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的狀況?官人指得是……”許文秀突然謹慎。


    “朝廷給韓相宣定的罪名,私養外宅、貪汙受賄、徇私包庇通緝要犯。這些,你可清楚?”


    “這……”許文秀有些猶豫,目光躲閃。


    “你放心,我不是官府的人,我懷疑韓相宣的案子有些冤情。你以前服侍他,肯定更了解他的為人。”


    許文秀還是有些猶豫,低聲說:“二老爺他……是個好人……”


    林白皺起眉頭……她為什麽這麽猶豫?是在害怕嗎?還是說,有什麽難言之隱?


    “你不用害怕,實話告訴你,我是陳家的坐鎮長老,也是鎮魔司的鎮魔使,職級等同……罷了,你知道我很棒很厲害就行了,有什麽委屈,盡可說出來,我給你做主。”


    小老百姓的,給她看印信,她也未必相信,不如不說。


    “沒有……奴家沒有……”許文秀慌亂,手足無措,“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我……”許文秀再次把到嘴的話憋了迴去。


    “你為何如此扭扭捏捏!?”林白有些怒了,忍不住斥責許文秀。


    許文秀身子一抖,眼眶裏蓄滿了淚水。


    林白掃視屋內,土炕、矮窗、破棉被,地上連一塊最便宜的青磚都沒有,是夯實堅硬的土麵。


    這屋子雖然算個房子,卻也隻能勉強遮風擋雨。


    想到她丈夫的態度,再看看灰頭土臉的許文秀,瘦如幹柴,臉頰深陷,眼神黯淡無光,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灰紗。


    她才二十五啊!以前還是韓府老爺身邊的侍從丫鬟,怎麽會是這副模樣?


    看來她婚後過得相當不好。


    “按照習俗,你從韓府出嫁,韓家就是你的娘家人,自會送些錢物作為嫁妝,給你撐腰。可這才剛過半年,你們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嘎啊!”窗外傳來烏鴉的憤怒叫聲,仿佛一記重拳打在許文秀的心髒上。


    淚水如決口之堤,許文秀掩麵哭了起來。


    gg,我把人說破防了……


    “許文秀,文秀姐,別哭了……”


    林白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隻能拍拍她幹瘦的肩膀,從儲物袋取出幹淨手絹,讓她自行拭幹眼淚。


    哭過的眼睛格外水潤,似乎恢複了一絲往日的光彩。


    許文秀抽著鼻子,說道:


    “不瞞官人,剛才夫君在外麵說,若是官人有所求,讓我趁機跟官人要些錢物。”


    “可奴家想了想,官人為了韓家奔走,奴家不能要挾官人。”


    許文秀撲通一聲,嬌柔的膝蓋撞在硬如岩石的土地上,仰麵乞求道:“奴家求官人賜一些錢物,讓我們渡過難關!”


    林白麵色有些陰冷。


    他不是生氣文秀要錢,更不是生氣她的下跪,相反,此時下跪更能說明她的堅強。


    可她明顯是被逼到一定份上了,不然誰會在自己家裏,朝著外人下跪呢?!


    “真是難為你了。”林白扶她起身,“不過你還沒說,為何你們會過成這樣?難道是因為之前你在韓府待過,所以官府的人為難你們?”


    “不是,不是官府……隻是尋常百姓、都是這麽過日子的,新婚置辦家當,耗費大了些。”


    新婚置辦家當?


    這個家裏有家當嗎?


    林白瞥了一眼桌上的被吃掉魚腹的燒魚。


    果然,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既然不是官府,那大概率是她那個夫君的問題。


    林白取出一大錠銀子,足足五十多兩,放在她手裏。


    雖然東琅府物價相對較高,可這些足夠夫妻二人開支三年都有餘。


    “拿著。”


    “謝謝!謝謝官人!”


    許文秀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心情頗為激動,又想跪下去,林白趕緊托住她。


    接著,她收拾情緒,緩緩說起韓相宣的事情。


    “老爺養外宅……根本不可能,老爺即使是下課、休沐、放假,也極少出門,他跟夫人又一向恩愛,就算年齡大了些,也是隔三……官人懂得,奴家不便說出口。”


    許文秀雙頰緋紅,其含義不言自明。


    “我明白,你接著說。”


    “是。受賄就更不可能了。老爺從來都是在賬房存支,書房臥室都是奴家在主持下人規整清理,老爺就是收取錢兩銀票,也沒地方存呐。”


    確實,若是韓相宣真的收受財物,許文秀便是他躲不過去的檻,不會置之於外,更不會將其放良。


    隻是不知道朝廷定罪的依據是什麽,卷宗上寫的贓款又從是何處所獲。


    “這包庇通緝犯……”


    “也沒有?”


    “是。老爺不僅沒有包庇逃犯,反而規勸逃犯自首!”許文秀目光堅定,“三月份的時候,有一天夜裏深了,老爺還在書房會客,夫人讓奴家送去幾碗參雞湯,奴家帶人靠近書房,不小心聽到他們的談話。”


    “那幾位客人好像是北方來的,應該是犯了什麽事,老爺苦苦規勸幾位客人向朝廷自首,及早服罪,具體他們犯得什麽錯,奴家就不知了。”


    嗯,既然是“自首”,說明當時有某件事情已經發生,並且還挺嚴重。


    可韓長史若隻是規勸,而不是派人捉拿的話……


    林白盯著許文秀的眼睛,一字一句問道:


    “你確定,你聽到的是韓相宣規勸這些人自首?”


    “我確定。”


    “是他們主動登門拜訪,還是韓相宣帶迴家的?”


    “半夜突然登門,我按老爺的吩咐,帶人連夜清理出幾間客房。”


    “總共幾人?”


    “三人!”


    “麵貌身材有何特征?”


    “三個男人,皆戴鬥笠,又蒙著麵,身材高大魁梧,為首一人有些大小眼,其他的看不清了。”


    林白思忖,深夜到訪,鬥笠蒙麵,確實是通緝犯該有的樣子。


    可這些通緝犯為什麽會主動找上韓相宣?


    不過,這許文秀真是心細如塵啊,九個月前的細節記得這麽清楚,能在長史府上承擔管家角色的人,確實有過人之處。


    而且思維敏捷,說話幹脆利落,整個人的氣質煥然一新,恍惚間迴到了從前的狀態。


    “最後一個問題。”林白沉吸一口氣,問道:“韓相宣當時有無讓你們任何一個人報官?”


    “沒……”


    許文秀愣住了,眼睛逐漸瞪大,她猛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理解錯了。


    老爺規勸逃犯自首,可他自己卻不報官,無異於包庇逃犯,更何況韓老爺自己就是官,屬於知法犯法。


    林白歎氣道:“我明白了。”


    雖然疑點還有很多,可再問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許文秀發呆出神,嘴裏不停地重複這句話。


    “你無需傷神,畢竟案子早就判完了,判得是重了些,可若那幾人罪責重大,朝廷判得也不為過。”林白安慰她。


    “可為什麽別人會知道這件事?老爺沒說,我們也沒說,為何事情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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