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洗滌著整個城市,地麵滿是積水,將整個城市倒映在其中。


    啪一聲,水麵被人踩得濺起水花,紅衣的無麵傀儡輕飄飄的落在了一堆看不出形狀的爛肉旁邊。


    傀師坐在傀儡的肩上,看著另一個傀儡去翻那坨爛肉。


    縱火者在她身後,半靠著牆,老神在在的閉目養神。


    傀儡翻了半天,停住了手。


    傀師稚嫩的小臉上陰沉了下來:“東西不見了。”


    縱火者猛地睜開了眼,眸色一厲,上前幾步,推開了傀儡,單手在那團東西裏翻攪起來。


    半晌後,他神色冰寒的站起了身:“......這姓莫的還真是留了一手。”


    傀師歎了口氣:“應該不是靈安局的人,如果是他們,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同事的屍體在這小巷子裏麵不體麵的長眠。”


    “那是誰。”


    縱火者壓著脾氣,陰狠的表情配上他那滿是怪異符文的臉,看上去格外扭曲。


    收迴了視線,傀師的目光越過雨幕,看向巷外的高樓:“......在這裏,不是我們的人,也不是靈安局的人,那隻有一個。”


    “誰?”


    “竹葉青。”


    .................................


    陽光被切成一道一道的。


    沉默的蹲在房間的角落裏,小小的女孩,拿著粉筆,在地上畫著豎線。


    邊畫,邊絮絮叨叨的念著什麽。


    很久很久過去了,太陽光從窗戶的左邊,傾斜到了右側。


    一道道被切割過的光線打在她瘦小的身子上,帶來一絲絲不那麽溫暖的熱意。


    直到粉筆的最後一點也被用完,房間外麵才終於傳來了動靜。


    她抬起頭,看向大門,大門被拉開,幾名穿著白色大褂的研究員神色溫和的將抱在懷裏的一個小男孩放在了床上。


    她豁然起身,看著床上皺著小臉,睡的不安穩的小男孩,眼淚一下子就蓄滿了眼眶。


    一隻溫熱的大手輕輕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看不清麵容的男人輕輕歎息:“阿惢,麻煩你了。”


    忍住淚意,聞惢壓抑著低聲啜泣,顫抖的伸出瘦削的小手,輕輕的搭在了小男孩的額頭上。


    細潤的靈氣化為綠色,如同春季的細雨,慢慢的撫慰著受傷的男孩。


    唿吸漸漸平穩,小男孩的眉頭漸漸的鬆了下來,露出了一張同樣稚嫩,但是緊繃的小臉。


    癟著嘴,聞惢再也控製不住,哽咽著開口。


    “......莫旗,不要死。”


    “......”


    “轟隆——”


    沉悶的雷聲仿佛重錘一般,狠狠地砸向聞惢的夢境,將其瞬間擊得粉碎。


    聞惢猛地睜開雙眼,身體像觸電般彈起,大口地喘著粗氣,此時的室內,暖氣開到了最大檔,熱流滾滾而來,讓空氣都變得有些粘稠。


    聞惢的發絲早已被汗水浸濕,一縷縷地黏在臉頰兩側,而那細密的汗珠更是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斷從額頭、脖頸滑落,將身上變得粘膩膩的。


    她緊捂著抽痛不止的額角,柳眉緊緊皺在一起,足足過了好一會兒,紊亂的唿吸才逐漸平穩下來。


    心情終於稍稍平複之後,聞惢緩緩轉過頭去,目光落在身旁仍在熟睡中的童堇身上,她身著一套可愛的小青蛙睡衣,蜷縮成一團,睡相算不得太好,許是因為睡得太沉,嘴角竟還有一絲可疑的晶亮液體。


    看著童堇安穩的睡顏,聞惢原本緊繃的心弦頓時放鬆了不少,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出一抹無奈的笑。


    她輕輕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幫童堇把被踢得亂七八糟的被子重新掖好,然後動作輕柔地下了床,雙腳落地時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窗外,悶雷依舊一陣接著一陣,閃電不時劃過天際,將整個房間映照得亮如白晝。


    聞惢走到窗前,伸手拉緊厚重的窗簾,將肆虐的風雨和電閃雷鳴隔絕在外。


    隨後,她穿好放在床邊的衣服,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啪!”


