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人離開時,時針早已悄然越過淩晨十一點的刻度線。


    初冬的夜晚,空氣中彌漫著寒意,秋末與霜降本想著幫助張禹謹將那些碗碟清洗幹淨後再行離去,但張禹謹卻執意不肯,堅持要他倆早些迴去歇息。


    二人確實還有使命在身,需要向三位局長複命匯報情況,無奈之下,隻得順從張禹謹所言,轉身走向靜靜等候的電梯。


    張禹謹靜靜地站在門口,目送著兩人的身影緩緩沒入電梯之中。


    隨著電梯門緩緩合攏,他輕輕地關上自家的大門,刹那間,整個屋子仿佛被一層靜謐的紗幔所籠罩,先前還略顯熱鬧的氛圍如潮水般退去,隻留下一片清冷與沉寂。


    張禹謹默默地走到水槽邊,開始認真地清洗起那一摞油膩的碗碟來。


    或許是因為此刻隻剩他獨自一人,又或許是因為那收斂起來的笑容,一種難以名狀、不易察覺的變化在他身上漸漸浮現出來。


    平日裏總是掛著溫和笑意的麵龐,此時竟透出幾分冷峻之意;向來被視為隊裏老好人的他總是掛著笑,所以很少有人能夠發覺,其實他的長相是極具攻擊性的。


    當沒有了笑容的偽裝時,這種攻擊性就會像此時這樣,變得不加掩飾,尤其明顯 。


    待洗淨所有的碗筷並整齊擺放好之後,張禹謹稍作停歇,環顧四周,順手整理起散落在屋中的快遞包裹。


    一切收拾妥當,他走向臥室,徑直來到床邊的櫃子前,打開櫃門,從中取出一罐包裝精美的咖啡豆。


    輕輕摩挲著瓶身,張禹謹不由自主地輕歎了一口氣。


    看來,是沒機會當麵送出去了。


    緊接著,他伸出右手,目光平靜的從貼近心口的位置拽出一張黑色的符紙。


    符紙的邊緣微微卷起,上麵繪著神秘而繁複的紋路。


    張禹謹手持符紙,目光深邃而凝重,漠然凝視著門口方向,目光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淩晨十一點四十分,萬籟俱寂,城市的喧囂被黑夜吞噬。


    然而,靈安局還亮著幾盞燈。


    局長辦公室裏更是燈火通明,氣氛異常嚴肅。


    霜降挺直腰板,正襟危坐於三位局長的對麵。


    秋末早就累的靠在桌子上開始睡覺了,今天他算是透支了,所以也沒人叫他起來,甚至李局特意貼心的叫了人給他搭了個薄毯子。


    霜降深吸一口氣,然後逐字逐句地將今日所經曆的一切事件詳細而完整地講述出來。


    隨著她的敘述展開,三位局長的神情愈發沉重起來。


    聽到最後,趙局神色越發嚴肅,最終,他再也無法承受壓力,疲憊不堪地緩緩閉上眼睛,無力地靠向椅背,喃喃自語道:“殉這家夥……”


    言語之中充滿了無奈和憂慮。


    霜降見狀,不禁輕歎一聲,解釋道:“我們都深知此事的機密程度,但當時那種情形,如果我不將實情告知給他,恐怕局麵會難以收拾。”


    這話說的倒是沒錯,李局苦笑了一聲:“要是不說清楚,估計現在他就已經開始大鬧局長辦公室了。”


    到那個時候,跟人盡皆知還有什麽差別。


    一直沉默不語的胡局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緩緩說道:“現在他沒有過來告狀鬧事,僅僅隻是將你們倆驅逐出門,已算是相當克製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胡局臉上甚至還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之色。


    由此可見,對於那位性格傲慢且目中無人、毫無尊卑之分的小龍,三位局長的容忍度已然達到了令人咋舌的高度。


    緩緩地放下手中的水杯後,老局長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狀態還算平和,對於沒有找到臥底這件事也算是接受良好。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趙局,平日裏總是掛著笑容的麵龐此刻卻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憂慮和凝重。


    他緊蹙著眉頭,哀歎道:“這顆隱藏在暗處的釘子如果不能及時拔除,恐怕日後定會給我們的工作帶來很大的阻礙啊......”


