍,兩腿又重新打起了擺子,把目光看向炕沿邊,站立著,怒瞪著自己的灰白小刺蝟,怪笑著說:“瞪我有啥用呢,迴頭還不是得讓我剝皮吃肉,連骨頭都得給你嚼碎了咽下去,能怪誰呢,別說是你,就是你家二姥爺當年,都是夾著尾巴逃進山裏麵去的,還敢放自家人出來,是你們不識抬舉啊。”


    灰白小刺蝟,直立站著,粉紅色小鼻子都在往外釀血,卻瞪著眼珠子,沒有半點匍匐下去的意思。


    就跟人在梗著脖子似的,寧死不彎。


    “嗬嗬,別說老仙我不近人情,再給你們半宿功夫,說說話,告個別,夜裏十二點,讓她和這白家的小東西,去雪地裏凍死,否則別怪我出手,讓你們家雞犬不留!”


    白素珍說完,白眼一翻,直愣愣的往後一躺,倒在了炕上。


    原本幽暗的燈光,一下子又亮起來。


    白誌田與劉春香互相對視一眼,咬牙說道:“快給素珍穿上衣服,咱們去呂桃村。”


    劉春香遲疑了下,嗚咽道:“能行嗎,咱別在給人家坑了,仇家這道行,唉。”


    白誌田愣住了,沉默良久,紅著眼睛歎了口氣,抬頭看向炕上躺著的閨女,人緩緩蹲了下去。


    是啊,仇家這麽大本事,別在給人家坑了。


    ……


    原本在過堂屋裏,切菜的驢大寶,突然皺眉,停下手上的動作,直接腰來。


    嘴裏嘟囔著說:“咋迴事,心裏咋就這麽不舒服呢?”


    抬起左手,皺著眉頭掐算起手指頭,這東西就是‘對數’。


    “不是她,也不是她,她也是好好的,那會是誰呢?”


    驢大寶嘴裏自言自語嘟囔著,掐算了好一會兒,也沒掐算明白,到底是誰竟然會讓他心生遙應。


    梁月茹換了身睡衣,嗯,很單薄的棉質睡衣,從後院裏麵走迴來,她剛洗了個澡,還在拿著毛巾擦拭濕漉漉的頭發。


    驢大寶抬頭朝她看過去,圓滾,飽滿,挺翹的身軀,還真有點讓人移不開眼珠子。


    梁月茹麵色淡然,可耳根子後麵都是紅的:“瞧什麽,快點弄。”


    朝著東屋走進去,剛掀開門簾,已經邁去了條腿要進去,突然想到了什麽,停住,轉頭對著驢大寶說道:“對了,今天小素珍來家裏,給你送了包幹蘑菇,說是讓你過年燉雞用。”


    “小素珍……”驢大寶腦海裏想著站在狗爬犁上戴著棉帽子的小丫頭,笑著剛想說什麽,身形一顫,臉色驚變,快速抬起手來,皺著眉頭掐算了幾下。


    然後臉色就黑了下去。


    梁月茹看著他這臉色,皺眉道:“怎麽啦?”


    驢大寶把右手上拿著的菜刀,往菜板上咣當一扔,沉著臉說:“馬家找上門來了!”


    說完,轉身朝西屋裏走去。


    驢大寶穿衣服的時候,梁月茹也套上了外套,但是裏麵的睡衣沒脫下去換掉,直接先套在了裏麵。


    “我跟你一起過去看看。”梁月茹麵色淡然的說道。


    驢大寶點了點頭,倒是沒拒絕,穿好衣服,拿上家夥,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


    “喵!”


    驢大寶低頭看了黑煤球一眼,說了句:“都不用你們跟著,留下看家。”


    別說是門,就連屋裏的燈和電視機都沒關,有這些小家夥在,丟不了東西。


    就連家裏這些小家夥都攔不住對方進門,就算上了鎖,也屁用沒有。


    “開我的車吧!”


    梁月茹把抬手把車鑰匙扔給驢大寶,驢大寶接住後,也沒反對,直接上了梁月茹的越野車。


    白勇軍家,也是剛吃晚飯,正準備洗洗腳,上炕鑽被窩睡覺,大冬天的,村裏人都睡的早。


    “勇軍叔,睡了沒?”


