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藍色的交領長裙略有些肥大,腰間束了條腰帶倒也合體,一雙新繡鞋不大不小很合腳。


    景氏給女兒梳了個荷包頭,戴了朵自己做的湖藍色頭花,笑道:“丫頭有衣服架子,穿戴上且美,十文錢是你爹給的?”


    “爹給的”,景怡點了點頭:“您收著吧,我無用”。


    “娘也無用,留著買糖吃,戶籍和文契收悶戶櫥裏,那裏的枕頭鎖誰也打不開,日後自己的私房都收裏麵”,景氏拉著女兒往外走:“去娘房裏坐”。


    娘三個一迴東屋,景蘇笑著迎上來:“小妹可真好看”。


    景氏笑道:“一會兒娘讓你們都好看”。


    爹娘房間也不大,多少比自己的房間大個兩三平,多了個地櫃和幾個繡墩,別的都一樣。


    景氏打開地櫃,搗騰出幾個包裹,取出最下麵的一個包裹小心翼翼的打開,裏麵是個首飾匣。


    景雲拉著景怡湊過來:“娘,這是您的私房?”


    景氏笑道:“還有幾件老物件,今兒給你們姐妹分分”。


    打開首飾匣,裏麵有兩支金簪,十幾對金耳環十幾個金鎦子。


    一見金飾,景蘇看了一眼景寧,二人低頭不語。


    景雲眼底一抹興奮:“娘,您還有金飾呢”。


    “訂婚……你婆婆也窮,娘給你個金簪,一對耳飾一個鎦子,娘先替你保管,出門子戴上,那支給你嫂子”,景氏看了一眼幾個女兒:“你們三個小也不小了,又都是平民,一人一對耳飾一個金鎦子,自己選,戴上吧,都做私房”。


    “謝謝娘”,三人笑著道謝。


    景雲挑了對柳葉耳飾:“娘,您幫我保管這對,我喜歡”。


    “好”,景氏笑著應下拍了拍景怡:“小五自己選”。


    景怡揀了對最小的耳扣子,挑了個中等的指環笑著退在一邊。


    景蘇和景寧也一人揀了兩個退到一旁,景氏歎了口氣:“都是十成金的,怎麽都撿小的拿”。


    景寧笑道:“家裏沒銀子了,不行您就賣吧,我們不缺……小妹缺,您不然……”


    “我還小,夠用了”,知足,十年了,總算是有了首飾。


    “都給娘拿迴來,我給你們分”,景氏擺擺手:“聽娘的”。


    三人笑著都送了迴去,一人分了兩個大扣子耳飾大鎦子。景氏又分裝起兩份,餘下的收進荷包仔細著揣進懷裏。


    歸置好包裹,一人分了團黑色的絲線:“鎦子忒大,你們當墜子戴,自己編花結子,剩下的絲線給你們了,娘把沒用的當了買幾匣子糕點迴來”,又叮囑景雲照顧好幾個妹妹,興衝衝走了出去,一家人齊全比什麽都好。


    都會打花結子,娘一走,幾個人炸了鍋。


    景蘇皺了皺眉頭:“姐,娘臉上的長疤聽姑母說就是李老夫人當年指使一個婆子給烙的,否則此時已經是李家三夫人了。自古主是主,奴是奴,你模樣好看千萬別犯傻,離那些少爺公子的遠些,那些人也就是玩兒玩兒,哪有什麽真情,爹要不是個瘸子也不會要娘的”。


    景雲一驚:“娘那半張臉……真的?以前你怎麽沒說?”


    “以前你又不上工,當然是真的,你看大哥多英俊,再看看咱們四個,哪個不是如花似玉的,連姑母都承認咱們四個是景家四朵花”,景蘇一臉神秘的看了一眼三人:“聽姑母說當年李家三爺看中了娘,娘那個時候已經是老夫人院子裏的二等大丫鬟,就因為長的太好看頗受老夫人疼愛,本來想把娘送給李家大爺做妾,可二爺三爺也喜歡娘,三爺還想娶娘做正室,老夫人一怒才把娘的臉給毀了。爹五歲被蛇咬,命大活下來可一條腿瘸了才被祖父祖母賣進李家,娘當時要上吊被爹救了,這才嫁給了爹”。


    景寧一旁點了點頭:“聽姑母說娘在李家還生過個兒子,老夫人讓娘一輩子不許認,今年也該有十八歲了”。


    景雲一臉震驚,連景怡也停下手上的花結子,信息量有點大,知道娘長的美,雖然右半邊臉猙獰恐怖,可光左邊臉也足以讓人側目,想不到娘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難怪從我記事起,娘雖然是李家奴婢卻從來不用上工,每月還白給半吊錢”,景雲憂心忡忡:“那我怎麽辦?我過幾日就上工了”。


    “你就一個臭掃地的,離老夫人院子遠些,千萬別往前湊合,問你就隻提爹不說娘”,景蘇一臉認真:“姑母說的對,識時務者為俊傑,當丫鬟就應該玩兒命斂銀子,別的都是妄想。你看咱們四個,你是奴,十四了一件首飾也沒有。我跟寧兒雖然在周家不得寵又是過繼的,可銀手鐲銀項圈兒全有,主子再窮不跌身份。上工後遇到傻大牛讓他能給你弄什麽就弄什麽,跟著少爺什麽沒有?不給你給誰?別聽娘的,該哄就哄該要就要,不要留著讓他送別的小妖精嗎?李家丫鬟到十八歲才許嫁,還有四年呢,憑他得弄出多少銀子?以後出門子你不添嫁妝嗎?”