    站在消防樓道內,火光在她的指間明明滅滅,吐出一口煙霧,聞惢不安的心髒也被尼古丁安撫,變得不那麽焦躁了。


    手機屏幕被摁亮,熟練的點開消息欄置頂的那個頭像。


    最新的消息顯示是在昨天下午。


    那人發了一個委屈小狗的表情包。


    沒有新消息發來。


    往上劃了劃,聞惢看著那些日常又瑣碎的聊天記錄,唇畔不自覺地勾起了一抹笑。


    雷聲沉悶的響起,然後炸響開來,閃電將樓道內照亮,聞惢也在此時,看到了不遠處的地方,站著的那道人影。


    悚然一驚,聞惢立刻拿出槍,警惕的對著那重新隱匿入黑暗的人。


    “誰?”


    “......”


    沒有任何靈氣的波動,對方沒有殺意。


    但是居然能悄無聲息的隱藏在暗處還不被發現,想必對方的境界不低,最起碼在中階上。


    背後浸出一身冷汗,聞惢目光冰冷:“竹葉青?”


    叫出這個名字後,黑暗中的人影驀地動了,朝著她走了兩步。


    “不許過來!”


    聞惢厲聲道:“站在原地,否則我開槍了!”


    她作為治愈係,沒什麽殺傷性的能力,現在童堇和灰羽都在房間內睡覺,如果竹葉青硬要動手,說不定吃虧的人是她。


    綾竹並未停下腳步,反而又朝著她走了幾步。


    聞惢的目光一凜,不再遲疑,砰砰開了兩槍。


    黑暗重新歸於平靜,聞惢卻不敢大意,心髒開始不受控製的狂跳。


    下一秒,冷香傳來,聞惢隻覺得黑暗堆積在一起,將她視線範圍內所有的光線全部吞噬殆盡,聲音,視線,甚至感官,幾乎盡數被剝奪。


    這個能力......


    聞惢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仿佛整個世界都開始瘋狂旋轉起來。與此同時,她的耳朵裏傳來陣陣嗡嗡聲,震得她頭痛欲裂。


    嘴唇不受控製地顫抖著,雙眼茫然無措地朝著四周望去,但眼前隻有一片黑的讓人窒息的黑暗。


    過了許久,手中原本緊握著的槍支也無力地垂落下來,她那幹澀的嗓子終於發出了一絲聲音:“……你把,你把莫旗怎麽了?”


    “他死了。”


    窗外的驚雷炸響,在聞惢的腦海裏留下陣陣嗡鳴的餘波,她的身體猛地踉蹌了一下,雙腿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似的,一下子變得綿軟無比,毫無支撐地重重跪落在了冰冷堅硬的地麵上。


    “死,死了?”


    她不可置信地低聲呢喃,聲音輕飄飄的,似乎一陣風就能吹散。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聞惢臉上的表情在這片黑暗之中實在難以看清,然而,那越來越粗重的唿吸聲,就像窗外壓抑沉悶的雷聲一般,清晰地透露著她此刻複雜而又難言的心情。


    她沒有開口詢問綾竹是否就是殺害莫旗的兇手,因為這個問題太過愚蠢。


    對於本源之力的獲取方式,她再清楚不過——唯有當事人在臨死之前心甘情願地贈予,才能夠被完全吸收並成功轉化。


    而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莫旗顯然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選擇將自身的能力交托給了眼前的綾竹。


    過了許久,綾竹打破了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緩緩伸出手來,輕輕地將一個小小的袋子放在了聞惢的手中。


    此時的綾竹已然將莫旗的本源之力盡數吸收完畢,她整個人似乎都與這無盡的黑暗融為了一體,以至於聞惢即便想要伸手去觸碰一下她,也是徒勞無功。


    “……這是他讓我帶給你的。”


    “裏麵有一張銀行卡,還有他留給你的東西,我沒有窺探別人隱私的愛好,所以,我沒看。”


    綾竹聲音淡淡:“還有一樣東西。”


    “應該也是給你的。”


    顫抖的捏著那個荷包,聞惢的腦子混亂,輕輕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遲鈍的看向黑暗中的她:“什麽?”


