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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日朝野上下可不太平。


    裴卿攔下所有雪災折子的舉動無疑惹了眾怒,忠臣貪官,皆在背地裏咒他,民間更是怨聲載道。


    這些紛亂止息於幾個不大不小的官吏被發現死在自己府內。


    其皆為一劍封喉,傷口利落幹淨。官府派來的仵作一瞧,便知這是東廠的手筆,於是無人敢再查下去,對外宣稱那幾人是自戕。


    更巧的是,在那幾個官員府中還查到了貪墨的罪證。於是這幾人被蓋棺定論為“畏罪自戕”,其家眷或流放充軍,或貶為奴籍。


    這麽一來,便再無人敢明麵上議論裴卿,其後又因玉和公主將要隨使團入西夜,此事便被壓了下去。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裴卿將折子盡數扔給劉泉後,第二日便派了人去長寧宮。


    宋清安聽聞翠珠的話時,還有些吃驚。


    “裴掌印這幾日不是忙得厲害嗎?”


    翠珠聞言遲疑了一下,道:“這……婢子就不知了,是寧水苑那邊的意思。”


    宋清安揮了揮手讓她退下,垂眸思量。


    為何想到要與裴卿見麵,竟有些別扭呢……


    “竹煙。”


    宋清安揚聲,待竹煙進來後又與她道:“宸妃送來的那些茶葉,你包一下,今夜帶去。”


    雖然當時宋清安推辭了,但後來薑芷還是將茶葉送到了長寧宮。她正愁怎麽處理,這麽看借花獻佛倒是得宜。


    想來薑芷若知曉此事,也不會,亦不敢多說什麽。


    —


    宋清安去寧水苑已是輕車熟路,都不消人引路,自個兒便能到書房。


    此時她立在抱廈之下,看著雕花木門間透出的燭火微光,竟有幾分踟躕。


    想這些作甚。


    宋清安無端迴想起裴卿的擁抱,忙將這念頭甩出去,伸手推開了門。


    裴卿照舊坐於案前,聽得響動卻連眼皮都不曾掀起,隻淡淡道了一句:“公主來了。”


    宋清安背手合上門,輕嗯了一聲,眼神在屋內逡巡,總覺得多了些什麽……


    是什麽呢……


    宋清安目光一凝,停在窗下的黃花梨玫瑰椅上。


    玫瑰椅向來是閨秀女子用的,裴卿這裏素來沒有,而今突兀出現……


    難道是給她的?


    許是宋清安太過安靜,裴卿終於抬頭去看她:“公主站在那兒做什麽?”


    他眸光平靜,不見波瀾,向窗下頷首:“公主坐吧。”


    宋清安將將迴神,依言去了窗邊,卻是將玫瑰椅搬至裴卿身側,這才坐下了。


    笑話,從前沒有她坐處的時候她還與裴卿挨得那麽近。如今既有了,怎還能比那時還離得遠了呢?


    裴卿自始至終都瞧著她動作,並未阻攔。


    “穆之,我給你帶了些好東西。”


    宋清安覺出裴卿似有些冷淡,她隻充不知,笑盈盈地將竹煙包好的茶葉放到書案上。


    “昨日宸妃娘娘邀我去她宮中坐坐,未央宮的茶果真清香四溢。娘娘好心,看我喜歡,便送了些到我宮中。”


    說到此處,宋清安眉目彎起:“我想著該讓穆之也試試,便帶過來了。”


    裴卿悠悠轉著玉扳指:“公主去見宸妃了?”


    “娘娘相邀,我是晚輩,總不好不去吧?”


    宋清安麵上沒有絲毫心虛,裴卿也知她這話在理,可……


    以她的性子,若真不想去,有的是辦法。


    裴卿沒有戳穿她,隻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她與公主說什麽了?”


    “敘敘舊罷了,宸妃娘娘溫柔和氣,與她相處倒是舒服。”


    宋清安溫溫一笑,眸中倒是真誠。


    “咱家竟不知,公主與她何‘舊’之有?”


    裴卿嘲她,宋清安假作沒聽見,低聲道:“與我母親相關罷了……”


    “公主,別怪咱家沒提醒你,那可是一池渾水……公主最好不要去趟。”


    裴卿懶懶道,一手卻按在那茶葉包上拖向自己。


    他的話讓宋清安眸光一閃,聽這意思……難道裴卿也知道些什麽?


    “穆之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宋清安睜著眼睛說瞎話,“宸妃娘娘告訴了我一件事。”


    “原先貴妃娘娘送給我的衣裳……有問題。”


    宋清安眉間蹙起,愈發哀愁:“可我迴去後命人仔細檢查了,其衣上一無異香,二無異物,卻是瞧不出什麽問題。”


    “我疑心或許衣間有什麽,可又不能將它剪了來看……”


    說到此處,宋清安眸中已淚光點點,聲音微微發顫:“若宸妃娘娘所言非虛,那……我已穿了那些衣裳許久,如無娘娘提醒,隻怕我到最後都是不明不白……”


    宋清安適時低頭,取出錦帕拭淚:“可縱是如此,我依舊不曾發現哪裏有問題……貴妃這般想害我,實在讓我心驚……”


    她與裴卿坐得近,順勢便伏上裴卿肩頭,哀哀啜泣起來。


    裴卿麵上淡淡,卻沒有推開她,手掌還在她背上安撫似的輕拍。


    “公主寬心,您現今的衣裳,都是劉泉經手過的。”


    裴卿聲如玉石琅琅,讓宋清安心下稍定。


    果然,那時劉泉來送衣,定是已發現了不對。


    做戲做全套,宋清安收斂了些淚水,後怕道:“可若沒有穆之……我豈不是……”


    說著,宋清安眨了眨眼,淚水又要落下來。


    “穆之,我不想咽下這口氣。”


    她兜了一大圈,總算說出了此行目的。


    觀她淚水漣漣,眼眶微紅,裴卿心知宋清安是裝的,卻還是伸手,指腹擦過淚痕,他問道:“那公主想怎麽做?”


    宋清安沉默片刻,隨後起身坐進裴卿懷中。


    她瞧著倒是無辜:“我怕隔牆有耳,還是近些與穆之說吧。”


    裴卿默默無語,有膽子來寧水苑做隔牆之耳的,怕不是活膩了……


    宋清安發髻微散,有幾綹青絲垂下,更顯嬌弱。她又湊近了些,在裴卿耳際徐徐道來。


    ……


    “咱家竟不知,公主有這般好心計。”


    裴卿微微偏頭,不再讓宋清安如此靠近。


    見裴卿躲開,宋清安反欺身而上,再次拉進兩人的距離:“裴掌印居此位多年,應當也見了不少醃臢事吧?”


    她一手搭在裴卿肩頭,一手則輕輕撫過他衣襟。


    “我自小長在深宮中,見過的事情,也不比裴掌印少。所以……”


    宋清安唇角微挑,一手已探入他衣襟中:“裴掌印說錯了,於宮中人而言,這不是心計。”


    裴卿漆眸暗下,攥住了宋清安的手腕。而她好似毫不受影響,依舊柔聲道。


    “……是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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