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市某知名餐廳內。


    阿椒小心翼翼地將目光投向左邊,隻見宋堯正端坐在綾竹的左側。


    他那張清俊的麵龐上掛著一抹溫潤如玉的笑容,但若是仔細觀察便能發現,他的手指此刻正緊緊地攥住輪椅的扶手,仿佛要將其捏碎一般。


    阿椒收迴視線,又悄悄地瞥向右邊。


    灰羽則大馬金刀地坐在綾竹的另一側,雙腿不爽抖動著,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看都不往宋堯那看一眼,冷著臉地從口袋裏摸出一根香煙,剛要點燃,就被綾竹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上。


    灰羽吃痛地叫了一聲,隨後便乖乖地挺直了身子,不敢再有絲毫造次。


    秦逸櫟依然保持著那副半死不活的頹廢姿態,目光掃過灰羽時,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妙調侃。


    沉冰靜靜地凝視著坐在少女身旁的這兩個人,微微的攥起了拳。


    張鐸擦了擦汗,咳嗽了一聲,決定踐行自己作為助理的本職工作,打破了這讓人窒息的沉寂。


    “多謝各位賞臉,希望大家這一頓能吃的賓主盡歡。”


    宋堯收迴了視線,微微一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宋堯,是小竹的未婚夫,很感謝各位對小竹的照顧,希望大家……”


    話音未落,灰羽不屑的輕嗤了一聲。


    原本麵帶微笑的宋堯,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了下來,他那雙栗色的眼眸緊緊地盯著灰羽,語氣平淡但卻帶著一絲寒意說道:


    “我一直認為,在他人講話之時貿然打斷,是一種極其缺乏教養和素質的行為。”


    “不知灰羽先生對此作何感想?或者說,您向來就熱衷於橫插一腳、破壞他人之事呢?”


    麵對宋堯加強帶棒的嘲諷,灰羽卻隻是微微一笑,悠悠地開口說道:


    “您這番話說得可真夠難聽的,很難想象你是不是對世間萬物都有這麽強占有欲,依我看呐,您這恐怕已經患上了嚴重的妄想症了,還是趁早找個時間去精神病院裏好好檢查一下吧。”


    “免得哪天您走在大街上的時候,瞧見一根電線杆子都會忍不住想要抱迴家呢。”


    “要是真到了那種地步,您可就不僅僅是要進精神病院那麽簡單了,說不定還得去蹲大牢呢,不過嘛,要是真有那麽一天,我說不定還能在看守所裏‘熱情’地招待招待您呢。”


    宋堯栗色的眼眸之中仿佛凝結著一層寒霜,輕笑著譏嘲道:“把幻想當作真實,這聽上去到很像是您的病情呢。”


    就在兩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地展開激烈交鋒之時,綾竹正悠然自得地坐在他們中間,手中握著一杯可樂,漫不經心地啜飲著。


    她對於眼前這場火藥味十足的唇槍舌戰似乎完全不以為意,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而另一邊,沉冰的目光則一直默默地落在綾竹身上。


    他的眸色漸漸暗沉下去,原本平靜無波的眼神此刻也泛起了一絲漣漪,隱藏著許多複雜的情愫。


    緊緊地攥住自己的手指,他緩緩地垂下眼簾,如果這兩個人可以的話,那姐姐的男人為什麽不能再多一個呢?


    阿椒聽的隻覺得刺激,眼睛都在發亮。


    人生頭一次這麽近距離的圍觀雄競,真是刺激啊!


    收迴了視線,宋堯溫和的看向綾竹,低聲道:“我在旁邊訂了個酒店,你這麽一直住在別人家裏也不方便,跟我一起住在酒店裏吧?”