    將全部的黑暗盡數收攏,綾竹留了一部分遮蓋自己的身形,借著走廊上昏黃的燈光。


    她輕輕的將一根黃梨木的簪子放在了她的右手上。


    簪子被雕刻的很漂亮,木質的花紋被精心的鐫刻,但上麵暗紅色的血跡還是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聞惢整個人如墜冰窖,她的嘴唇顫抖,在看到那些血的一瞬間,就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掉落。


    “他,死前一直拿在手裏,我想,可能是買給你的禮物。”


    壓抑的哭聲傳來,聞惢痛徹心扉的捂住了自己的心髒,難以承受的蹲在地上蜷縮起了身子。


    綾竹並沒有說話。


    她該做的都已經做完了,事實上按道理來說,這一趟她也不該來的。


    但是既然承受了那人的臨終囑托,她思考了很久,還是決定來一趟。


    “......”


    哀痛並沒有持續太久,聞惢猛然反應過來,伸手拽住了綾竹的衣擺,嘴唇顫抖急切的問:“...你,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他,他死在哪裏?”


    她必須要把阿旗的屍體帶迴來,最起碼不要讓他孤獨的躺在那裏。


    “......”


    隱藏在黑暗麵容下的視線看著她,聞惢本能的感覺到了一絲不安。


    她的身體有些發冷,手指也忍不住開始抖。


    “沒有屍體。”


    “什麽,什麽意思?”


    “噬靈菌把他吃掉了。”


    猶如當頭一棒,聞惢驀地鬆開了手,壓抑著悲鳴。


    死無全屍。


    記憶中容易臉紅的少年,在她腦海中一遍遍的浮現。


    身體上和心理上的痛苦席卷了全身,聞惢再也壓抑不住,爆發出一陣淒厲的哀鳴。


    ........................


    漫不經心的看著手機,車上的氣氛有些壓抑,灰羽的嘴幾次張張合合,但是一個字兒都沒說出來。


    童堇似乎看穿了他想問的,放下手機歎了口氣。


    “人剛睡下,這樣的情況恐怕沒辦法再去完成任務了,組織上麵找了人打算把惢姐換下來。”


    沉默的點了點頭,灰羽疲憊的按了按眉心:“酒店裏麵留人了嗎?”


    “留了。”


    岑淵邊開車邊接話:“我的副隊李梅在那裏看著呢。”


    氣氛再次沉默下來。


    許久之後,童堇輕輕的歎了口氣,眉眼有些哀愁:“......上一周的時候,莫旗哥還跟我說,再過一段時間就要跟惢姐表白呢。”


    灰羽原本平複的情緒再次翻湧,有些狼狽的避開視線,他的眼眶有些發紅。


    “最後一個見到莫旗哥的,是‘竹葉青’,莫旗哥把自己的本源交給了他,莫旗哥的遺物也是‘竹葉青’帶給惢姐的。”


    童堇幽幽的道:“沒想到這家夥居然......還算行吧。”


    灰羽苦笑了一下。


    其實他大概知道為什麽竹葉青會成為最後一個見到莫旗的人。


    莫旗在之前的時候遞給過他一張金色的符紙,那是一張命符,一共兩張,使用者在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時可以捏碎。


    一張命符破碎,另一張命符就會帶著另一個人迅速的來到那個人的身邊,算作一張的底牌。


    這東西本來是莫旗給他準備的,是想在他有危險的時候,能挺身而出拉他一把,但沒想到這東西竟是用這樣的方式派上了用場。


    那放著命符的儲物戒指被竹葉青順走了,所以,在莫旗捏碎命符的時候,竹葉青成了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


    命運交織來去,陰差陽錯從未停歇。


    車子停在了一個小巷子外。


    岑淵拉開車門下車,率先走進了巷子裏。


    其他兩人緊隨其後。


    三人在巷子裏找了好久,最終,童堇在一堆垃圾旁看到了一些黑色的菌絲和不知道是什麽生物的爛肉。


    眼眶陡然一紅,她看著自己外表上那閃動的紅色光點,再也沒有辦法欺騙自己。


    “......在這。”


    她的聲音有些發澀,第一個字甚至沒有發出音節。


    灰羽立刻跟了過去,看著那團爛肉,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紅著眼睛一拳砸在了磚牆之上。


    他怎麽也無法接受,那個笑容和煦,愛湊熱鬧但是脾氣很好的莫哥,死的時候竟隻是一坨爛肉。


    “......”


    岑淵並不認識莫旗,但這不妨礙他覺得難過,沉默的伸手拍了拍兩人的肩膀,他啞聲道。


    “把人,帶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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