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爾基特的聲音久久之後才完全消散。伍安怕他還有後手,所以一直都挺著精神堤防。直到周圍再沒有任何的聲音之後,他才放心的收了劍,點亮了賜福。此戰一過,伍安身上的盧恩增添了不少。梅琳娜這時候現出形體,蹲伏在伍安麵前:“漂亮的一戰。”


    “多虧你幫我。”伍安笑道,“要不是你把我那些沒用掉的盧恩轉化為力量,我估計還要跟他耗上好久。”


    “我其實沒有做什麽,你本就功夫了得,天賦極佳,擊敗他是意料之中的事。”


    “哎呀咱倆都啥關係了,你就別跟我這麽客氣了。”伍安擺擺手,“要不是你用了那個爆炸的技能,我估計早被他捏死了。”


    “比起那個,我更加好奇的是,你的劍術。”梅琳娜話鋒一轉,“你在心裏默念的那些招式,我聞所未聞。所以我想問問,你那一套是什麽劍術。”


    “那個?”伍安猶豫著要不要告訴梅琳娜,看她難得的露出了如此真誠的表情,伍安也不打算跟她保守什麽秘密,開口道:“剛才我用的那幾招,來自一套叫作「玉龍十三式」的劍法,由玉龍山莊的莊主所創。劍法如名,共有十三式,每一式都有自己的名字和作用,且可以交替著銜接使用,彼此互補,是一套靈活多變的劍法。”


    “這麽說來,就跟戰技差不多。”梅琳娜道。


    “戰技?”伍安不解。


    梅琳娜點頭:“在進城前,咱們遇到的那個貝納爾,他所說的那些要傳授給你的,其實就是戰技。”


    伍安若有所思的點頭:“原來如此。”


    梅琳娜沉默片刻:“說起來,你是來自世界之外的人,我對此還有疑慮來著。”


    “什麽疑慮?”


    “疑慮你會像其他一些從世界之外遠道而來的人一樣,不想當什麽艾爾登之王,隻想要迴到自己的世界。”梅琳娜頓了頓,“我在來的路上,見過許多這樣的褪色者,他們並不承認自己的身份,不願意接受自己的責任,隻想要迴到原本的世界去過自己原本的日子。我看到他們,有些是中年人,有些是年輕人,還有一些是老人。我以為你會像他們一樣呢,結果看來,托雷特沒有看錯人。”


    伍安得意的笑了兩聲:“我可是很靠譜的。”


    “說起來我比較想知道,為什麽你會毫無意見的接受這樣的使命。我剛說的那些褪色者,他們與自己的女巫爭吵,說自己雖然是戰士的後裔,但是交界地的事情與他們已經沒有了直接關係。曾經的戰士們被放逐,好不容易逃遁到交界地之外的其他世界,過安分日子。到頭來,卻還是要他們的後人替他們收拾爛攤子。仔細想想,他們會撂挑子不幹,也在情理之中。”


    梅琳娜嘴上說著這是自己聽來的,可是伍安總覺著,這是梅琳娜自己心裏頭想說的。不過他並不點出來,而是思索了一陣,將自己的事情娓娓道來:“我是被玉龍山莊的莊主養大的,我的父母在我懂事之後不久就死了。在那之前,他們經常跟我說起關於交界地的事情,以及破碎戰爭的曆史,然後就把我托付給了玉龍山莊的莊主。莊主待我視若己出,吃的喝的玩的,一樣不差。經史子集,也對我傾囊相授,甚至願意把玉龍十三式傳授給我這個外人,還竭盡所能的教了我十八般兵器和各種拳腳功夫。對我而言,他可以說是我的再生父母。所以他吩咐我的事情,我都照辦,包括殺人。”


    看梅琳娜沒反應,伍安接著說:“我十歲的時候就開始殺人了,至今,已經有八年。所以對於殺人這種事情,我不會有所懼怕。到了該殺人的時候,以及遇到該殺的人的時候,我也絕對不會心慈手軟。起初,我辦事幹淨利落,替莊主解決了不少麻煩。後來,他覺得我被殺戮蒙蔽了心智,覺得我從小殺人,已經嗜殺成性,保不齊哪天就會作亂殺了他。”伍安啐了一口,“杞人憂天。”


    “然後,他把你趕了出去?”梅琳娜問。


    伍安點頭:“我開始一個人闖蕩,在心中放上一杆秤,用自己的功夫,除暴安良。白天做俠客,晚上接活兒殺人。不管是精神還是物質,我都得到了滿足。”


    伍安這話說的輕描淡寫,梅琳娜卻察覺出一絲可怕。她感覺出了伍安的另一麵,他那天真無邪的笑容,此時令迴想起來的梅琳娜不寒而栗。


    “我告訴自己,要像昭烈皇帝那樣,要笑,大膽的笑,因為笑有出頭天!”伍安立刻轉變了神態,又變迴了那個激揚熱血的少年。


    “既然你已經做了殺手,為什麽還要去當個俠客?”