    景寧深以為然:“要,讓他幫你攢嫁妝,看看巧貞嫂子多精明,人家一年從老夫人那劃拉多少銀子?光銀鐲子就七八對,金耳環也有兩對,還給哥弄了個銀項圈,日後人家日子肯定差不了”。


    景怡默默的拿起絲線又接著打花結子,前世今生加一起……行吧,兩個姐明白人,不劃拉白不劃拉,都死窮日子屬實沒法過,這古代女子打工談何容易,有被辱被毀容的風險。況且奴啊,日子哪能好過。


    景雲心亂如麻:“可大牛說他工錢必須全交家”。


    “工錢才幾個錢?跑個腿傳個話的油水多,要油水啊”,景蘇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周家大房大哥的奴才哪月油水不湊合一兩二兩的?何況李家家大業大,他油水不要太多了……不給你就不嫁他,他那個娘頂不是東西,聘禮居然拿了一籃子雞蛋,連件首飾也沒有,瞧不起誰呢,她大兒媳婦雖然眼下沒過門,可那聘禮聽說還有金戒指呢,銀鐲子也有一對,怎麽到你這就什麽也沒有了?你別一副花癡樣,他也就長的高高大大,掙不來銀子就算了,還什麽都聽他娘的,你嫁過去也沒好日子過,不行就還她一籃子雞蛋讓她滾”。


    景雲憑空打了個哆嗦:“……爹娘能打死我”


    “打死什麽?你去上工告訴他油水全給你,不許告訴他娘,他敢不同意就直接告訴他不嫁他,迴來告訴娘劉家沒瞧起她”,景蘇一臉正色:“到時我幫你說,劉婆子肯定知道娘的醜事才拿大屁股壓人,甭慣著她,不給正好趕緊跟他黃,憑你的模樣做誰的妾不是好日子,做個窮鬼一輩子翻不了身,隻做妾千萬別想著做夫人,做不成妾通房也行”。


    景雲一時間沒了主意。


    “姐,你不識字,什麽也不懂,可我們倆個不一樣,五歲啟蒙知書達禮,女紅什麽的也都會,日後都是要嫁進高門大戶的,你嫁個窮鬼還受氣……娘的事憑什麽讓你背鍋?一句話娘保證同意退婚”,不能讓人騎脖梗上壓著,何況劉婆子也是個老奴才,怕甚。


    景寧撇了撇嘴:“大牛肯定知道娘的事,早早的就想當你的家呢,你現在腰杆子不硬氣就得讓人家吃定你。日後除了要銀子跟他說幾句話,平時拉手門兒也沒有,千萬別讓他占了便宜,到時候不清不白的讓人拿死有的你氣受”。


    景怡心下歎了口氣,兩個姐說的太對了,自己前世早早與人同居,就因為人家一句白頭偕老,大學四年幫打了三年的飯,租房住在一起連當媳婦再當老媽子還得打工掙錢養活兩個人……一部養漢的血淚史全是自找的。


    “可劉嬸子說給大嫂的陪嫁是大嫂裝臉自己貼補的,畢竟秀紅姐也是二等丫鬟,還是跟著大夫人的”,自己眼下還沒上工呢,拿什麽跟人家比。


    “聽她鬼扯,人家秀紅就因為是二等丫鬟她才削尖腦袋巴結人家的”,景蘇一臉的憤怒:“她說你就信?她養的幾隻老母雞都溜須秀紅她娘了,拿幾個破雞蛋給你打誰的臉呢,也就看爹老實欺負人”。


    景雲一愣:“真的?”


    “秀英說的,她親妹妹為了氣我跟老四親口說的”,景蘇咬牙切齒的罵道:“那個劉婆子就是看人下菜碟,還給秀紅買了一把銀梳子又給做了八身衣裙呢,你連個布頭都沒有”。


    “……可你剛說讓我離少爺公子遠些”,心頭一絲猶疑。


    “必須遠離,做妾也得長正眼珠,李家嫡子三個庶子九個,年紀最大的三十四五歲,小的二十五六,嫁他們,都有產業,肥吃肥喝的,十七八歲的屁也沒有,一個個浪蕩公子,等他們有錢你也人老珠黃,犯不上的事兒,要麽嫁給對你有情有義的,窮也認了,要麽嫁個有產業的,萬事不操心,爬床什麽的也不丟人,千萬別沒嫁就讓人踩鼓著,一輩子翻不了身”,大牛不是良人。


    景怡默默的豎起耳朵聽,前世空活三十四年,讓人甩大鼻涕一樣把白頭偕老給甩了,果然是白活,不如兩個十二歲的小丫頭活的明白。不愧是小姐,周家……自己的姑母真厲害呀,雖然計謀是低俗,可勝在實用。至於報應……交給老天爺吧,估摸窮人沒報應,都混成奴才了還有什麽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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