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鐐銬閃爍著冷冽的光芒,雨絲細細密密。


    綾竹緩緩抬起頭,望了一眼那陰沉沉的天空,鉛灰色的雲層厚重得透不出一絲光亮。


    她輕輕地唿出了一口氣,白色的霧氣在寒冷的空氣中瞬間消散無蹤。


    下一秒,一把黑色的雨傘突兀地出現在了她的頭頂上方。


    胡局靜靜地站立在她的身旁,身姿挺拔而威嚴。


    在他們的周圍,一群身著警服的警官們嚴陣以待,麵容嚴肅,目光銳利的緊盯著。


    “準備好了嗎?”胡局低沉的嗓音打破了短暫的沉寂。


    綾竹卻沒有立刻迴答他的問題。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了,隻有雨滴不斷地敲打著雨傘,發出微弱的滴答聲。


    沉默片刻之後,綾竹終於慢慢地收迴了自己的視線,冰冷的雨水順著她那張蒼白且清冷的臉頰滑落而下,她聲音淡淡:“有煙嗎?”


    聽到這句話,胡局微微皺起了眉頭,但還是朝著身後的灰羽揮了揮手。


    灰羽走上前幾步,從兜裏摸索出一根香煙,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其遞到了綾竹的唇邊。


    殷紅如血的嘴唇輕啟,噙住了煙嘴,她垂下眼簾,原本冷淡的眉眼此刻更顯得深邃而神秘。


    伸出手從灰羽的手中接過了打火機,微弱的火苗在風中搖曳不定,映照出了綾竹那晦暗不明的瑞鳳眼。


    手腕的轉動,手銬發出一陣輕微的嘩啦聲響,這聲音在寂靜的氛圍中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你還小,抽煙不好。”


    胡局輕聲道。


    綾竹輕笑一聲,仰起頭,吐出了一口煙霧,在空中彌漫開來,模糊了她的麵容。


    透過朦朧的煙霧,可以看到她那雙輕輕眯起的眼眸,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致命美豔,就像是一朵誘人成癮的極品罌粟花在這一瞬間悄然綻放,散發著令人無法抗拒的魅力。


    即便知道這個人是危險指數極高的通緝犯,但在場的所有人還是不可抑製的唿吸一窒,被這致命的美豔吸引。


    少女輕啟朱唇,緩緩吐出一口煙霧,煙蒂在她唇邊閃爍著微弱而詭異的光芒,忽明忽暗。


    她微微側過臉,似笑非笑地看向眾人,目光最終落在胡局身上,帶著些戲謔的問:“你不抽?”


    胡局搖了搖頭,聲音平靜:“我老了,該注重養生了。”


    輕輕一彈指,將手中的煙蒂彈射而出。


    煙頭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準確無誤地與飄落的雨絲相撞。


    刹那間,煙頭觸碰到雨水後猛地熄滅,隻發出一聲極其細微的響聲,徹底沒入黑暗之中。


    收迴視線,伸手探向腰間的儲物戒指。


    一陣微光閃過之後,她從中取出一張泛黃的符紙。


    胡局見狀心領神會,默默地向後退開一步。


    就在他後退的瞬間,以少女為中心,方圓數米之內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帶,就連紛紛揚揚灑落的雨絲也無法侵入分毫。


    雨絲順著綾竹如瀑的發梢悄然滑落,她麵沉似水,神情專注,右手單掌掐訣。


    符紙突然綻放出一抹耀眼的藍色光芒,與此同時,束縛在她手腕上的冰冷手銬也反射出寒光來。


    隨後,發絲無風自動,周圍的雨也被隔開,符紙輕輕地顫動了幾下,然後緩緩脫離了綾竹的手掌,自行懸浮於半空之中。


    伴隨著“咻”的一聲尖銳破空聲響起,那張符紙化作一道流光,朝著密林深處疾馳而去,眨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綾竹微微側過頭去:“好了。”


    “定位符紙?”胡局喃喃,隨後他的視線略帶複雜的看向綾竹:“坐標符被你放在誰身上了?”


    “秦逸櫟。”綾竹收迴視線,主動朝他走去。


    “為什麽?”


