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竹毫不猶豫地伸出手,用力一拽,便將那人迅速拉進了隔壁房間。


    她那清冷的聲音微微響起,帶著一絲寒意:“我原以為像你這種有點腦子的,不會做這麽蠢的事情。”


    側身避開了丟過來的火球,衾無冕輕笑一聲:“避免與過往之人有所交集,如此淺顯易懂之事,我又怎會不知?”


    在那火球即將撞上窗簾的瞬間,一道湖藍色的冰晶驟然出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火球撲滅。


    不大的房間裏站著三個人,頓時有些逼仄了起來,綾竹穩穩地站立在兩人中央,一隻手摁住那即將狠狠砍落在衾無冕身上的沉重巨劍,而另一隻手則精準無誤地抓住了那條險些勒緊殉脖子的纖細金線。


    她的眼眸森寒,目光緩緩在兩人之間掃視而過。


    隨後,她咬字清晰、一字一句道:“還要繼續打下去,那麽就現在給我統統滾出去!”


    殉氣笑了,金色的眸子眯起,不爽的冷笑:“剛不還說我如果能把他弄死就對我另眼相看嗎……人類真是…最不守承諾的種族!”


    衾無冕卻顯得異常淡定從容。


    他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那件寬大的袖袍,嘴角揚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不緊不慢地迴應道:“在下也著實未曾料到,死神使大人竟然對我的印象如此深刻,哪怕是在私底下,也依舊惦念。”


    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的都是什麽鳥語,死神使是什麽,說點正常的人話就會要了你的命嗎?”


    並未有人為他解答,兩人沉默的對峙著。


    綾竹的目光緩緩地從門外收迴來,然後定在了衾無冕身上,她麵無表情道:“既然你心裏清楚這裏不是你該出現的地方,那麽為何又要執意現身呢?”


    聽到這話,衾無冕輕輕地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緩緩迴答道:“一切皆是命運的安排,我也無法抗拒。”


    攥著重劍的手指收緊,殉看到這一幕,心中的怒火愈發旺盛起來。


    他感覺自己快要被這兩個人給氣炸了,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兩次都被他們如此明目張膽地忽視,這種待遇實在令他難以忍受,空氣中的硫磺味若隱若現,金眸的瞳孔變成了一道血紅的金線,他耳後的龍鱗顯現,這是龍族即將生氣的前兆。


    綾竹嘖了一聲,直接鬆開了攥在手裏的金線,毫無防備的,本就卡在脖頸前的金線一下子落在了殉的喉結處。


    雖然這一擊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實質性傷害,但那種輕微的刺痛感和隨之而來的酥麻感覺,還是讓殉忍不住嘶的一聲按了按自己的脖頸。


    衾無冕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看到殉一臉難以置信地伸手去撫摸自己的喉結時,不禁嘴角微微一抽。


    為了掩飾自己有些不太禮貌地上揚的唇角,他迅速伸出一隻手,握成拳狀,放在唇邊,輕輕咳嗽了兩聲。


    對於這種典型的謎語人,一向都是綾竹最不喜歡接觸的類型。


    將殉的重劍摁迴地上,她蹙眉道:“說人話。”


    衾無冕無奈的攤了攤手:“事實上我一直對阿南很有好感,我是在他十歲那年遇到他的,他也是最早跟著我的那一批人。”


    “所以最開始,算到是阿南叛變的時候,我是有些難過的。”


    綾竹對於長篇大論的故事實在有些ptsd,她抬手打斷了衾無冕,直截了當道:“長話短說。”


    衾無冕並不計較她的態度,隻是眼底掠過一絲無奈又縱容的笑意:“……阿南之所以在後來會選擇進入‘弑神’就是因為他見過現在的我。”


    綾竹愣住了。


    衾無冕的視線也投向了門外,這家酒店環境很好,走廊的燈二十四小時開著,門縫處透進來的光並不完整,有一小塊地方被不知名的陰影遮擋。


    對於外麵的人是誰,門內的三人都心知肚明。


    小小的阿南小心翼翼地趴在門口,耳朵緊緊的貼在了門上,卻聽不到裏麵的一絲聲音。


    收迴了視線,衾無冕的眼神有些為說不上來的感慨和淺淺的恍惚:“算起來,我印象之中的第一次見麵應該是在兩年後。”