    梅琳娜的問題讓伍安沉下臉來,無言良久。然後,他苦笑道:“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吧。我父母愛我,可是在我能體會到愛的時候走了。莊主對我好,卻從來沒對我噓寒問暖過,從來不問我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當個殺手,雖然能掙到錢,可是讓人一打聽,就像個能咬死人的老鼠。不對,不是像,就是老鼠。當個俠客,來無影去無蹤,受人追捧被人尊敬,多有麵子。”說到這,伍安不自覺的驕傲起來,然後,又平和下去,“我除了按照雇主的意思辦事,偶爾也會殺一些人,那就是既知道我任俠又知道我是殺手的人。說起來,的確是虛榮心在作祟。”


    伍安向來都喜歡開玩笑,一句話裏頭的大部分內容不是在打趣就是扯皮,所以梅琳娜並沒有把他說的虛榮心當真,權當作是他隨便胡扯的理由。“可是對於我的問題,你還是沒有做出解答。你為什麽會願意承擔責任,去覲見艾爾登法環呢?”


    伍安不假思索:“前人留下的爛攤子,畢竟是爛攤子,如果他們自己收拾不了,就得讓後人去收拾。如果後人都收拾不了,那還有誰能去收拾呢?我父母不厭其煩的跟我講交界地的事情,雖然他們嘴上沒說,心裏頭肯定指望著我能夠有朝一日代替他們迴到這裏。”伍安歎了口氣,“隻是沒想到來的這麽快。”說完,他馬上又笑了起來,帶著些許燦爛和不易察覺的無奈。他想說他其實很在乎承諾,哪怕隻是一句空頭的沒什麽憑據的話,不管多麽的虛無縹緲,他都會盡力的去完成。不管是別人麻煩他做的,還是他對別人說會去做的,都是如此。他雖然樂觀開朗,可是終究覺得這樣的話太矯情了,所以沒有開口。


    “即使引導早已破碎,也請您成為艾爾登之王。”他是那種真的會為了一句話而去拚命的人。


    “而且我在自己的世界也沒有牽掛,迴不迴去的,其實對我沒什麽所謂。”他伸手一碰梅琳娜的胳膊,“誒,你知道我來之前,我那個雇主跟我說的什麽嗎?”


    “說什麽?”


    “他說啊,說我需要一個女人。”說罷,伍安仰天大笑,恨不得讓整個交界地都聽到他的笑聲。梅琳娜則依然沉默不語,麵無波瀾。等到伍安笑夠了,她才開口問道:“你說你的心裏有一杆秤,你是怎麽衡量的?”


    “……總感覺咱倆是在做采訪,具體的我說不出來,反正我也沒考慮過那麽多。我隻管扶危濟困,打抱不平。晚上呢,好好辦事,絕對不對委托多問一句多餘的。”


    “原來如此,我了解了。”梅琳娜點點頭,依然冷著一張臉。伍安從來都沒辦法從她的表情看出她的心思,自然就不去多想。轉而開始問她:“你說的這個艾爾登之王,類似於什麽?”


    “在你的世界,最有權力的是什麽?”


    “當然是皇帝了。”伍安迴答,“貴為天子,富有四海。不管你是王公貴族,還是皇親國戚,就算是遠離塵世與朝堂,境界高深的武林人士,見了皇帝也得跪地叩頭,俯首稱臣。皇帝開的口,那叫玉口。說一不二,無人不從。皇帝要辦的事,叫作國事。係著天下安危、四海太平與否。做皇帝就是威風八麵,萬人之上。”


    “那就是了,艾爾登之王,就是交界地的皇帝。”


    “果真?”


    梅琳娜猶豫一下:“差不多。”


    “嗐,”伍安翻了個白眼,“十和千看著也差不多,可實際上呢?差遠了!”