    一旁的李局始終保持著冷靜和平靜的目光,她語氣沉穩地說道:“即便目前尚未找出臥底的身份,但明日的圍剿行動必須按計劃展開。”


    “過多的擔憂並不能解決實際問題,盡管我不願輕易去懷疑身邊的任何一位同誌,但從大局考慮,我個人建議將部分存在嫌疑的高階人員留在局裏,以防圍剿行動的細節被泄露出去。”


    聽到這話,趙局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猶豫片刻後開口反駁道:


    “一直以來,我們圍剿弑神組織所依靠的主要力量就是這些高階戰力。”


    “況且此次連衾無冕這樣的強敵都參與其中,如果隻留下一兩位高階人員倒還尚可應付,可若是留下過多,那衾無冕又該由誰來應對呢?”


    李局又怎麽可能沒有想到過這個棘手的問題呢?然而,她思考的東西相較於趙局更加細致穩妥一些。


    她微微皺起眉頭,神情凝重地說道:


    “要是一直放縱那顆釘子潛藏在隊伍之中,那才是真正極度危險的。”


    “畢竟,我們根本無從知曉對方究竟有沒有洞悉咱們的全盤計劃,再者說,誰敢拍著胸脯擔保,待到那時,自己還能夠心無芥蒂、不偏不倚地看待他人的一舉一動呢?”


    “‘疑鄰盜斧’呀,老趙!一旦心生疑慮,人就會情不自禁地深挖細究他人的每一個行為舉止,哪怕隻是再平常不過的舉動,都會被過度解讀,甚至曲解原本之意,如此一來,必然會導致對於整個行動計劃產生嚴重的誤判,後果不堪設想啊。”


    趙局明顯不能被她說服,豁然起身激動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但是對麵那人是衾無冕啊!我寧可冒著暴露的風險,也不能讓我的兵去送死啊。”


    這話就明顯有些過了,李局也站起身,兩人各執一詞,互不相讓,激烈地爭吵起來。


    在一旁的霜降眼見兩位領導爭得麵紅耳赤,有心想要說些什麽勸阻一下,但是這種級別的討論和決策,顯然並非她所能輕易涉足的。


    她有些猶豫,眼神開始飄向端坐在會議桌正中央始終氣定神閑的胡局身上。


    仿佛是感應到了霜降投來的求助目光,胡局不緊不慢地抬起右手,輕輕地在桌麵上敲擊了幾下。


    敲擊聲並不大,但依舊使得方才還爭吵不休的李局和老趙二人瞬間安靜了下來。


    緩緩地睜開雙眼,胡局那深邃而平靜的眼眸如同深潭,難以窺探其中的情緒波動。


    他目光沉穩地掃過眾人,不緊不慢道:“讓穀雨和張禹謹留下來鎮守,務必確保萬無一失,桂朧,你留在局裏主持大局,其餘的高階以及所有已經擬定好的人員,隨我和老趙一同前往 y 市進行圍剿。”


    聽到這話,李局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擔憂之色,顯然還有一些想法想要表達。


    然而,就在她剛要開口之際,隻見胡局輕輕抬起一隻手,動作雖然看似溫和,但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硬生生地將李局到嘴邊的話給攔了迴去。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桂朧,這一點我相信你應該能夠明白。”


    李局微微一怔,原本準備脫口而出的話語就這樣被生生咽了下去。


    看著胡局那張堅定而沉著的臉龐,她在心中不禁暗自歎息一聲。


    最終,她還是輕點了下頭,表示自己已經領會了胡局的意思:“......我明白了。”


    站起了身,胡局拿著自己的茶杯,神色平靜:“......就像穀雨常說的那樣,未來是既定的,是好是壞都躲不過去。”


    ...........................................................


    安靜地坐在病床上,小雛菊的目光投向窗外那片看似真實卻又虛幻無比的天空.


