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裏人頭攢動,人們步履匆匆地穿梭於各個科室之間,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消毒水氣味。


    戴著兜帽,綾竹微微壓了壓帽簷,抬腳往走廊深處走去。


    天空依舊陰沉沉的,漂亮可愛的小女孩正安靜地坐在床邊,她手中握著一把鋒利的水果刀,全神貫注地在一隻紅彤彤的蘋果上遊走著。


    然而,由於她年紀尚小,刀功並不熟練,每次移動刀刃時,總會不小心帶下一小塊兒鮮嫩的果肉。


    但即便如此,坐在病床上的那個同樣蒼白美麗的女人卻始終麵帶微笑,用無比溫柔的目光注視著女孩,沒有絲毫嫌棄之意。


    終於,經過一番努力,小女孩成功地將蘋果削好了。


    她開心地笑了起來,雙手捧著蘋果遞給了女人。


    女人接過蘋果後,先是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小女孩的頭發,隨後微微一笑,張開嘴,輕輕咬下了一口香甜多汁的果肉。


    房間裏的氣氛格外的溫馨。


    就在這時,小女孩像是突然察覺到了什麽似的,手上的動作一頓。


    她緩緩迴過頭,透過病房那半掩著的門,對上了一雙清冷而又漂亮的眸子。


    裴筠沁也停下了動作,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


    綾竹放下了兜帽,露出了清冷淡漠的臉。


    放下了手中的刀子,小雛菊安撫的朝她笑了笑:“我出去一下。”


    放下了手中的蘋果,裴筠沁坐在床上,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醫院外的小餐館


    擦了擦桌子,綾竹用飯店裏給的一次性杯子倒了一杯水,遞給了小雛菊。


    服務員正好也在這個時候端了兩碗麵上來:“兩碗牛肉麵,還需要別的嗎?”


    綾竹擺了擺手,服務員退出了包間。


    輕輕地打開了那包裝簡陋的一次性筷子,小心翼翼的挑起了一根麵,小雛菊抬起頭,目光與綾竹交匯在一起:“你不應該在這裏的。”


    綾竹也掰開了一雙筷子,隨手將麵上的蔥花挑掉,漫不經心的迴答:“我也覺得我不應該在這裏。”


    嗦了口麵,小雛菊不禁露出了一絲笑意,她眨眨眼問道:“你怎麽會想到來這裏找我呢?”


    綾竹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勺子向麵碗中添加了一些紅紅的辣椒。


    隨著勺子的攪動,紅色的辣椒油逐漸散開,整個麵碗都變得紅彤彤的。


    她一邊拌麵,一邊淡淡地迴答:“猜的。”


    其實,想要想通這其中的緣由並不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小雛菊是個非常聰慧早熟的孩子,從她們之前的交流以及隻言片語當中就能夠察覺得到,她對於時空迴溯顯然已經不是初次使用了。


    盡管如此,小雛菊終究還隻是一個年幼的小女孩兒而已,而當時間被定格在了七年前這個節點時,綾竹幾乎是在瞬間便猜到了小雛菊動用自身能力最渴望見到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她早亡的母親。


    小雛菊也不追問,歎了口氣:“你既然能出現在這裏,是不是就代表著,我的本源已經被剖了?”


    動作頓了頓,綾竹過了片刻後才慢慢的點了點頭。


    對於這樣的答案,小雛菊似乎早就有所預料,因此臉上並沒有露出太多驚訝或者恐懼的神情,反而是一種平靜到近乎麻木的接受:“好吧,這倒也算是在意料之中的結局了。”


    兩人之間頓時陷入了一片沉默,誰也沒有再主動開口說一句話,隻有麵館裏其他客人偶爾發出的輕微聲響,以及他們各自吃麵時所發出的細微聲音。


    小雛菊默默地挑起幾根麵條送進嘴裏,咀嚼的動作顯得有些機械。


    盡管她表麵上看起來十分專注於麵前的食物,但實際上她的心思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


    終於,在又一次抬起頭的時候,她的目光越過碗中的熱氣,直直地落在了對麵那個正安靜吃麵的少女身上。


    就這樣對視了很長時間,小雛菊嘴唇輕顫,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問道:“......我,我還活著嗎?”


