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泛被塞進車裏,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到了基地,潘竇把他晃醒,他艱難睜開眼,滿眼血絲,剛欲發起床氣,潘竇突然問:“喻哥。你掛晏神身上的時候,他跟你說什麽了?”


    “我掛......”喻泛一頓,起床氣立刻憋了迴去。


    他掛晏汀予身上了?


    好像是。


    不隻是掛,他記得自己迷迷糊糊嗅到一股清香,於是湊到晏汀予頸間,像小狗一樣使勁聞。


    晏汀予不得不用手擋住他的下巴。


    晏汀予的素質和修養喻泛是佩服的,這都沒把他一巴掌扇開,反而努力忍耐著他的輕薄,還幫忙將他塞進了車裏。


    喻泛用力揉了揉臉,把自己揉的麵皮發紅。


    罪過啊。


    灌人不成反受其害。


    “來來來我扶你,司機還要下班呢。”潘竇伸手把喻泛扯下車,撐住他胳膊,忍不住說風涼話“哎喲,某些人號稱千杯不倒,結果就這?”


    “你爹為了遷就你,兩年沒喝烈酒了。”喻泛雙腿發軟,撐著潘竇往基地走。


    潘竇:“那晏汀予到底說什麽了?”


    喻泛壓壓太陽穴,擰眉道:“等我想想,腦袋不轉了。”


    直走上二樓,他終於想起來晏汀予跟他說了什麽。


    晏汀予說,給他三天時間熱身,然後試訓。


    “啊!”喻泛驚叫一聲。


    潘竇被他嚇得一哆嗦:“真尼瑪喝高了,一驚一乍的。”


    一想起遊戲,喻泛酒勁兒消了不少,他摩拳擦掌,眼睛亮起來:“panda,明天叫小許跟我下路雙排!”


    許岑是輔助位,在英雄聯盟這款遊戲中,輔助與ad常常一起走雙人路,ad前期發育都需要輔助的密切配合。


    dtg英雄聯盟分部如今缺的就是ad,喻泛隻練ad就夠了。


    “晏汀予讓你練ad了?”潘竇睜大眼睛。


    他以為晏汀予會像湯垣和教練組一樣,認為喻泛轉型是一時興起,不必放在心上。


    可晏汀予居然是認真的。


    喻泛沒領會潘竇話中的重點,還理所當然道:“難不成我去練中單?”


    “別別,給兄弟留口飯吃。”潘竇吃驚一瞬也就放下了,可能晏汀予和喻泛曾經是同學,所以很了解喻泛的實力。


    於是他伸著脖子找許岑的身影,順便問道:“那你用哪個號啊?”


    喻泛瞥他一眼:“當然是【教練不在偷偷玩】,我還有別的小號可用嗎?”


    潘竇這才想起來:“哦對,大師以上不能雙排。”


    英雄聯盟官方為了保證遊戲公平性,避免強行刷分,所以禁止大師段位以上玩家雙排。


    說罷,潘竇又好奇道:“那你是怎麽迴晏汀予的?跟他說老子沒問題,老子賊牛逼,老子其實是......”


    喻泛眼疾手快,一掌捂住他的嘴:“嘶,湯垣知道得訓我三天三夜。”


    潘竇翻了個白眼:“誰讓你總偷偷玩,所以你怎麽說的?”


    喻泛此時已經徹底清醒了,他代謝強悍,上頭快恢複也快:“我當然說沒問題啦,晏汀予還是夠意思的,高中時他就這樣,明明心軟偏要裝出一副......”


    喻泛說著說著,腳步突然一頓,愣住。


    他突然想起,晏汀予把他送上車前,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麽。


    但那時風大,他又醉意正濃,迷迷糊糊聽了個大概,當時還想上了車好好分辨一番,結果眼睛一閉他就睡了過去。


    晏汀予那時說了什麽?


    試訓流程?訓練賽對手?


    喻泛用指關節壓住眉心,有些懊惱,他直覺這件事很重要,他不該忘。


    潘竇狐疑:“你又怎麽了?”


    喻泛絞盡腦汁,卻隻迴憶起晏汀予深邃專注的眼神和微動的唇。


    當時風把他的頭發吹得很亂,還有幾絲落在晏汀予指腹。


    半晌,他搖搖頭:“算了,重要的話他會再提醒我的。”


    當晚,喻泛飽飽睡了一覺,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


    他洗漱完,囫圇吃了兩塊餅幹,抱著自己的外設,第一次來到英雄聯盟分部的訓練室。


    他隨意掃了一眼,發現李澤南,潘竇,許岑都在,就連替補隊員也在。


    喻泛詫異:“什麽日子啊各位,生物鍾錯亂了?”


