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驅者阿尼克……”


    蕭雅認真迴想著。


    之前從幽靈利維坦那裏獲取的幾十座信息塔裏,就提到這個叫阿尼克的先驅者。它在海下冰川最早發現了卡拉病毒的存在,並帶迴基地進行研究。在雅圖爾裏麗塔留下的信息來看,檢疫執法平台和裂空者都是因為阿尼克的清除計劃而生,而它最終死於幽靈利維坦的圍攻。


    “這裏……就是當初阿尼克的葬身之處麽……”


    蕭雅查看著掃描結果。阿尼克的軀體已經沒有了任何活性,無論是生物部分還是機械部分,都陷入了完全的死寂狀態。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完全掏空了一樣。


    “連軀體的機械部分都受到了這種傷害。”蕭雅撓撓頭,用海蝦號的燈光照著這一層區域,“還真是相當慘烈的死狀。”


    “對於先驅者這種數據生命來說,軀體隻是個存儲介質。隻要數據沒有受到損害,軀體再怎麽被破壞都不會死去。”


    “而幽靈利維坦的特殊能力可以無視存儲介質改變電信號,直接改變數據,這是個匪夷所思的現象。”


    “或許這顆星球裏,能對先驅者造成真實傷害的,隻有幽靈利維坦這種生物了吧。”


    與艾安做了確認,阿尼克的軀體比起之前麗塔的軀體受損還要嚴重,能夠利用的部分不足2%。蕭雅小心翼翼地迴收了可用部分,將阿尼克挪開。


    “咦?那是什麽?”


    蕭雅這才看到,在阿尼克軀體下方的冰層深處,還冰封著一個綠色魔方。艾安之前告訴過她,那是先驅者用的數據存儲器,類似人類的u盤。


    用海蝦號的鑽頭將冰塊鑿了出來,蕭雅小心翼翼地捧著魔方,用離子晶體給其供能。數分鍾後,魔方重新亮起了光芒,有著不少數據傳輸到了pda裏麵。一道聲音經由pda傳了出來。


    【……我之時日不多,已無法再返迴雅圖爾,或許此處會成為我的墳墓……】


    蕭雅瞪大了眼睛,這竟然是語音消息!這是阿尼克留下的語音!


    【我從這裏開始,又在此處結束,真是一個巧合。】


    蕭雅認真聽著。阿尼克所說的,從這裏開始,指的是什麽?


    片刻之後,蕭雅瞪大了眼睛。她駕駛海蝦號急急忙忙地跑到第一層區域,望著正中那個巨大的空洞。


    “這裏……難道是當初阿尼克發現卡拉病毒的地方?!”


    蕭雅認真翻閱著以前的資料。幽靈給的信息塔記載,阿尼克於海下2600米冰川發現巨大冰封利維坦及卡拉病毒毒株,與這裏……


    完全對得上!


    “這麽一來,那記載中的巨大冰封利維坦,被誰帶走了?”蕭雅望著原本冰封著巨物的空洞,頓覺後背發涼。


    所以……一定有著其它東西,在先驅者滅亡之後做了什麽事情!


    它們就像黑暗裏的毒蛇,先驅者還在的時候隱藏在深海,等到先驅者滅亡,它們才開始出現在視野之中!