    站在傘下,灰羽輕輕地將一件溫暖的外衣披在了她那略顯單薄的身軀之上。


    綾竹的神色淡漠如水:“靈力者的本源剖出必死,但他沒死,所以應該是自剖本源,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主動撤銷對他的管控,但是我一直對他心存疑慮。”


    “我找了沉冰問了一些關於他的事情,沉冰跟我說,他母親跟秦逸櫟是舊友,自從他母親離世之後,便一直是秦逸櫟悉心照料著他們,陪伴他們至今。”


    “沉家兄妹都是靈力者,我不覺得他們的母親是什麽普通人,盡管我與‘弑神’的接觸算不上頻繁,但以他們一貫對靈力者趕盡殺絕、斬草除根的行事作風來看,我著實難以相信秦逸櫟在自剖本源之後,還能夠僥幸存活下來。”


    “隻是些許猜測?”


    胡局與綾竹一同朝著停放在不遠處的車輛走去,他眉頭緊蹙:“你就在他身上放定位符紙?你怎麽能確定他一定會跟衾無冕他們在一起?”


    “不確定。”


    綾竹挑眉:“但是現在你們也沒有更多的選擇了不是嗎?”


    她輕笑一聲:“那就跟我賭一把。”


    .........................................................


    y市映山紅孤兒院。


    動作輕柔的將女孩兒放在床上,秦逸櫟抖著手摸了摸小雛菊的頭。


    小雛菊的目光澄澈,即便知道一會兒要發生什麽,還是安撫性的朝他笑了笑。


    “別怕……”秦逸櫟喃喃自語道,然而他自己的聲音也在不由自主地發顫。


    他感到自己的手抖得愈發厲害,心中一陣難以言喻的羞愧湧上心頭,於是難堪地避開了女孩那純淨的目光。


    一旁的北鬥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大聲嚷道:“你們倆在這兒演電視劇呢?時間可是很寶貴的,能不能快點兒?”


    聽到北鬥的催促聲,秦逸櫟顫抖著抬起了頭,用力地搓了一把自己的臉頰,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卻發現喉嚨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似的,隻能發出沙啞的聲音:“開始吧……”


    “當啷”一聲脆響,一把閃爍著詭異花紋的尖長剔骨刀突兀地出現在他的腳邊,刀刃在微弱的光線下反射出令人膽寒的光芒。


    秦逸櫟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緩緩彎下腰去,伸出微微顫抖的手,輕輕地拾起了那把再熟悉不過的刀。


    他緊緊地攥住刀柄,感受著金屬傳來的冰冷觸感,內心猶如被千萬把利刃切割般痛苦不堪。


    從他手裏接過了那把刀,小雛菊神色平靜的看向了站在不遠處的北鬥:“迴避一下,行嗎?”


    北鬥不滿地嘖了一聲,臉上露出些許不情願的神情。


    但或許是看到小雛菊平靜的眼神,他最終還是冷哼一聲,板著一張冷冰冰的小臉退出了房間。


    隨著房門關閉的輕微聲響,房間內頓時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細密的雨絲如珠簾般垂落,交織成一幅朦朧的畫卷。


    衾無冕靜靜地佇立在窗邊,沉默的背對著他們。


    小雛菊緩緩地收迴目光,仰頭望向頭頂那布滿塵埃的蜘蛛網。


    她眨巴著眼睛,試圖掩飾住眸底悄然泛起的一絲水光,然而,那水光終究無法藏匿,微微閃爍著。


    稚嫩的小手抬起了刀,然後猛地朝自己的腹部狠狠刺下,就在刀尖即將觸及肌膚的瞬間,一隻強有力的大手突然出現,緊緊地握住了刀刃。


    刹那間,殷紅的鮮血從掌心溢出,沿著刀刃流淌而下,與滾燙的淚滴一同墜落在小雛菊白皙的手背上。


    秦逸櫟雙目赤紅,哀求的看了一眼衾無冕:“……她有白血病,好歹,好歹再等等啊…”


    盡管如此悲切的祈求,衾無冕依舊紋絲不動地站立在原地,對於秦逸櫟投來的視線恍若未見。


    一個指頭一個指頭的掰開秦逸櫟染血的手指,小雛菊蒼白的笑了笑:“……已經夠了,這是我的命運。”