    灰羽冷笑:“你這也……”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綾竹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好。”


    未出口的話就這麽不尷不尬的卡在了喉嚨裏,灰羽冷了臉,卻不敢發作,憋屈的移開了視線。


    秦逸櫟看的發笑。


    真是沒想到,灰羽居然被治的服服帖帖的,還心甘情願的當小三兒。


    這簡直比看春晚還精彩。


    一頓飯吃的氛圍異常怪異,飯局結束之後,秦逸櫟就立刻帶著倆小崽子腳底抹油的跑路了。


    阿椒還有點意猶未盡,但也知道得給人家一點兒私人空間。


    沉冰沉沉的收迴了自己的視線,抿著唇一言不發的跟著秦逸櫟離開了。


    站在門口兒,灰羽從兜裏掏出一盒香煙,熟練地抽出一支叼在嘴角,然後用打火機點燃。火苗閃爍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團白色煙霧。


    煙霧繚繞中,他似笑非笑地看向綾竹,眼神有些複雜。


    “你真跟他一起住啊?”灰羽漫不經心地問道,語氣聽起來吊兒郎當,但實際上,他的眼底卻滿是晦暗不明的光芒,死死的壓著隱晦的不甘。


    綾竹聽到這話,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似乎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之處:“他一個人在這邊,我不放心。”


    唇角微微勾起,宋堯突然抬起手,輕輕地握住了綾竹的手。


    綾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宋堯,兩人的目光交匯在一起,瞬間有一種旁人難以介入的默契。


    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灰羽看到這一幕,臉色微變,原本想要再說些什麽的話語硬生生地咽了迴去。


    他壓抑地低下頭,又深深地抽了幾口煙,然後把剩下的半截煙丟到地上,用腳踩滅。


    “……那我在這兒你就放心了?”沉默片刻後,灰羽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


    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控訴,但話出口的一瞬間也意識到了自己多言,深深看了綾竹一眼,他不再多言垂下眸子轉身離開。


    收迴了視線,宋堯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下來:“……看來小竹跟灰羽先生一起時發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呢。”


    恰在此時,張鐸開著車過來了。


    將人抱到車上,綾竹坐在了他的身邊。


    車內的氣氛被一股無形的重壓籠罩著,宋堯靜靜地坐在那裏,他那原本就深邃的眼眸此刻在窗外霓虹燈五彩斑斕的光芒映照下顯得愈發難測,微微的側著頭,一向長袖善舞的他這時卻未發一言。


    一直等到了酒店,房間內隻剩下他們二人時,宋堯才慢慢從思緒之中抽離。


    綾竹將他抱在了床上,卻在將要離開時,被宋堯拽住。


    宋堯抬起手,一點點靠近綾竹那纖細柔軟的腰肢,最終輕輕地環住了少女。


    沉默的貼著綾竹單薄的脊背,宋堯難過的感受著她輕微的唿吸和心跳。


    一個平日裏總是表現得心思深沉、無懈可擊的男人,終於在此時暴露了隱藏了多日的脆弱不安。


    綾竹並沒有反抗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她靜靜地站在原地,任由宋堯抱著自己。


    兩人以這樣親密的姿勢依偎在一起,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靜止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隱隱約約間,似乎能夠聽見從少女胸腔傳來的心跳聲,猶如一陣輕柔的鼓點,敲打著宋堯那顆早已淩亂不堪的心弦。


    “……你不要我了,是嗎?”


    宋堯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破碎感,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靈魂深處擠出來的一樣,充滿了濃濃的絕望。


    “你對他那麽好,我甚至在他身上聞到了你的味道……他是個健全正常的人,而我隻是個殘缺不全的廢人罷了,所以,你選擇離開我去投向他的懷抱,也是理所當然的......”


    到最後,宋堯的話語已經近乎呢喃,幾近哽咽。


    似乎有什麽滾燙濕潤的東西透過單薄的衣衫滲透過來,灼燙著綾竹那纖瘦的脊背。


    那是宋堯的眼淚。


    “我還有用的,小竹。”宋堯緊緊地摟著綾竹纖細的腰肢,仿佛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不見一般。


    他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但綾竹並沒有掙紮,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


    宋堯的聲音愈發沙啞,帶著一絲崩潰和絕望的顫抖:“你難道不再需要靈氣了嗎?”