    蕭雅繼續聽著阿尼克的語音。


    【這些幽靈族群似乎能像我等一樣思考。它們最初並不清楚殺死我族的方法,但它們能通過辨認電信號的方式辨認我族個體的唯一性。】


    【在與我族鬥爭一月之後,它們便開始利用其特殊能力,改寫我族人之數據。】


    【我不可使雅圖爾暴露於其視野,如今借由冰層暫時爭得生機,但冰川已被幽靈包圍,估算生還概率為0。】


    【萬幸此基地仍舊有能源供應,我清除了被幽靈改寫的髒數據,手臂模塊才得以重新上線。】


    蕭雅認真聽著阿尼克的話。當初阿尼克出海被幽靈圍攻,是一路逃到了這裏。那個時候先驅者種族似乎因卡拉病毒之故,已死亡得七七八八,導致這座中轉站也變得蕭條。


    【殘留於此的時日裏,我深知生還無望。幽靈並非我族之敵,一切的根源,在於卡拉細菌。】


    【我族對其治愈方法依舊毫無頭緒,該細菌在此星球擴散,勢必會造成生態之滅絕,此非我族研究本意。日後,若細菌擴散至其餘文明,其罪亦在我。】


    【我手中尚有卡拉毒株,在此苟延殘喘之日,我推導出一個可行的方法。】


    【用我軀體最後的活性,來實驗高濃度下卡拉細菌的臨床反應。考慮到軀體各個模塊有失控的可能,因此將語音模塊獨立出來,並以語音形式記錄。他日若有其餘文明探尋細菌之根源,我所留之物亦可作為參考。】


    蕭雅瞪大了眼睛。之前原本以為阿尼克已經夠狠了,沒想到它比想象得還要狠。在生命的最後,居然拿自己的軀體做實驗!


    那位曾經教導過麗塔的先驅者,在卡拉病毒肆虐後,遭遇了事業的滑鐵盧,卻依舊沒有放棄研究。它走遍了海洋,發現了海皇,最後被幽靈圍攻,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想著要如何解決困境……


    接下來阿尼克的語音,都是感染了卡拉病毒後期症狀的一些描述,以及它的一些猜想。聽著阿尼克毫無起伏的話,蕭雅卻能想象出它在最後承受了什麽樣的痛苦,以及研究病毒的決心。


    “先驅者……真是個複雜的種族啊……”


    蕭雅不知心裏蘊含的是什麽情緒。敬佩?悲憫?可憐?都無法形容她此時內心的感受。


    她就像站在河邊的路人,看著文明的河流永不停歇地奔流著流向遠方。


    點擊播放按鈕,蕭雅繼續聽著。


    【……綜合軀體實驗結果,此病毒可以破壞生物及機械軀體。】


    【針對生物軀體,其破壞軀體基因排序從而最終摧毀免疫係統。針對機械軀體,其幹擾軀體存儲信號之能源並改寫載體結構。】


    【此種細菌,會摧毀一切依賴於軀體的文明。】


    蕭雅瞪大了眼睛。怎麽會?卡拉病毒不僅可以破壞肉體,還能破壞機械軀體?這……這還是病毒嗎?


    “或許我需要換一個思路來思考這個問題。”蕭雅坐在原地,認真思索著,


    “我是人,我以前所有的思維都受限於人類科技。在人類的世界裏,病毒被定義為非細胞型微生物。那是因為人類依賴於生物軀體,定義也無法脫離自我的認知。”


    “可對於先驅者這種數據文明來說,它們定義的病毒……似乎更為廣泛。”


    “卡拉病毒,是一種廣義上的病毒。先驅者將能夠對生命的核心存在形式產生破壞,並且自我具備生命核心數據的東西,都定義為病毒。”


    “所以,卡拉病毒能夠破壞先驅者們的半生物半機械的軀體,而它們對此,毫無辦法。”


    蕭雅站起身來,喃喃著:


    “卡拉病毒……似乎非常克製先驅者。就像是什麽東西故意在針對先驅者,從而產生了這種病毒。”


    難道說……卡拉病毒是人為投放的??


    這個念頭一經產生,就在腦海裏揮之不去。蕭雅隻覺頭腦都要炸開了。


    難道說……卡拉病毒是一場陰謀?一場針對先驅者的陰謀??


    從記載來看,阿尼克於1400年前發現了卡拉病毒的毒株。也就是說,在更早之前,先驅者就被盯上了?


    而先驅者對這一切,卻絲毫沒有察覺?


    在2600米的海下,蕭雅坐在冰層之中,認真複盤著一切前因後果。漆黑的海水裏,似乎有著什麽東西在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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