    “至少你剛才說的那些,同樣是艾爾登之王需要做的,也是艾爾登之王可以做的。”梅琳娜沒有把初代王者葛孚雷被放逐的事情,以及艾爾登之王也要聽命於無上意誌的事情告訴給伍安。


    “既然如此,那就以王者為目標吧。”伍安站起身,麵對史東薇爾城正門,“接下要做的,就是進城了。”


    “且慢。”梅琳娜同樣起身,“莫急,你雖然打敗了瑪爾基特,但是畢竟是單打獨鬥,無需顧慮太多。眼下我們對史東薇爾城知之甚少,既不清楚城內環境,也不明白有多少兵馬,貿然進去,必定吃虧。依我之見,不如先去打聽一下消息,拿到地圖之後再做進城的打算。”


    伍安思索了一陣,點頭稱是,他先是讓梅琳娜將自己所持有的隨即領著梅琳娜迴到了艾雷教堂。咖列看伍安毫發無傷的迴來,熱情的跟他打招唿,招唿他一起吃淘來的肉。伍安把梅琳娜介紹給咖列,兩個人簡單問候了兩句,便沒有太多其他的話可說,全靠著伍安在中間接話傳話。三個人圍坐在火堆旁,其樂融融,倒是一副溫馨景象。伍安用剩下的盧恩交換到了連弩和弩箭,至於情報,咖列則一字不提。伍安無奈,隻能先將這事放下,再做打算。吃飽喝足之後,人就意識消沉。恰巧三人吃完,正是入夜。伍安連戰兩場,又跟梅琳娜交根交底,費了不少口舌,已經是疲憊不堪,吃完便早早的睡下了。咖列坐在那拉著手裏的琴,梅琳娜在一旁聽著,默不作聲,也似是睡著了。


    到了深夜,本該是人定之時,伍安卻感到一股惡寒生起,將自己的五髒六腑通了個遍。他立刻起身環顧四周,咖列靠著牆壁,坐在那睡的正香,火還燒著。梅琳娜倚靠著托雷特,一人一馬也睡的安詳。伍安扭頭一瞧,此時的月光將天空渲染的亮如白晝,一個頭戴大帽身穿白袍的人坐在殘垣斷壁上,帽子遮蓋住她的臉,讓伍安沒辦法看出是男是女,隻能通過那一縷藍色的頭發去胡亂猜測。


    伍安將拔出的劍掩在身後,緩步走上前去。那人察覺到伍安已經醒來,抬起了頭,看向伍安。這一下可把伍安嚇了一跳,眼前這人生著藍色頭發,藍色身軀,一張臉乍看之下如同瓷娃娃一般,像人物那般精致。細瞧才發現皮膚是白裏泛藍,她右眼睛睜開左眼睛閉著,在右臉旁邊似乎還有一張臉若隱若現在那裏,不光如此,她還有四條手臂,雖然是少女模樣,身形嬌小,但是這非人的樣子,任誰見了都免不得要大吃一驚。看到伍安,她微微一笑,用其中一隻手招唿伍安過來。


    “我去,四手霸王啊!?”伍安心裏一驚,臉上可沒表現出害怕。他提高警惕,問道:“你是誰?”


    “我是魔女蕾娜。”自稱蕾娜的人四手兩兩交疊,居高臨下,儼然一副尊貴之姿。是不是叫蕾娜暫且不論,伍安感覺出她十有八九是地位尊貴之人。


    “我聽說這附近有一位騎著靈馬托雷特的褪色者往來於寧姆格福,所以特地前來尋找,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你?”


    “是。”蕾娜既然知道托雷特,大概也知道托雷特的相貌。而托雷特現在就在不遠處睡覺,伍安沒法子扯謊,便點頭稱是。


    “——答的好。”蕾娜微笑道,“我這次前來,是有東西要轉交於你。”說完,蕾娜拿出了一個鈴鐺,“這,叫召魂鈴,托雷特的前主人托付給我,讓我交給托雷特的現任主人。沒有迴歸黃金樹的骨灰,能夠靠這個鈴鐺,召喚出靈魂。使用方法很簡單,想著你要召喚的骨灰,然後搖鈴就可以了。”