    最後一根手指鬆開時,小雛菊手中的刀刃失去了阻攔,直直地刺入腹中。


    隻聽“噗嗤”一聲悶響,鮮血頓時噴湧而出,染紅了她潔白的衣衫。


    鮮血濺射在秦逸櫟的臉上,讓他崩潰的失去了所有力量,壓抑的發出一聲低吼,無力的跪倒在地。


    剔骨刀上麵的暗紋散發出詭異的暗紅色光芒,小雛菊的身軀因劇痛而不由自主地蜷縮成一團,但還是拿著刀子在體內翻攪。


    衾無冕深深地唿出一口濁氣,然後緩緩轉過身來,目光落在女孩身上。


    小雛菊稚嫩的臉上此刻已滿是疼出來的冷汗,蒼白如紙,白色的裙擺上也浸染出了大片大片觸目驚心的鮮血,宛如一朵朵盛開的血花。


    此情此景,與他記憶深處的某一個畫麵重疊在了一起——那個溫柔如水的女子,也是這般穿著白衣,鮮血從身上流個不斷。


    她臨死之前那雙無神的眼睛直直地望著他所在的方向,眼神之中既有幽怨又有不甘,似乎想要訴說什麽,卻終究未能開口。


    衾無冕狠狠地咬緊牙關,以至於舌尖都被咬破,一股濃烈的鐵鏽味瞬間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踱步走上前,他走到了女孩身旁,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身上,同時將自身所蘊含的精純靈力源源不斷地輸入到她那正在逸散著靈氣的虛弱軀體之中。


    另一邊,秦逸櫟深知時間緊迫,已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用盡全力強迫自己壓製住所有紛亂複雜的情緒,顫抖著將自己寬厚的大手覆蓋在女孩那沾滿鮮血、冰冷刺骨的小手之上,引導著她完成接下來的動作。


    隨著血肉與刀刃不斷地相互碰撞,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黏膩聲響迴蕩在空氣中。


    秦逸櫟感覺自己全身的肌肉都緊繃到了極致,他幾乎耗盡了全部的力量去克製住身體的顫抖,隻為不讓自己表現得太過失態。


    直到刀子觸碰到一個堅硬的物體,他們兩人均是一顫。


    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真正麵對這種切膚之痛時,那種難以言喻的痛苦還是讓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然而,小小的女孩並沒有因此退縮,而是緊緊咬著牙關,強忍著劇痛,繼續按照事秦逸櫟引導的步驟進行操作。


    這並不是一個很好完成的工程,秦逸櫟和小雛菊都必須忍受著巨大的壓力不能有絲毫的差錯,注意力也必須集中。


    一直在旁邊默默守候的北鬥深知此事關係重大,絕不容許出現任何意外情況。


    於是他帶著其他幾位成員靜靜地站在門口,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動靜,以防有人突然闖入破壞裏麵的行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氣氛緊張到了極點,可是墨菲定律就是這麽玄乎,越是害怕什麽,越是會發生什麽。


    就在眾人全神貫注於眼前之事時,一股強大且不穩定的靈氣波動從遠處驟然傳來。


    原本靜靜站在孤兒院門口的一名“弑神者”頓時感覺到一股異樣的氣息湧上心頭。


    她渾身一顫,隨即像觸電般猛地站起身來,滿臉驚愕的望向遠方。


    耀眼的藍光宛如一顆劃破無垠空間的流星,以驚人的速度從她身旁疾馳而過。


    其幽藍色的拖尾長達近乎一米,仿佛一條靈動的光帶在空中舞動。


    北鬥也察覺到了這股異樣,但當他抬起頭時,一切都已為時過晚。


    那張藍色的符紙猶如靈蛇一般,巧妙地避開了他的身軀,瞬間擊破了室內的窗戶,如閃電般激射而入。


    就在下一刹那,秦逸櫟的身上出現了一道散發著微光的符紙,兩者相撞,旋即靈氣驟然間洶湧澎湃起來,形成了一道令人心悸的恐怖靈力波動。


    這道靈力波強大到足以震撼整個空間,衾無冕的眸色猛地一沉,但他反應極快,毫不猶豫地伸出手,以強硬之勢按壓在秦逸櫟的肩膀上,並沉聲喝道:“別看!”


    由於遭受重創,此刻的小雛菊已然陷入了瀕死的半昏迷狀態。


    她全憑衾無冕不斷地運用自身靈力,將逸散的靈氣源源不斷地重新輸送迴她的體內,才勉強維持住一線生機。


    而她本人隻剩下點微末的本能讓她順著秦逸櫟的力道微弱的顫動著手臂,如果這種狀態下秦逸櫟和衾無冕之中的任何一個人出了岔子,小雛菊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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