    驢大寶站在大門口,手用力拍打了兩下白勇軍家的大鐵門,朝著裏麵喊道。


    沒喊兩聲,白勇軍身上披著個舊軍大衣,掀開過堂屋的門簾走了出來。


    “是大寶啊,咋了,有事嗎?”


    驢大寶嗯了聲說:“勇軍叔,有事,我想讓你領著我去趟小素珍家。”


    白勇軍打開鐵門,看著驢大寶疑惑道:“去誌田家?咋了,出啥事了嗎?”


    驢大寶搖頭:“沒出啥事,我就是想過去看看,快點吧!”


    看著驢大寶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意思,遲疑了下,點頭道:“行,那你先等會,我進去跟你嬸子說一聲。”


    “好!”


    過了個十來分鍾,白勇軍才去而複返。


    進到車子裏麵,看著前麵坐著的梁月茹,愣了下子,才看向驢大寶,忍不住問道:“大寶,到底咋了嘛,這大半夜的,怎麽突然想起來要去誌田家裏?”


    驢大寶一邊開車,一邊說道:“叔,我的本事,您應該多少知道一點,小素珍那孩子,跟我緣分不淺,我這是心裏有了感應,怕那丫頭出什麽事情,才忍不住過去想看看。”


    聽著驢大寶說的玄乎,白勇軍心裏半信半疑,但一想到前段時間的事情,強壓著心裏的好奇,也沒再多問什麽。


    驢大寶沒去過白誌田家,這大半夜的,就算能摸到村裏去,也不見得能找見人打聽住,還不如直接來接白勇軍,讓他領著自己過去。


    白勇軍跟白誌田是叔輩親戚,上次也是他領著白誌田兩口子,帶著小素珍去的家裏,才有了這份交集。


    白素珍睜開眼睛,看著劉春香蒼白著臉,翻箱倒櫃的在找衣服,白誌田蹲在屋裏,紅著眼睛抽煙。


    坐起來,歪頭看了看,蔫蔫吧吧自己的護身仙家小靈,嘴角露出個純真笑容來,伸手過去,幫著刺蝟把鼻子上血擦了擦。


    開口說道:“爹娘,你們別擔心了,閨女活了這些年,早就玩夠啦,早晚有這麽一天,我不怕的。”


    劉春香把櫃子底下,那套早就給自家閨女準備好的新衣服拿了出來。


    紅著眼睛說:“是爹娘沒用,護不住你,唉,這衣服是娘老早就給你做好的,穿上吧。”


    說完放到白素珍身上,轉頭又從櫃子裏麵,拿了另外一套出來,對著白誌田柔聲道:“當家的,喏,這是你的。”


    白誌田把煙屁股扔在地上,踩滅了,站起身來,強顏歡笑道:“行!”


    伸手把衣服從劉春香手裏接了過來。


    劉春香轉身,最後才把自己那套衣服給拿了出來,三套衣服都是早就準備好的,她一針一線自己做的。


    “素珍啊,別怕,不管啥子時候,爹娘都陪著你,咱一家三口,哪怕就算是死,也得死在一塊!”


    白誌田咧嘴笑道。


    白素珍眼珠子立馬就濕潤了,急忙搖頭說道:“爹,娘,你們別這樣,我死我的,跟您二老有什麽關係,您二老千萬別幹傻事。”


    說著,跪倒炕上,朝著白誌田,劉春香哀求道:“爹娘,素珍求你們了,咱,以前不都說好了嗎,命,注定是啥樣,就是啥樣,咱都認。”


    “嗬嗬,傻丫頭,爹沒說不認,但我是你爹,我能眼睜睜看著你死在我們麵前嗎?就算爹護不住你,也不能讓他們就這麽簡簡單單帶著你走啊。”


    白誌田紅著眼睛走過來,抬手幫著閨女把臉上的眼淚擦了擦,笑起來說道。


    劉春香也勉強笑道:“就是,你爹娘雖然沒什麽大本事,可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就算是死,咱一家三口,也要撕吧他們一塊肉下來,想就這麽把你帶走了,哪他娘的那麽容易去。”


    說完,不等白素珍再開口,摸了把臉上的淚痕,笑道:“先把衣服穿上吧,娘在做頓飯,咱一家三口吃的飽飽的。”


    劉春香的話讓白素珍眼淚刷刷的流,怎麽都控製不住,小腦袋一個勁的搖著,表示不同意。


    白誌田和劉春香互相看了眼,都笑了,兩口子已經做好了拚命的打算,不就是死嗎,咱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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