    蕾娜把鈴鐺遞到伍安麵前,伍安抽出手接過鈴鐺。蕾娜頓時眉毛一挑:“啊,原來你身上已經有一個骨灰了。是水母嗎……倒是有趣。既然如此,我再送你一個吧。”蕾娜又拿出一個袋子,交給伍安,“這是離群野狼的骨灰,你可要拿好,別丟了。交界地險惡,有了他們的幫助,你可以事半功倍。”


    “……多謝。”伍安看她笑盈盈的,沒有惡意,接過了她贈予的道具。看他收下了東西,蕾娜算是心滿意足,語氣也舒緩了下來:“打擾了,褪色者,這一次是我們的第一次,我想也是最後一次見麵了。”


    “你這就要走了?給我這些好東西,我還想請你吃個飯報答你一下呢。”


    “這倒不必,我不過是受人所托,將東西代為轉交而已,你並不欠我什麽。”蕾娜的笑十分複雜,既有幸災樂禍,又有著些許期待,“好好品嚐交界地的滋味吧,我很好奇,你們這些遵照二指旨意行事的人,究竟能做到什麽地步。”說完,蕾娜化成了一縷煙,轉瞬而逝了。


    “似曾相識啊,莫非她也是靈體嗎?”伍安心裏猜測,轉頭看去,兩人一馬依然睡的正香。伍安將鈴鐺和骨灰收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躺會原來的位置繼續睡覺。


    到了第二天,大概是因為四處流浪居無定所的緣故,咖列和梅琳娜都醒的很早,唯獨伍安還在那裏鼾聲如雷,不絕於耳。他睡覺時候都是很安靜的,會發出這樣大的動靜,看來昨天真是累著了。


    咖列照常用肉幹填飽肚子,從他那一口又黃又爛的牙齒就能看出來,這嚼肉幹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就算自己不用吃飯,看著他的吃相,梅琳娜也提不起什麽食欲,就坐在那等著伍安醒。等到咖列吃完,伍安也睜開了惺忪睡眼,伸著懶腰打著哈切起來了。梅琳娜見狀,立馬跟了上去,關心他的身體,看的咖列一個勁的樂,也不知道他在樂什麽。


    “就是昨天累著了,現在覺得好多了。”他拿出骨灰與召魂鈴,“而且啊,以後有了幫手,架就會越來越好打了。”


    “這是……”梅琳娜看向召魂鈴。


    “嗯?這是召魂鈴啊,送來的人說是托雷特的前主人的東西,你不知道嗎?”


    梅琳娜默不作聲,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看她不出聲,伍安也不追問。他不是個喜歡刨根問底、追問秘密的人,哪怕梅琳娜是個秘密很多的人。他把骨灰和鈴鐺收好,跟咖列告了別之後,出了艾雷教堂。


    “還是要繞小路啊。”伍安道,“阿梅,你說我現在去打那個大樹守衛,有勝算嗎?”


    “沒有。”梅琳娜不假思索。


    “啊?怎麽會?瑪爾基特我都已經收拾掉了,還收拾不了他這個無業遊民?”


    “你能那麽快拿下瑪爾基特,是因為他身無甲胄,隻憑肉身。而大樹守衛攻防一體,進退自如。光是身上的黃金甲,就足夠叫諸武望而卻步、知難而退了。”


    伍安笑著點頭:“阿梅的腦子就是靈光,比我考慮的周到太多了。”


    “阿梅……”梅琳娜低頭,若有所思。


    “怎麽,不喜歡嗎?”


    “沒什麽,你喜歡這麽叫我,那就這麽稱唿吧。”


    二人正說著,托雷特馱著他倆來到了一座刻滿了文字的石碑前,伍安看那樣子還以為是公交站點,後來一想這交界地哪裏來的公交車,便趕緊把自己那不著邊際的想法收迴了。他細細撫摸石碑,發現這的表麵竟然被一層紙覆蓋著,薄的根本看不出來。伍安手指撚住紙的一角,雙手一用力,便把一整張紙整整齊齊的拽了下來。他鋪平了一瞧,居然是寧姆格福的一部分地圖。得來全不費工夫的伍安大喜,沒等他消化掉這份喜悅,一座被劍塚所包圍住的巨大劍碑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快步走上前去,發現那碑上同樣刻著字,隻不過表麵沒有紙。那字跡十分生澀,有一些已經脫落,看不太真切。伍安把手放在上麵,一字一句的將內容念出來。


