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聞皇天之命不有常,惟歸於德。


    “羯趙竊據神州,不施德政,暴淩無道,所以一朝國亡,宗族滅絕。


    “苻氏原為趙臣,時值天下喪亂之際,高祖景明皇帝(苻健)應並州生民之請,草創基業。


    “然天下之勢,終趨於一統。


    “苻氏立國於一州之地,國小德薄,難以光耀萬方。


    “永嘉年間,晉室有傾頹之危,衣冠南渡,據長江之險,偏安一隅。


    “幸賴楚、梁二公,奮揚靈武,克剪多難,重懸日月,更綴參辰,再造社稷,中興晉室。


    “宏年少德薄,即位於危難之間,河東雖險固,然立國在德不在險,宏實難負並州萬姓之望。


    “夫大道之行,天下為公,選賢與能,故唐堯不私於厥子,而名播於無窮。


    “宏雖庸暗,安敢以一姓之私,違抗天命。


    “今願舉國以降梁公,重歸晉室懷抱,萬望梁公納之。”


    苻融讀過降表,將之畢恭畢敬的呈遞給桓熙。


    這份詔書,其實是太皇太後苟氏借苻宏之口吻,命人所擬。


    桓熙看罷,確認無誤,又交到了沈赤黔的手上,吩咐道:


    “謄抄三份,一份送於長安,一份進於襄陽,一份獻於建康。”


    沈赤黔領命,當即著手安排此事。


    桓熙又問苻融:


    “晉陽如今情況怎樣?”


    苻融恭順道:


    “太皇太後應建寧公之請,以王淵掌京畿軍事,靜候梁公蒞臨。”


    桓熙滿意的點了點頭,事實上,不管是誰執掌了晉陽附近的兵權,都對他北上沒有影響。


    他又不是孤身入虞國,近十萬虎賁護衛,哪怕有人想搞什麽陰謀詭計,也難以得逞。


    苻融隨即又獻上虞國的賬簿和戶籍,自古以來,投降少不了要獻上這些東西。


    劉邦入鹹陽,所有人都在搜刮綾羅珍寶,唯有蕭何尋找賬薄、戶籍。


    隻有得到了賬簿、戶籍,才能以最快速度恢複當地的秩序,知道所占地區一年可以收到多少賦稅,官方經營的鹽鐵等收入幾何,又有多少的成年人口可以服徭役、兵役。


    否則,就需得推行人口普查,逐一登記造冊,費時費力。


    虞國占據並州,下轄太原、河東、平陽、樂平、西河、上黨、雁門、新興等八郡六十五縣。


    其中,河東郡八縣早已被桓熙所占據,故而,苻融所獻的是剩餘七郡的賬薄、戶籍。


    虞國共計有人口將近二十萬戶,相較於後趙時的不足七萬戶,翻了將近兩倍。


    這麽大規模的人口井噴,當然不可能是自然增長。


    造成這樣的情況,主要有三個方麵的原因。


    其一是後趙末年,北方大亂的時候,冉魏與石趙主要在河北交戰,河東並未遭受波及,有大量的人口逃往此處,躲避兵禍。


    其二是苻氏短時間內便驅逐了張平,入主並州,並沒有讓戰爭打得曠日持久,不僅帶來了氐人,也有當年投靠在苻洪麾下的十餘萬關西流民。


    其三,則是苻健發兵洛陽,而後裹挾著張遇北歸,將洛陽人口盡數帶來了河東,僅是這一條,就為並州新增了將近四萬戶。


    虞國隻占據了一州之地,但在連吃敗仗的情況下,依然能夠堅持到今日,就是憑著坐擁近二十萬戶的人口。


    道理很簡單,有了人口,才有兵源,才有賦稅,一時的失敗也能夠承受。


    隻不過自苻健以來,虞國與梁國作戰,失敗的次數實在太多了。


    將士們打得都沒有了信心,而且讓桓熙奪占河東郡,失去了鹽利這項重要的財稅來源,最終使得虞國走向崩潰。


    桓熙將這些賬薄、戶籍交給權翼保管,由他組織軍中文吏謄抄兩份,一份送長安,一份送建康。


    至於襄陽,就不必送了,畢竟這又不是降表。


    將來他們桓家父子真的整合了勢力,再把長安那份送往洛陽即可。


    翌日,桓熙由聞喜縣揮師北上,沿途虞國的地方官員,無不掃榻相迎。


    升平元年(公元357年),七月二十三。


    晉陽百官皆候於城外,當先一名婦人,懷抱幼兒,正是虞國太皇太後苟氏,以及大虞天王苻宏。


    秋天的太陽並不毒,但在城外站得久了,一些上了年紀的官員也不由兩腿微顫。


    直至黃昏時,議論聲在人群中嗡嗡作響,不知道今天桓熙究竟會不會到。


    匈奴、鮮卑騎兵已經在王淵的配合之下,控製了晉陽內外,就等著桓熙到場,當眾受了降表即可。


    隻是桓熙久久不至,終是讓人群中有了騷動。


    忽的,一隻雄鷹劃過長空,盤旋在眾人的頭頂,鷹叫聲尖銳刺耳。


    片刻後,馬蹄聲轟鳴,幾有地動山搖之勢。


    眾人非但不驚懼,反而個個喜上眉梢:


    梁公終於來了。


    桓熙在近衛義從、百保鮮卑的簇擁之下,來到了虞國百官的麵前。


    他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打量著眾人。


    哪怕在太陽底下站了一天,也沒有一個人敢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怨恨之色。


    太皇太後苟氏將懷抱中的苻宏交給其母,親自奉了降表行至桓熙馬前,高聲宣讀。


    桓熙耐著性子又聽了一遍,這才翻身下馬,受了虞國的降表。


    自此,當年苻健在後趙末年,趁著北方大亂,驅逐並州刺史張平,於永和七年(公元351年)所建立的虞國,就此滅亡,享國七年,曆苻健、苻生、苻堅、苻宏共四主。


    桓熙入晉陽,便堂而皇之的住進了晉陽宮,他素來無法無天,否則也不會在長安占據了未央宮作為居所,而晉室也實在拿他毫無辦法,隻能聽之任之。


    至於苻健、苻生、苻雄、苻堅的家眷,則統統搬了出去,騰空了晉陽宮。


    盡管前趙興起於並州,但從未定都於晉陽,後趙石虎也不曾在此修築宮城。


    因此,在苻健入主之後修築得到晉陽宮,其實並不大。


    此前離開長安,桓熙隻帶了李媛一人,她獨占恩寵,如今再度懷上了身孕,被留在了聞喜縣養胎,並未跟著一起北上。


    而權翼則幹起了拉皮條的老本行,秘密將歸義王的太王太後、王太後接迴了晉陽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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