    “利用我吧,我還有很多價值的,小竹。”


    男人近乎卑微地哀求著。


    一向在公司裏商場中氣定神閑八麵玲瓏的人,此時卻隻能重複著這些無意義的話語。


    他就這樣不停地祈求著、禱告著,渴望能從綾竹那裏得到哪怕隻有一絲絲微弱的關注。


    隻要她願意看自己一眼,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恩賜。


    隻要不要那麽快將視線從他的身上移開。


    他渴求著少女的愛,就像快要被凍死的旅客渴求得到一縷溫暖的火光。


    沉默了許久許久,綾竹轉過身。


    宋堯那原本精致無暇的麵龐,如今因病態而更顯蒼白得嚇人,宛如一張毫無血色的宣紙,淚珠悄無聲息地沿著他那如瓷器般細膩的臉頰緩緩流淌而下,留下一道道淺淺的淚痕。


    情緒劇烈起伏,他那本就蒼白如紙的臉色,此時泛起了一層不正常的薄紅,這抹異樣的紅暈,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愈發脆弱,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掉似的。


    纖長的睫毛被淚水浸濕,上麵微微掛著顆搖搖欲墜的淚珠。


    就連唇瓣都微微透露著瀲灩的紅。


    宋堯小心翼翼地握住綾竹纖細的手腕,盡管心中滿是恐懼和不安,他依然不敢太過用力,隻能顫抖著雙手,弓起脊背,以一種近乎卑微的姿態,將自己的臉龐輕輕地貼在綾竹的手背上,汲取那一點點的溫熱。


    “……不要放棄我,好嗎?我還有很多利用價值的,求你,別離開我。”


    熾熱的淚滴在綾竹的手背上暈開,綾竹抬起他的下巴,生澀的幫他擦掉了淚:“……別哭。”


    淚水掛在長睫上,宋堯臉色蒼白,眼尾紅的可憐,乞求的看著她:“你要,吻我嗎?”


    他其實並不渴求這個吻,他隻是迫切的想要確定,自己在少女那裏,還是有利用價值的。


    綾竹微微垂眸,看了他很久,直到宋堯心底都生出絕望之時,少女單手將宋堯的頭輕輕按在了胸前,低聲道:“不用吻。”


    宋堯的身體驟然一僵,旋即聽出了少女的話外之意,委屈的靠在少女溫熱的,帶著冷香的懷中哽咽著微微顫抖。


    安撫的拍了拍宋堯的因為瘦削而微微突出的蝴蝶骨,綾竹輕聲道:“不為了利用,你很好,宋堯。”


    她平時話就少,像這樣有些溫情的話更是幾乎很少說。


    因為在組織內長大,她的情感缺失很嚴重,但是這並不代表她是個對外界感知淡漠的人。


    被搭檔兼愛人親手斃命,穿越到陌生的世界,全身靈脈盡廢,她其實也並非如表麵上看上去那麽平靜。


    偶爾午夜夢迴,她也會被噩夢纏繞,聽到那一聲槍響,再次重溫失血後傳遍全身的冷意。


    活著的時候,她是組織裏的金牌殺手,但是也僅限於此,她沒有任何生活技巧,不會砍價,沒有很多常識,也不太會跟人交涉。


    殺人是她唯一會做的事情,她什麽都不會,誰都不認識,這個世界上沒有‘綾竹’,隻有‘洛綾竹’。


    她當然知道頻繁的接單就算是頂級殺手也會留下破綻,但她不在乎,她隻是需要用這種方式來證明,這個世界上還是有‘綾竹’存在的痕跡的。


    懷中之人是在異世之中第一個對她伸出援手的人,綾竹不在乎他出於什麽目的,是否隻是為了她膚淺的皮囊。


    宋堯對她伸出了那隻手,他是她在這個世界上第一個信任的人,時至今日乃至往後,都會是最信任的人。


    他們本就該最親密。


    抬起宋堯的臉,綾竹坐在他身邊生澀的摸了摸青年的發絲,她不太會安慰人,看著宋堯那張哭的可憐的臉,憋出了句:“你哭的,很好看。”


    宋堯確實哭的很好看,他知道自己的皮囊有些優勢,如果可以,他也祈盼著這些外物能對少女產生那麽一點點的影響。


    牽起綾竹的手,宋堯輕輕貼在自己臉上,啞聲道:“那你,喜歡嗎?”


    綾竹點了點頭。


    即便第一次知道自己站不起來時,宋堯都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麽不自信過,他迫切的追問:“喜歡的是我的眼淚,還是……我?”


    其實早在綾竹將他按在懷中時,這個答案就已經心照不宣了,但是他就是想親耳聽到那個答案。


    綾竹驀地笑了起來,清冷的少女笑起來時美的不可方物,她順著宋堯的力道,手指微微用力,擦去了他眼尾的淚,眸色帶著溫和的縱容:“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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