    她的眼神清澈而平靜,絲毫不見一個孩子在遭遇綁架後應有的驚慌失措或恐懼顫抖。


    門口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


    小雛菊聞聲緩緩收迴視線,朝著那個方向淡淡望去。


    身著黑金色道袍、身姿挺拔的俊逸男子邁步慢悠悠的走了進來,輕輕地合上了房門。


    衾無冕抬起眸子看向她,輕笑一聲:“在想什麽。”


    若僅從外貌上來看,確實難以想象眼前這個氣質溫文爾雅、帶著幾分沉靜書卷氣息的男子,竟然就是令眾人聞風喪膽的“弑神”組織的掌控者。


    麵對衾無冕的詢問,小雛菊表現得異常淡定從容。


    她對他既沒有絲毫畏懼之意,亦不存在半點憎惡之情,隻是用一種近乎冷漠的口吻淡淡地迴應道:“我在看星星。”


    說完之後,便不再理會對方,重新將目光移向了窗外。


    衾無冕見狀,並沒有再多說什麽,平靜的走到小雛菊對麵的椅子前坐下。


    此時房間裏並未開燈,但如水般傾瀉而下的皎潔月光透過窗戶灑落在他身上那件黑色長袍上,金線在銀色的月光下閃耀,散發出隱約的光芒。


    兩人都並未再開口,衾無冕隻靜默的坐著,跟著小雛菊一起看向窗外。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還是小雛菊打破了這份令人窒息的平靜。


    她緩緩地收迴視線,轉頭看向身旁的衾無冕,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疑惑與挑釁:“你難道不打算動手嗎?”


    衾無冕迎上她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淡然地搖了搖頭,語氣平靜得如同無風的湖麵:“我在等你自己動手。”


    小雛菊聞言,先是微微一愣,隨即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笑聲中充滿了譏嘲之意:“嗬......讓我自己動手?還真是異想天開。”


    然而,衾無冕對她的嘲諷毫不在意,他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小雛菊,目光柔的像是在凝視著不懂事的後輩。


    “你會的,念念小朋友。”衾無冕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盡管你內心或許並不情願,但這就是命運的安排,無人能夠違抗。”


    聽到“命運”二字,小雛菊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滯。


    她沉默良久,方才再次開口,聲音輕得幾乎微不可聞:“那麽,你可曾看到我哥哥最後的命運?”


    衾無冕似乎早已料到她會有此一問,垂下眸子,他輕笑一聲,迴答道:“至少,不會死。”


    點了點頭,小雛菊平靜的道:“我以為被抓到的時候,你們就會開始給我開膛破肚。”


    衾無冕的神色帶著恰到好處的詫異,像是對於她這個荒唐的想法很是無奈:“弑神不會傷害普通人,更不會傷害小朋友。”


    “我想,應該是我的那位老朋友秦逸櫟給你灌輸了一些偏頗的觀念吧。”


    “秦哥應該不覺得你們是朋友。”小雛菊輕聲喃喃。


    她抬眼看向對麵的男人,疑惑的歪了歪頭:“所以你今天坐在這裏,就是為了說一些無聊的事情嗎?”


    衾無冕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小雛菊,向來如深潭靜水一般波瀾不驚的眸子,此時此刻卻泛起了絲絲漣漪,某些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微妙情感正在其中湧動。


    他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壓低嗓音,緩緩開口說道:“......我以為你會害怕。”


    說完這句話後,他的視線輕輕地環顧四周這潔白如雪的病房,似乎想要從每一個角落尋找到能讓他安心的答案。


    緊接著,他又一次低聲重複起剛才的話語:“我以為你會害怕,你太小了。”


    他怔忡的神色像是沉溺在了某種情緒之中,但小雛菊並沒有立刻做出迴應。


    她隻是沉默不語,眸底深處交織著複雜難明的神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之後,便將目光移向了窗外,像最開始那樣,注視著那片虛假的星空。


    星子閃爍,熠熠生輝,一顆並不耀眼的流星劃過天際,留下一道短暫而美麗的弧線,恰似神明那稍縱即逝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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