    話音剛落,整個麵館裏原本就不算喧鬧的氛圍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


    綾竹手上的動作一頓,隨即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她抬起頭來,與小雛菊的視線交匯在一起,可是卻始終一言不發。


    眼底的神采黯淡了一瞬間,小雛菊的眼角眉梢低垂了下來,握著筷子的手也微微發緊。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般的沉默過後,小雛菊深吸了一口氣:“……我死在哪裏。”


    這次,綾竹沉默的時間更久了。就在小雛菊以為對方不會迴答的時候,綾竹終於壓低聲音說道:“映山紅孤兒院,在我的懷裏......”


    勉強的勾唇笑了笑,小雛菊假裝灑脫的唿出了口氣:“好吧,好吧,死在美女的懷裏也不算太虧啦。”


    將吃完的麵碗推遠,綾竹平靜的看著她:“我需要一些解釋。”


    “關於誰的呢?”


    綾竹沒有絲毫猶豫,輕聲吐出三個字:“衾無冕。”


    小孩子本就食量不大,方才那一碗麵條此刻已然冷卻凝結,幾乎快要變成一坨麵餅,小雛菊也失去了繼續進食的欲望。


    她隨手把手中的筷子插進碗裏,然後順勢一推,讓碗筷都離自己稍遠一些。


    接著,她抬起頭,雙眼直視著綾竹,眼神清澈而深邃。


    “所以我是被他殺死的嗎?”


    輕輕頷首,綾竹道:“是。”


    聽到這個答案後小雛菊的長睫微微顫了顫,表情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晦澀:“衾.無.冕……真是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她抬起了眼睛直直的看著綾竹:“這個問題我想有一個人能更好的為你解答。”


    從凳子上下來,她唿了口氣:“其實有關這件事,我覺得應該由另一個人來為你做出更詳盡準確的解答。”


    “畢竟當年所發生的一切,隻有親身經曆過的當事人才最清楚明白,不過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夠先答應我幾件事情。”


    綾竹已經猜到了她口中說的人是誰:“什麽事情?”


    小雛菊抬頭看著她一笑:“不要把我的事告訴她,她承受不住那樣的打擊的。”


    眉眼微微垂著,綾竹收迴了視線:“我不是那麽無聊的人。”


    “還有。”小雛菊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臉上的神情變得異常嚴肅正經起來,緩緩說道:“不要妄圖去改變過去已然發生的事情,因為命運早就在冥冥之中注定好了一切。”


    說完這些之後,小雛菊稍稍停頓了一下,接著又繼續補充道:“接下來的話隻是一些建議,但我希望你還是能認真聽一聽。”


    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口罩遞給她,輕聲叮囑道:“假如條件允許的話,盡量別以你自己原本的容貌在過去的時空中來迴出現,畢竟這樣做很有可能會碰到那些本不該在此刻出現的人或事,從而引發諸多不必要的誤解與困擾。”


    綾竹伸出雙手,接過了那個口罩,輕聲地道謝。


    小雛菊歎氣:“就像現在的我一樣,我隻能在秦哥和哥哥他們不在的時候去醫院裏陪陪我母親,因為我根本就不應當在這個特定的時間節點出現在這個時空當中。”


    此時的綾竹已經戴上了那隻口罩,口罩嚴嚴實實地遮掩住了她大半張臉龐,僅剩下那雙清冷如月的眼眸露在了外麵:“如果改變了會怎樣?”


    小雛菊麵色凝重地緩緩搖了搖頭:“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因為時空迴溯本身就是一個悖論。”


    “至於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畢竟到目前為止,我一直都嚴格遵守著穿越時空的規則和禁忌,從未敢輕易去觸碰那條紅線。”


    主動牽住了少女的手,綾竹並未拒絕,兩人離開了餐館。


    路上,小雛菊的表情格外鄭重:“我知道你今天來找我是想給自己的退路增加一層保障,但是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不會是那一層保障。”


