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是從鎮子附近菜地裏現摘的各色青菜加上軍用肉罐頭一起燉出來的大鍋菜,和現蒸的饅頭。做法簡單,但是很香。看看眾人的吃相不用問也知道,旅部的存糧肯定所剩無幾,甚至連調味料都快消耗幹淨了。文慧已經啃了好幾天的壓縮餅幹,上一頓的熱餐也是軍用口糧。這頓飯喚醒了她那已經麻木的腸胃,不知不覺自己吃了三個饅頭和一整盒燉菜。放下飯盒打了個飽嗝,文慧覺得自己這具屍體又活了過來。


    接過保溫杯,抿了一口,文慧衝身邊的人點了點頭:謝謝你替我拿午飯。


    那人笑聲如銀鈴:姐你吃飽了嗎?不夠我再去拿。


    文慧側頭看了看後視鏡,輪到自己裝車還要一會兒,想來閑聊幾分鍾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聽你口音,好像是錦州人?


    那姑娘伸出手,和文慧握了握:佳雯,李佳雯。我是荷蘭人,別誤會,我父母都是中國人。我出生在那,就拿了荷蘭國籍。


    文慧挑了挑眉毛,這種移二代現在可不多見了。台海之戰後華夏重迴巔峰,移民海外的國人越來越少。倒是無數蠻夷和香蕉人想破腦袋挖空心思要入籍華夏,可獲得華夏的國籍難度絕對是藍星第一。哀嚎也罷,苦求也好,華夏的憲法在那擺著呢。要麽你是商賈巨富,要麽你是真材實料的科學家,剩下的人嘛,華夏不要垃圾。


    李佳雯看出了文慧的潛台詞,無奈的笑了笑:姐,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怎麽說呢,我父母的情況,有點特殊。


    文慧點點頭表示理解,自己沒必要也沒心情去做個好奇寶寶,於是岔開了話題:你這身功夫不錯,挺能打的嘛。


    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在後車廂滿是幸存者的蔽塞空間裏,弄死兩個感染者,自己隻被抓了幾下,這功夫可謂了得。


    李佳雯抬起手臂,幾個直拳幾個刺拳居然打出來了風聲。她笑著說道:阿姆斯特丹的唐人街有個老師傅,我跟他學的。小時候我身體不好,母親就想著讓我習武,也算是強身健體。學著學著師傅說我天賦很好,就一直沒放下。


    文慧又抿了一口熱水,這水裏明顯的一股淨水片味道:那你這趟來燕京幹嘛啊?


    李佳雯無奈的撇撇嘴:我來找我父親,說出來也不怕姐笑話,我還沒見過他。大爆發那天的飛機,剛住進賓館就攤上了這些事兒。


    李佳雯從胸掛上的刀鞘上拔出匕首,用刀尖挑著指甲裏的汙泥:然後就是被軍方疏散,磕磕絆絆的到了安置區,這一路上,死得人太多了。


    文慧用熱水杯堵住了自己的嘴,一時間,駕駛室陷入了沉默。


    一陣敲擊聲打破了沉默,後麵有個大嗓門吼道:7號車,向後退,該你裝車了!


    文慧把防彈胸掛扔在地上,往床上一癱。剛剛結束的例會讓她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連怎麽迴到宿舍的都不記得了,她現在隻想放空大腦,好好的躺一會兒。旅部例會的內容不多,但足夠震撼。軍方已經徹底棄守燕京,所有安置區都已淪陷。不單單是燕京,全華夏幾乎所有的大型城市都已淪陷。當然,軍方不會任那些被困在城市中的幸存者自生自滅,下周就會開始向所有淪陷城市空投物資箱。


    接下來就是諸如現在軍政中心已經轉移到秦嶺核長城,全麵開放核戰庇護所和戰備倉庫,大家要共度時艱等等等等。


    那些信息對於文慧來說不重要,她隻知道,自己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男人和母親了。


    她就這麽看著天花板,直到李佳雯的聲音響起:姐,別多想了。


    李佳雯的手很軟也很暖,很難想象這樣一隻手能擰斷感染者的頸椎。


    李佳雯繼續說道:姐,我聽說進入燕京實施救援的部隊很多,姐夫和大姨肯定跟著其他部隊撤離了。


    文慧感覺自己好像被拉著坐了起來,李佳雯扶著自己的肩膀,笑道:姐,咱們是不是該去幼兒園接茜茜了?我還準備了一份見麵禮給我小侄女呢。


    茜茜“嗷嗚嗷嗚”的怪叫著張牙舞爪做怪獸狀撲進李佳雯的懷裏,一大一小扭做一團,同寢室的幾個孩子也加入了打鬧的行列。


    孩子們的歡鬧聲衝散了屋內的愁雲,連文慧的嘴角都掛上了一絲笑容。茜茜這孩子和李佳雯很是投緣,李佳雯申請調整了宿舍,搬來和文慧他們同住。床位是早就滿了的,李佳雯就在地上鋪了個睡袋,沒想到茜茜看到睡袋就吵著晚上要和李阿姨一起睡在地上。幾天下來,一大一小就廝混得無比親密。