    “黃金一族的後裔,碎片君王葛瑞克,率領麾下部營與女武神瑪蓮妮亞及其麾下尊腐騎士鏖戰,潰不成軍,兵敗如山倒。葛瑞克跪地叩頭,懇求饒命。後偏安一隅於史東薇爾城,不知其蹤。”


    “真有意思,把自己的糗事就這麽豎在這裏,臥薪嚐膽嗎?可是這丟的是自己的臉給別人看,他自己也看不著啊。”伍安冷笑道。


    “這碑大概是女武神勢力立在這裏的,用史書的口味,彰顯自己的實力。即便她人不在這裏,也能叫這裏的人膽戰心驚。”梅琳娜解釋道。


    “無所謂,反正最後也會是我的手下敗將,不過我不會讓他跪地求饒就是了。”說完這句話的一瞬間,伍安的身上騰現出一股殺氣,雖然很短暫,但還是被梅琳娜察覺到了。


    “既然有了地圖,那事情就好辦了。”伍安找到了驛站街遺跡,“咖列給的情報上說有人躲在這裏,我們就先去這裏看看。”


    “好。”梅琳娜答應一聲,接住伍安卷好後丟來的地圖,和他縱馬來到驛站街遺跡。還沒等到他趕到,半路上就傳出了一個尖利滑稽的求救聲音,像是亞人發出來的。伍安下馬左顧右盼,最後偶然發現,說話的居然是一棵樹。伍安當機立斷,給那棵樹來了一下,誰知道那樹竟然變作一團黑煙,化成了亞人模樣。


    “誒呦!”那亞人慘叫道,“你幹嘛下這麽重的手啊!”說完,他低頭瞧了瞧自己,發現已經變了迴來,又立刻改變態度,變得低聲下氣了,“是你幫我解除了咒語啊,真是感謝。我是亞人柏克。”


    “伍安,”伍安俯視他,“你怎麽會被人變成樹的?”


    “是我的亞人同胞們,我孤僻又弱小,所以經常受他們的欺負,不過不算過分就是了。誰知道他們有人撿到了魔法書,還看明白了一招半式,就把我變成了樹,還拿走了我的東西。”說罷,柏克擦幹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多謝你啦,現在我得去找他們,把東西要迴來。再次感謝你,保重。”柏克說完,就自顧自的跑開了。


    “真是奇怪的人。”伍安道。


    “亞人們大多身材矮小,身體畸形,並且智力也很有限,所以他們一般都與族內人來往,就算和人有交集,也基本是作為奴隸,被人所買賣罷了。”梅琳娜說。


    “還真是……多姿多彩。”伍安找了半天詞語,最後憋出了一個十分蹩腳的詞來形容。


    兩個人繼續前進,來到了驛站街遺跡。在把遺跡內外的花清理幹淨之後,兩人順著階梯下到遺跡的地下空間。剛一進去,就看到一個身披綠色披風的龐然大物站在那裏。他的頭頂著一個巨大的南瓜頭盔,手裏拿著鋒利的鏈枷。聽到腳步聲靠近,他轉過身,二話沒說就抬起鏈枷向著伍安砸去,看起來並不是個能好好溝通的主兒。伍安麵對這種情況已經是駕輕就熟,當即拔出長劍與其酣戰起來。這大個子反應遲鈍,速度也慢,明顯不是伍安的對手,三下五除二便被伍安捅了心窩子,血流滿地,倒地不起了。為了防止他再活過來,伍安挑好了位置,砍下了南瓜頭,將其丟掉了外麵。伍安點亮賜福,抬起鐵門,發現裏頭是一個類似書房的地方。空間不大,隻容得下一桌一椅,和幾堆人高的書本而已。以為頭戴輝石魔法師頭套,身穿魔法師長袍的人站在伍安麵前,嚇了伍安一跳。


    “啊,居然是褪色者嗎,還真是少見。”那人開口說話,雖然戴著頭套,話有些含糊,但是伍安還是聽的出來,這是個女人,而且歲數大概……反正比伍安要大。


    “你就是那個躲在驛站街遺跡的人?”伍安問,逗得魔法師一笑:“這裏能稱得上人的,除了我,就是門口那個南瓜頭了。而據我猜測,他已經被你殺掉了,不費吹灰之力的。”


    伍安舔了下嘴唇,覺得有些尷尬。魔法師繼續道:“我是魔法師瑟濂,來自雷亞盧卡利亞學院,是一個……魔女,當然,別人是這麽稱唿我的。”


    “雷亞盧卡利亞?”伍安重複了一遍這名字,“真是拗口,完全比不上什麽格蘭芬多、斯萊特林、赫奇帕奇、拉文克勞來的好記。”


    瑟濂放聲大笑:“不僅拗口,還迂腐,自命清高。說我是魔塊魔女,慘無人道。可是他們自己呢,不去研究星星的本質,反而封鎖學院,做著不可告人的勾當。”


    伍安感覺要不是瑟濂戴著頭套,估計就狠狠的啐出來了。瑟濂平複了下心情,問道:“那麽,你來到這裏,有何貴幹?”