    潘竇頂著兩個深邃的黑眼圈,向裏間戰略室努努嘴,小聲說:“湯總在裏麵。”


    喻泛挑眉:“哦,表現呐。”


    俱樂部有嚴密的選手守則,按規定,選手應每天十點起床,十點半正式投入訓練,但這規定落實下來卻沒那麽嚴格,平時大家遲到一會兒也沒事,甚至吃了午飯再訓練的都有。


    今天湯垣親自坐鎮,他們都不敢遲到了,可唯獨不見晏汀予。


    想當初晏汀予可是學校的值周生組長,每天在校門口抓人遲到,扣分罰站。


    喻泛作為學渣中的翹楚,遊戲裏的王者,遲到早退技能自然極其精湛,可惜晏汀予夠狠,連他經常翻牆的地方都能找到。


    那地方隻是牆麵被撞掉一塊,平白多了處踩點,一般人是不會注意的。


    有次喻泛過了早自習才來,他熟練地找到地方,先把書包扔了進去,貼在牆邊聽聽裏麵沒什麽動靜兒,便安心地躍上牆頭。


    然而他剛趴上去,就見對麵晏汀予正一臉冰冷地望著他,一旁躺著他的書包。


    他手一軟差點掉下去。


    晏汀予:“八點了。”


    喻泛欲哭無淚,奮力拍著牆頭,哀嚎道:“八點了你怎麽不在上課啊!”


    晏汀予沉了沉氣:“第一節英語,你英語不及格。”


    如果不是在牆頭,喻泛簡直要撒潑打滾了:“晏汀予你是不是特別討厭我啊,哪有學霸為了抓遲到不上課啊!”


    晏汀予皺了皺眉,低聲道:“下來,別在上麵鬧。”


    喻泛抱緊牆頭,委屈道:“我不下!你又要記我,遲到一小時要罰站兩小時,我不僅聽不了課,腿也會斷的!”


    晏汀予忍了忍,朝喻泛攤開手:“沒帶本子,不記你,下來上課。”


    喻泛伸著脖子仔細看了看,確認他確實沒帶記遲到的本子,這才不情不願地跳了下來,被晏汀予押迴去上課。


    ......


    思及此,喻泛勾唇道:“好啊,晏汀予居然敢遲到,被我抓到了。”


    潘竇眼睛微眯,手指晃了晃,一本正經:“這你就不對了,什麽叫遲到,人畢竟是太......”然而話說到一半,他突然閉上了嘴。


    喻泛單手拄下巴,翹著腿,身子歪斜著,坐姿毫不正經,他順著潘竇的話說:“太子怎麽啦,潘竇我真的要批評你,新時代好青年腦子裏怎麽都是封建殘餘,不管是誰,哪怕是老板的兒子,我們也要及時糾正,這樣才能幫助同事進步。”


    潘竇朝他用力擠眉弄眼。


    李澤南仰頭對著天花板,拚命咳嗽。


    許岑默默捂住了臉,一邊的輔助小孩兒恨不得把腦袋埋進電腦裏。


    喻泛看著他們一反常態的表情,隻覺得後背涼風陣陣,於是他緩慢扭迴頭。


    晏汀予手裏拿著杯冰美式,兩條長腿交疊,正靠在門邊看著他。


    喻泛一半餅幹咬在齒間,吊兒郎當的表情慢慢消失。


    晏汀予抬手舉了舉咖啡:“倒時差,去買了杯咖啡,行嗎喻神。”


    “行啊。”喻泛朝他露出一個無辜的笑。


    晏汀予點點頭,目光突然轉向整個訓練室:“既然喻神都這麽有覺悟,俱樂部可以嚴抓一下遲到問題了,明天開始打卡,太子和當家花旦都一視同仁。”


    因為神格穩固而常年遲到的喻泛:“......”


    晏汀予好看的唇裏說出更加冰冷的話:“遲到就罰站吧,不怕丟臉隨意。”


    潘竇頓時癱坐在椅子上,生無可戀。


    李澤南也撓了撓頭,他畢竟是戰隊裏年齡最大的,肯定做不了罰站這事。


    倒是許岑很平靜,因為他成績不好,被噴的多,原本就不敢遲到。


    喻泛撇撇嘴,心中腹誹,好你個晏汀予,把高中那套帶來成年人世界是吧!


    湯垣聽到外麵響動,推開戰略室的門,問道:“怎麽了?”


    晏汀予淡淡道:“沒什麽,喻神剛剛痛批選手遲到問題。”


    喻泛:“......”你妹。


    湯垣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喻泛:“你昨天喝假酒了?這麽有覺悟。”


    喻泛:“哈哈。”


    湯垣:“有覺悟好,我正想落實這事兒呢,春季賽拿了個倒數第二,我看就是你們太自由散漫了,以後誰都不許給我遲到!”


    說完,他看向晏汀予:“晏神,來。”


    湯垣打開戰略室的門大家才看到,裏麵不止有湯垣,還有英雄聯盟分部總教練陳奏。


    陳奏背著手,大圓臉繃著,不甚濃密的頭發支棱著,看起來有點嚴肅。


    晏汀予點點頭,帶著咖啡走進戰略室,那扇門再次關了個嚴嚴實實。


    潘竇長歎一聲:“唉,我就說我宛平南路600號的二舅早晚用的上,你說你沒事兒招惹太子幹什麽?”


    喻泛卻納悶:“晏汀予怎麽知道當家花旦這個外號的?他是不是逛我黑超了。”


    李澤南和許岑齊齊看向他,眼裏寫滿了三個字——不可能。


    進到戰略室,晏汀予放下咖啡,開口就問:“都有誰?”