    文慧把“守禦33”拆成零件,拿出保養套件給每個零件都做了保養,組裝好後反複空放了幾次,聽著空倉掛機的聲音感受著零件之間的絲滑,滿意的點了點頭。


    明天的行動至關重要,絲毫馬虎不得。這是上麵反複叮囑過無數次的,尤其是對他們這些民兵預備役。通過收集附近幾個村鎮的存糧物資稍微讓大家鬆了口氣,看著數量不少,可軍需一計算,隻是一個禮拜的口糧罷了。現在擺在所有人麵前的問題有兩個,第一個是盡快把幸存者轉移到雙塔山的軍方庇護所和戰備倉庫,第二個則是盡最大可能的收集些物資。


    但凡能和衣食住行搭上邊兒的,就沒一樣不缺的。承德的屍群被炸斷的大橋阻隔在市區,按照參謀部的判斷,短時間內還不會找到其他道路離開市區。承德的常駐人口有300多萬,哪怕是在和平年代,消耗的物資也是個天文數字。可惜幾座大型批發市場和倉庫都在市區內,不用想就知道根本進不去。


    不過在市郊還有一座很關鍵的工廠:337廠,那是專門生產軍用口糧的工廠。一日三餐的自熱軍糧,壓縮餅幹,各類罐頭應有盡有。337廠的產能很大,光廠房就有十幾座。如此龐大的產能單是軍隊肯定消耗不完,這些軍品也會對社會銷售。


    現在支援燕京的三個重裝團已經返迴了旅部,經此一役,47旅失去了超過一半的有生力量,就算加上那些收攏的警察武警和其他兄弟部隊的戰士,能熟練摸槍的也不過五千人。看似補齊了原來47旅的編製,但技術兵種的缺失不是短時間能夠彌補的。


    加上從承德市區和附近村鎮收攏營救的幸存者,現在旅部足足有五十多萬幸存者。根據軍管條例,所有十八至四十五歲的男女都被第一時間收入民兵預備役,這些人現階段可以維持秩序可以分發物資可以去幹些體力活兒,但要這些剛剛恢複了理智和冷靜的幸存者去和屍群硬剛,是不現實的。旅部沒有那麽多的武器來武裝所有人,這些幸存者也沒有足夠的勇氣去和屍群對戰。


    被派往雙塔山開啟庇護所的偵查小隊很好的完成了任務,但發迴的消息也不容樂觀。在距離庇護所不過三十公裏的地方有一個屍群已經在聚集,那些感染者在人類無法理解的力量指引下,慢慢從各處村鎮聚集到了一起。偵查小隊每隔幾個小時都會匯報最新的情況,每次匯報都會讓旅部的高層心驚膽顫。五萬,十萬,十五萬,而市區內的屍群好像也開始向那個方向移動。


    在如此捉襟見肘的兵力下,如何保證把幸存者安全的送入庇護所,還要去盡量的收集物資,讓旅參還活著的那幾位參謀幾乎薅光了自己所有的頭發。沒人能理解屍群的活動規律,天知道那些屍群會移動到什麽位置。也許明天就會離開承德市區讓大家盡情搜刮,也許明天就會衝進庇護所把所有人啃成白骨。時間,是和物資一樣稀缺的戰略物資。


    所有47旅和收攏的其他兄弟部隊的正規士兵原地升三級,哪怕是最小的列兵都可以指揮一個班。大量適齡的預備役民兵被迅速整編,不管戰力如何,好歹有了指揮框架,而參加明天搜刮337廠行動的這個營就是這樣被擴建出來的。


    文慧也有了編製,正式的名稱是47旅第三民兵機動營第一機動連,這個所謂的機動連不過百餘輛軍用卡車和十幾輛輕型軍車,真正的正規軍戰士不過二十幾人,剩下的都是如文慧一樣的民兵預備役。


    一個菜雞營,和一個菜雞汽車連。文慧重重唿出一口氣,把“守禦33”插迴槍套。明天,可能會是一場硬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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