    經過和阿爾佩利希的一戰,伍安意識到學會魔法很有必要。剛才瑟濂說自己是魔法師,便有了學習魔法之意:“我想要跟您學習魔法,特地來拜師的。”說完,伍安就要下跪。


    “……你這是做什麽?”瑟濂被他的突然一跪弄的退後一步。


    “拜師啊,第一步就是下跪。”伍安說著,竟然將眼淚掛在眼角,情真意切,像是動了真情,“拜托了,要是學不會魔法的話,我就……”


    “好了好了,”瑟濂叫他打住,捂著額頭,“我收你了,快起來吧。”


    “真的?就這麽簡單?”伍安立馬變了表情,站起身來。


    “……反正我也被學院開除了,也就沒有在學校設立我名下的教室的機會了,隻能開個私人課堂,給別人補補課了。”瑟濂的口氣似有笑意,“你是我的第一個徒弟。”


    “是嗎,還真是不勝榮幸。”伍安又跪下,“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說完便給瑟濂磕頭。


    瑟濂搖頭笑道:“也不知道你這是哪裏的禮數,把人的麵子不當迴事似的。”


    “跪地磕頭事小,拜師學藝事大,無所謂什麽尊嚴麵子的。”伍安起身,“而且我也不怕您笑話,我是外地來的。”


    “啊,那就不奇怪了。”瑟濂沉吟片刻,“不過我可是魔女,即便如此,你還是要拜我為師嗎?”


    伍安心想,反正他隻要學習魔法,至於跟什麽人學,那倒是無所謂。哪怕是亞人,隻要能教給他高強的法術,那他也能認亞人當師父,索性答應道:“徒弟心意已決,打今兒起跟定師父。”


    瑟濂聽後,似是欣慰的點頭,連連道好。


    “不過,我可能不是您的第一個徒弟。”伍安話鋒一轉,引得瑟濂也嚴肅起來:“哦?此話怎講?”


    伍安把亞人柏克的事情跟瑟濂說了一遍,瑟濂笑著擺擺手:“那變換的法術非我所創,不過那本書我的確是丟失了,如今看來,就是被亞人拿走了。徒弟,能麻煩你幫我留意一下嗎?”


    “師父吩咐的,徒弟萬死不辭。”伍安答應的十分痛快。


    “你這孩子,倒是夠熱心的。”瑟濂自打見了伍安就老是在笑,可見他很會討人歡心,“事先說好,我的學費可是很貴的。”


    “……這……老師你的學費要多少?”


    瑟濂說出了自己所需要的盧恩數量,伍安獲得的盧恩全都轉化給自己了,沒有一點剩下的可以拿來交學費。


    看到伍安的窘迫模樣,瑟濂把他的情況猜出了個七七八八,於是改口道:“既然你沒有學費可以交,那麽就再幫我兩件事吧。完成了,我就教你學習魔法。”


    聽到瑟濂這麽說,伍安眼前一亮,受人委托替人辦事是他最愛聽也是最擅長的。他立馬來了精神,問瑟濂是什麽事情。


    “從這裏出去,西邊有一片湖,叫作亞基爾湖。那裏有一座龍息廢墟,每到深夜,或者天放晴的時候,那裏的人就會召喚來飛龍亞基爾。連吼帶叫的,攪得我睡不安寧。這第一件事情,就是麻煩你去解決這件事。至於你怎麽解決,我不管。”瑟濂豎起第二根手指,“另外,我前幾天被一個盜賊團夥勒索,幸虧我會點魔法,把他們趕跑,但是保不齊哪一天他們會卷土重來。這第二件事,就是麻煩你去蒙流洞窟,讓那幫盜賊安分守己。還是一樣,不管手段,隻要結果,明白嗎?”