    陳奏將一份資料遞給他:“你看。”


    上麵是dtg教練組篩選出的ad人選,有些已經試訓過了,雖然結果不理想,但因為年紀小,還住在基地附近,隨時等待召喚,有些則是二隊或青訓隊提上來但已經被淘汰的,剩下的就是教練組看好,卻沒約到的。


    晏汀予從頭到尾翻看一遍,這裏有些人的實力他很了解,平時韓服歐服也排到過,所以合不合適,心裏大概也有數。


    最後他翻到沒約到的那頁,目光停住。


    “沒約到是什麽原因,價錢不滿意?”


    湯垣解釋道:“這個隻是當作目標列一下,教練組覺得風格可能適合咱們戰隊的,想照著這個方向找,人家不一定有轉會傾向。”


    “比如sakura,韓國o1戰隊冠軍ad,很有大局觀,打團無敵,你沒來之前戰隊需要這樣穩重的選手,但現在就不用了,不過人家也沒想走就是了。”


    晏汀予的目光卻落到第二個名字上,晃了晃神:“lunar?”


    湯垣:“哦,這位不是職業選手,本來我不想考慮的,但是陳教練說......”


    陳奏接了過去:“他每個賽季都能打到韓服第一,但打上去就不怎麽玩了,任分段掉下去,玩的英雄也挺集中的,擅長卡莎,厄斐琉斯,霞,排位跟他對線過的都覺得他實力挺強。”


    晏汀予還緊盯著這個名字:“韓服第一也不算什麽,職業選手想衝都能衝上去。”


    陳奏:“是,之所以把他名字列上去,是因為他爬到第一的速度越來越快了,從五年前兩個多月爬上去,到現在兩周,當然也因為他不是選手不是主播,沒遇到什麽演員。不過他玩的時間還是太少,英雄也固定,估計是學生吧,沒那麽多時間。”


    演員是指己方隊伍裏故意送人頭,導致隊伍輸掉比賽的樂子人,職業選手在排位賽裏遇到演員是常事。


    晏汀予喃喃道:“五年前。”


    陳奏:“最主要的,tea戰隊簽盛緒之前,力邀的就是lunar,不過lunar根本不迴複,怎麽說呢,這也算是對手的認可吧,我們覺得lunar可能很有價值。”


    晏汀予沉默。


    五年前,s市的春末已經十分燥熱,政府卻在此時倡導節能減排,導致學校根本不敢開空調,可窗戶外吹進來的都是熱風,越吹越熱,每個人身上都濕黏一片。


    課桌上的書頁被風吹地翻起來,拍得啪啪作響。


    喻泛趴在空蕩蕩的桌麵上,枕著自己胳膊,用手指戳晏汀予的胳膊:“班長,班長,晏汀予!”


    這個氣溫環境,被人碰一下都要難受好久,更何況喻泛體熱,手也熱。


    但晏汀予也隻是沒搭理他,發不出脾氣。


    喻泛卻依依不饒:“你理理我嘛,為什麽不理我呀。”他一邊哼唧一邊用圓潤的狐狸眼望著晏汀予。


    晏汀予深吸一口氣,停下筆,低聲問道:“你又幹嘛?”


    喻泛坐直起來:“你給我起個英文id唄,好聽點的。”


    晏汀予:“自己起。”


    喻泛:“哎呀別嘛,你英語好。”


    晏汀予轉頭看向他,沒來由的慍怒:“你上的是國際部,將來要出國留學,你也知道自己英語不好。”


    喻泛抿著嘴:“我學,我學啊,我這個月都沒遲到了,你給我起一個嘛。”


    晏汀予麵前正放著一份天體物理文獻,他最近對這方麵很感興趣,在自學。


    他歎氣,用筆在一個單詞下畫了條線:“lunar。”


    喻泛湊上去瞄了一眼,稍微不滿意:“啊,是不是有點像女孩用的?”


    晏汀予垂下眼:“不要算了。”


    喻泛:“哎別別別,我要我要,我謝謝你。”


    ......


    但其實,lunar這個單詞是很常見的,任何人都可能會用。


    這說明不了什麽。


    湯垣問道:“晏神,你也覺得這個lunar有過人之處?”


    晏汀予扣下資料:“沒有職業經驗。”


    湯垣:“這倒是,大賽經驗還是很重要的,現在的新人最大問題就是經驗不足。”


    晏汀予:“還有可能是未成年。”


    湯垣深以為然:“是啊,你看他玩遊戲都是集中一段時間玩,然後就瘋狂掉分,可能就是被家裏管著。”


    晏汀予:“也不知道是不是韓國人。”


    湯垣點頭:“嗯嗯,不迴tea經理消息估計是看不懂漢字和英文。”


    晏汀予:“我覺得最好找個大賽經驗豐富,遊戲天賦高,形象氣質佳,家裏不阻止,有一定流量的選手。”


    湯垣點頭如搗蒜。


    陳奏疑惑:“這人他媽上哪兒找去?”


    晏汀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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