    “之前,我一直都很奇怪,為什麽阿南會跟著我,看著我的眼神也那麽的……懷念,他那時比現在聰明一些,試探著問起關於他‘姐姐’的下落。”


    “我隻當是孩子失去親人,沒有安全感使然,想必在那時,他就已經覺得不對了吧,而之所以將人收下,也是因為在他身上看到了摻雜他命線之中的我的‘未來’,直至前些日子,我才最終明白,那些‘未來’,是我今日親手種下的。”


    收迴了視線,衾無冕的神色有些說不上來的悵然:“事實上每當這種時候發生,我就總是忍不住去想,到底是我操縱了命運,還是冥冥之中,我的所有都被命運鐫刻好了的軌跡。”


    綾竹何嚐沒有這種感覺,視線有些複雜,她輕輕的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底的情緒。


    殉眯起眸子,摩挲著脖頸的手輕輕放下,看向兩人的視線裏帶了點探究。


    “……隻是因為這個?”綾竹強迫自己壓下思緒,她並不太想被這些過於駁雜的情緒所幹擾。


    衾無冕緩緩地迴過神來,輕輕地搖了搖頭,神色逐漸變得深邃而凝重起來,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虛空,看到了一些不為人知的景象。


    “我此次前來,還有另一件事情要告訴你。”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帶著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分量。


    “人果然很容易燈下黑,連我自己,竟然也是直至近日方才反應過來……”


    話音未落,綾竹便不耐煩地再次抬起手,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感慨,眉心微蹙,有些不爽:“你一定要說些沒用的廢話之後再說正事嗎?”


    對於這種故弄玄虛、說話繞圈子的行為,綾竹向來討厭。


    衾無冕:“……”


    隨即他臉上浮現出一抹禮貌性的微笑,略帶歉意地說道:“實在不好意思,個人習慣,請見諒。”


    他深知綾竹的性子直接,於是決定不再兜圈子,直截了當地說出了重點。


    “阿南就是‘播種者’下一批要用到的‘花盆’。”


    綾竹眸子一凜。


    衾無冕看著她繼續解釋道:“阿南是從映山紅孤兒院走出來的孩子,世界上沒有那麽多的巧合,如今的他,既未擁有本源之力,亦無半點靈氣縈繞周身,但就在我遇見年僅十歲的他時,他已然半隻腳踏入了中階之列。”


    綾竹神色難看,將他的話接了下去:“所以……他的種子,就是在這幾天被種下的。”


    衾無冕閉上了眸子,無言的點了點頭。


    “你們到底在籌謀些什麽?”殉收起重劍,雙手抱臂,銳利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


    初步的計劃已經在腦海中成型,綾竹看著衾無冕:“阿南是‘未來’裏麵最重要的一環,我到時候會把人送進去。”


    衾無冕點頭:“那就要麻煩你了。”


    綾竹搖頭,看著他:“事實上,比起這些無用的,我更好奇的是你,你到底在忙些什麽。”


    她的視線落在衾無冕的丹田處,即便外貌上看不出任何,但是綾竹能感覺到,相較於上一次見麵,衾無冕的靈力損耗的很快,甚至整個人的氣息忽強忽弱,處於極不穩定的邊緣狀態。


    衾無冕有些沉默,半晌後才輕聲道:“有些未來必須要經過我的手,就像……你那樣。”


    金色的線浮動在半空之中,衾無冕隔著那些隻有自己能看得到的命運看向了對麵的綾竹:“因果,是相關聯的,錯誤的人出現在錯誤的時間線,即便什麽都不做,也會產生糾纏錯誤的因果。”


    “我必須要消除不該出現的因果,那些由我煽動的,會影響未來的人或事,都必須要修正。”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頓住了,然後看向綾竹,視線有些說不上來的欲言又止:“……”


    綾竹察覺到了他的未盡之語,也看懂了他的顧忌,她不著痕跡地輕輕掃了一眼身側站著的殉,而殉也恰好在此刻對上了她的視線。


    殉的感知極其敏銳,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察覺到了此刻彌漫在三人之間那股暗流湧動的微妙氣場。


    盡管綾竹看似不偏不倚地站立在兩人中間,但殉還是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她與衾無冕之間存在著某種更深層次的默契和共識。


    這種默契讓他們的關係變得異常緊密,仿佛形成了一個無形的圈子,不著痕跡的將自己隱隱隔在了外麵。


    殉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心中湧起一股無名之火。


    他冷冷地盯著眼前的兩人,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嗤笑:“怎麽,覺得本尊在這裏很礙事?”