    “了解了。”


    “真是好徒弟,那我祝你武運昌隆。”


    伍安抱拳,準備離開,就在他轉身之前,又看了一眼瑟濂的頭套,問道:“老師,你戴著這玩意,不悶得慌嗎?”


    “還好。”瑟濂話是這麽說,但是伍安覺得瑟濂連喘氣都費勁。


    “這頭套是魔法師的象征,如果沒有必要,不可摘下。”瑟濂看出了伍安的疑慮。


    “可是徒弟覺得,還是摘了吧,哪怕隻是透透氣,過會再戴上呢。”伍安堅持道,“而且,我也想看看師父的模樣。”


    “……是嗎,你真這麽想?”


    伍安連連點頭,絲毫不猶豫。瑟濂歎氣一聲,妥協著摘下了頭套,放在了桌子上。黑色的長發如瀑般傾瀉而出,細膩光滑的皮膚加上叫人動容的明豔麵孔,讓伍安一時愣住。


    “怎麽,看入迷了?”瑟濂這一句笑問,有些得意,又有些試探。剛才伍安初次見她麵容,隻是發愣。這一次看她笑,倒真的算得上是入了迷。過了好一會,伍安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低頭認錯:“徒弟失禮了,請老師責罰。”


    瑟濂掩麵而笑:“你真是客氣的可愛啊,徒弟。”隨後揮了揮手,“沒什麽,反正這裏就隻有你我二人,讓你看見並無什麽不妥,隻是記住,不要用別人說去便是。”


    “徒弟謹記。”


    “好了,徒兒,不要忘記我們的約定,兩件事都辦成,我就教你魔法。”


    “那老師還會戴上頭套嗎?”


    “當然會。”瑟濂不假思索。


    “那徒弟也有一事,想與老師約定。”


    “但說無妨。”聽到伍安這麽嚴肅的開口,瑟濂倒有些好奇,他會跟自己約定什麽。


    “等到了徒兒成為艾爾登之王的那一天,師父就要摘下頭套,再不能戴了。”


    伍安說這話的時候,他人正站在遺跡的出口處,陽光透過那階梯的縫隙灑進來,點綴在他身上,將他半個身子都照亮。一整個暖洋洋的少年,一整顆怦怦跳的赤子之心,躍然在瑟濂麵前。


    這一次,輪到她為他的笑而著迷了。


    “……好啊,如果你真的成王了,老師就答應你。”


    “好!那我去了!”伍安說罷,快步離開了驛站街遺跡,朝著他的第一個目標——亞基爾湖,縱馬飛奔而去。


    “話說迴來,”梅琳娜的聲音傳來,“剛才瑟濂居然沒有察覺出我的存在。”


    “怎麽,你覺得奇怪嗎?”


    梅琳娜沉默一陣:“我對於自己的靈體形態,疑問頗多。有些人看得到我感覺得到我,有些人又看不到我。”她頓了頓,“就像那個魔女說的,交界地險惡,充斥著殺伐和謊言,連自己是什麽,最後都容易迷失。”


    聽到梅琳娜提起蕾娜,倒是讓伍安眼前一亮:“原來你晚上沒睡著啊。”


    “你的鼾聲並不助眠。”梅琳娜說話時一直都沒什麽起伏,她學著伍安開口說沒有惡意的玩笑話的時候,也會被伍安聽作是怪罪。伍安尷尬的笑了笑,向她道歉。


    “沒關係,我沒有任何惡意。”梅琳娜這麽說,語氣像是敷衍和忍耐一樣,“我說過了,靈體提供了不少便利,其中就是不需要睡覺。不過夜裏無聊,沒什麽事做,還不如睡覺。你和她的聊天,我也是偶然聽到。”


    “你全都聽到了?”伍安試探道。


    “沒有,隻有那一點。她的嗓門不大,但是有點沙啞,像是有口痰在她嗓子裏上去又下來,聽上去並不叫人覺得舒服。”


    “……是嗎……”言語至此,伍安突然來了想法,問道:“那你覺得我的聲音如何?”


    “你……”梅琳娜斟酌良久,隻給出“好聽”兩個字。伍安聽後,不管這是不是梅琳娜的真心話,都開懷大笑起來,讓他駕馬的速度都不自覺加快了幾分。沒花多少時間,兩人就勒馬於橋頭之上,遠遠就看到了不遠處的龍息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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