    醫院裏來來往往很多的人,綾竹停下了腳步,彎腰將人抱在了懷裏。


    小雛菊先是微微一愣,隨後便輕輕地靠在了綾竹溫暖的肩膀上。


    她稍稍壓低聲音,開始詳細地向綾竹解釋起來:“我是可以迴去我原本的時空的,但我隻能迴到我離開的那一刻,可在我的那個時間線裏,你已經存在了,我再帶著你迴去,那世界上就多了另一個你。”


    綾竹皺眉:“我明白了。”


    停在病房外,小雛菊抬頭看著她:“如果你想要迴到你原本的時空的話,就隻能去找到那個把你帶來的人。”


    “可我猜想到時候你們隻有一個人能迴去。”


    “因為時空迴溯是非常消耗的,我每一次使用之後都要恢複15天到30天不等,我不太明白被剖出的本源會不會有所影響。”


    “但可以肯定的是,經過時間的稀釋,本源的力量隻會越來越弱,所以下一次能夠催動的時候應該是兩個月之內,你必須要在這兩個月之內找到那個人,在他發動下一次穿越之前迴到正確的時間線上,否則你會被留在這裏。”


    將小女孩兒放下,綾竹神色平靜:“我明白了。”


    點了點頭,小雛菊不再多言,深吸了口氣,臉上重新綻放出笑顏,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推門走進了病房內。


    裴筠沁靠在病床前正在織圍巾,聽到了動靜,抬眼看了過來。


    “媽媽。”


    小雛菊一見到裴筠沁,立刻笑逐顏開,猶如一隻歡快的小鳥一般飛奔而來,撲進了裴筠沁溫暖的懷抱之中。


    裴筠沁見狀,伸出雙手緊緊地摟住了女孩那柔軟嬌小的身軀,眉眼也變得格外溫柔起來,輕聲問道:“吃完飯了嗎?”


    小雛菊乖巧地點了點頭,接著又伸手指向站在門口處的綾竹,介紹道:“這個是我的朋友,她有些事情想要找媽媽了解一下。”


    裴筠沁聞言,不由得微微抬起眼眸,將目光投向了門口的綾竹,心中暗自思忖著,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嘴角上揚:“你的……朋友?”


    小雛菊依舊笑著,伸手拍了拍母親的手背。


    看懂了女兒的暗示,裴筠沁心下了然,朝著綾竹釋放了一個善意的笑容:“你好,我是裴筠沁,沉念念的母親。”


    小雛菊自覺的從母親的懷抱裏走了出來,俏皮的眨了眨眼:“小雛菊不打擾了哦~,我在外麵等著你們,順便去樓下玩一會。”


    一直到小雛菊離開,蒼白溫柔的女人才收斂了笑意,半靠著床頭,收迴了視線看向綾竹。


    她的眸子如同深邃的湖泊,泛著一層朦朧的水霧,其中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無法名狀的傷感。


    微微低垂著頭,用輕得幾乎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緩緩開口問道:“他到最後依舊沒有放過我的女兒,是嗎?”


    未出口的話卡在了嗓子裏,裴筠沁的敏銳出乎了綾竹的意料,綾竹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迴應,隻得選擇保持沉默。


    然而,這種沉默本身就像是一種默認的答案,無需再多言什麽。


    看出了綾竹的無措,裴筠沁輕輕地眨了眨眼睛,試圖將眼底那一絲即將奪眶而出的水光悄然隱匿起來。


    然後,她輕輕地歎了口氣,主動轉移了話題,隻是嗓音此刻卻顯得有些沙啞:“你是來問阿眠的事情的吧?”


    “阿眠?”綾竹皺眉。


    裴筠沁見狀,嘴角勉強扯出一個蒼白的笑容,解釋道:“或許,你會對他將來所用的那個名字更為熟悉一些——衾無冕。”


    點了點頭,綾竹道:“是。”


    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細密如牛毛般的雨絲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輕輕地敲打著窗戶。


    一滴晶瑩剔透的雨點順著玻璃滑落而下,留下一道淺淺的水痕。


    望著那不斷滴落的雨點,裴筠沁的思緒漸漸地飄遠。


    “……他之前並不是這樣的,小樂、阿眠、和我,我們其實都是被父母拋棄的孩子。”


    “我們在映山紅孤兒院一起長大,相依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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