    衾無冕的語氣淡淡,表情看不出什麽情緒:“沒必要瞞著的,他……不會背叛你。”


    衾無冕在第一次跟殉交手的時候,這位不可一世的龍族在見麵的第一時間就將他手下精心培養的一位‘弑神者’殺死了。


    成王敗寇,衾無冕失敗過很多次,甚至在死亡的峽間裏與死神擦肩而過好幾次。


    如果僅僅隻是給他帶來失敗的話,衾無冕也不會對這人有什麽厭惡的情緒,相反,他每次都能夠從失敗之中總結出更加豐沛的實戰經驗,抓住一切的機會迅速成長。


    但,操縱命運多年,他當然能在交織的命線裏看出來天道對龍族那近乎縱容的偏愛。


    他的人生多坎坷,這種坎坷雖然不是殉帶來的,可對於這種血淋淋的落差,他怎麽可能不厭惡,被命運操縱的傀儡與命運的既得利益者生來就是站在對立麵的。


    尤其……明明是他命定之人的人的未來還與這頭自命不凡的龍族一起纏繞。


    每次看到綾竹跟殉站在一起的時候,他都會有一種很微妙的,屬於自己的重要的東西正在被該死的老鼠一點點奪取的強烈不適。


    可看著殉和綾竹交織在一起的紅線,衾無冕還是麵上忍不住出現了一絲類似於自嘲的神色,說不上來什麽感覺,再次低聲重複了一遍:“他不會背叛你。”


    雖然很討厭這種話裏藏話的謎語人,但是綾竹對於衾無冕的能力還是信得過的。


    在殉越來越重的疑慮視線裏,綾竹輕輕移開了視線,朝著衾無冕抬了抬下頜:“說。”


    輕輕歎了口氣,衾無冕看著綾竹,神色複雜:“我看不到你的因果。”


    綾竹有些不明所以,眉心輕輕蹙起:“什麽意思。”


    衾無冕解釋道:“孤銘和紫嫣也是異世之人,他們在這個世界上呆的久了,依舊會產生一些命線,即便不多,但是我可以看到,命線就是因果的衍生物。”


    他的視線定定的看著綾竹,金線在眼前交錯,殉的身上也有著衍生出來的根根金色絲線,它們在空中飄蕩,延伸向肉眼不可見的虛空。


    但是每一根命線都默契的避開了綾竹,除了她手上那兩根鮮豔如血的紅線之外,再沒有任何一根絲線膽敢纏繞在她那纖細的身軀之上。


    殉當然聽得出衾無冕的話外之意,他的神色驟然一變,看向了身側平靜的少女。


    “異世之人……”他喃喃自語。


    與此同時,衾無冕再次開口說道:“倘若將‘過去’比喻成一台精密的儀器,那麽我和他......”


    說著,他先是伸出手指指向殉,隨後又緩緩移向自己,“我們倆便如同這台儀器之中多餘出來的零件,微不足道,格格不入。”


    就在這時,一陣寒風透過那扇微微開啟了一條縫隙的窗戶吹進屋內,帶來了些許冰冷的雪花。


    衾無冕那雙狹長的丹鳳眼緊緊凝視著綾竹,眼神中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審視和探究。


    “可是你不同,死神使大人,於這錯綜複雜的命運中,你並非多餘之物,反倒更像是此處原本就缺失的那顆關鍵齒輪,你的出現恰到好處,完美地填補了那個空缺之處。”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所謂穿越時空所產生的種種悖論,在你的身上似乎根本不存在,仿佛從一開始,你就注定要在此時此刻,降臨於此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萬人迷殺手穿成不受寵真千金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世子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世子嬰並收藏萬人迷殺手穿成不受寵真千金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