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日秦鈺施展輕功,從五丈高的船隻上一躍而下,普通兵卒隻是覺得秦鈺真是知冷知熱愛護兵卒的好老大,簡直就是孔明在世。


    一個泥腿子用自己的性命,換來了世子為了他搏命,冒著可能摔死的危險奪了丹藥,如飛鳥般躍上船艙,挽救了張將軍的性命,令他們佩服得五體投地,更加願意豁出去砍殺敵人。


    士氣越發高漲之際,恨不得抄起武器去劈開南陽城門。


    而那些參軍們心思細膩,在感歎豔羨之餘,多了幾分警惕。


    世子腦瓜子好用,極其善於收買人心,這淩空一躍,一來一迴,營帳下所有大小軍官兵卒看得一清二楚,手段了得。


    唯有紅羽眼神悲傷,似乎是想起了某些人,心思略有些沉悶,即使是每日與秦鈺廝混在一起,也免不了想些雜七雜八的事情。


    不管是秦鈺真想收攏人心,還是真心實意想要救人,都不妨礙軍中的沸騰。


    可是接連著兩日的荒唐,營帳外前來請見的高階軍官和參軍們絡繹不絕,即使是劉越再三囑咐世子無軍令下達,仍舊止不住有人前來請見。


    在七月初六的這一天,也就是那日水戰後的第三天。


    秦鈺隨意捯飭了衣物,雖說算不得正式,套上一身白衣,頭戴一頂白色抹額,他端坐在椅子上,閉著眼聽著李修文根據大夏規矩將此番得勝的將領兵卒賞賜、許諾、拔擢。


    還有他那日在張德榻前許諾的文書布告,要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們淮南軍是真正的好漢。


    文書對於李修文來說輕輕鬆鬆,張口便來,然而為難的是張德的拔擢問題,張德是一個七品的準備將,能帶領幾百兵馬並且將水師全部力量交給他,已經是秦鈺額外大方。


    即使以命相搏,卻不能越過大夏的尋常製度,拔擢他為統製官,倒是常事。


    問題在於武官提階,正七品提到正六品,以張德的軍功是足夠了,甚至還有餘,封個六品官有些對不住張德拚命搏殺,封個五品官,張德的資曆又夠不著。


    素來重文輕武的參軍和文士也多有反對,區區一個泥腿子,哪裏擔得起這麽大的名頭,一來二去就擱置了。


    至於最重要的賞賜和尋來張德的妻子,前者秦鈺斷不會舍不得錢財,後者張德妻子還懷著孕,戰場上瞬息萬變,且路途遙遠,連安全保障都沒有,把人家懷了孕的妻子接到軍中,這算是賞賜嗎?


    分明是在要張德妻子和孩子的性命!此事尚且可以等到戰後再考慮,同樣跟著張德前往大船上拚殺卻沒有活下來的軍將,就目前一直在核實對方的身份,在軍中找尋自己的兄弟侄子,賞賜了大筆財寶方才了了幾樁事。


    仔細算來,能夠處理完的後續,就是一些虛的東西,寫好關於此次淮河水戰的故事,以及埋葬了搶迴來的我軍兵卒屍體,並撰寫祭文,尋一風水寶地安葬。


    今日,是李修文拿著祭文和文書前來獻給秦鈺觀摩,秦鈺麵無表情,緊緊鎖著眉頭,看得李修文心驚膽戰,就在李修文幾乎酸軟了膝蓋,當場跪地的那一刻,秦鈺發話了。


    “張將軍以及那些戰死的將士們,此番所求一為妻兒老母求個庇護,二為不能奪下南陽城雪了多年來的恥辱感到羞愧,三為天下每每處在諸侯血腥壓迫下感到悲痛絕望。”


    李修文愣了愣,突然覺得有些荒唐,旋即又瞧著秦鈺的臉色,迴想起那日飛揚的衣擺,卻是沒有把心裏話說出來,繼續在帳前再寫了一份祭文,獻給秦鈺。


    祭文一掃,秦鈺滿意地點了點頭,旋即套上了外套,跟著李修文前往這幾日尋到的風水寶地,聽著李修文語調沉重,言語悲傷的念出忌文,埋葬了戰死兵卒的屍體,立了數個衣冠墓後。


    秦鈺麵色沉重地啟程迴營寨,他翻身上馬,調整韁繩時,一句句刺耳的話語落入耳中。


    “一個泥腿子,還想做五品官,做夢呢!世子願意出席武夫的葬禮,都是給他們臉了。”


    “就是就是,我辛辛苦苦這些年,也就混了個五品官。”


    “武夫翻了身騎在我們腦袋上,這怎麽可能呢?”


    秦鈺坐在馬背上佁然不動,垂著眼眸狀似若有所思,遠處的文士參軍們察覺到秦鈺還沒有走,壓低了聲音繼續嘲諷。


    奈何秦鈺武力了得,他們的交談一字不落地落入秦鈺耳中。


    無非就是老一套,大夏建立的基本國策,重文輕武。


    可隨著武力的濫用,文人實際上的勢力已經漸漸衰弱了,但架不住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威嚴。


    無論武夫多麽厲害,說到底也就是個武夫,文人主動願意和武夫打交道都被時不時起戰亂的亂世逼的。


    若不是當今天下幾分,文人示弱,方才沒有先前那般囂張跋扈,即使是如此,也有人開始取締民間武學,嚴禁私人鍛造武器,以確保林氏皇朝的安危。


    這些受到重文輕武長期熏陶下來的文人們,即使自己什麽也沒有做,在大營內心驚膽戰地看著同僚們上陣殺敵,他們仍舊沒有任何的同情心,隻覺得武夫靠命博來的恩典,一點都不值錢。


    秦鈺打心底冒出一股火來,人家上戰場拚死相鬥,這群王八蛋啥都沒幹,當背影牆當得快活,還來詆毀戰士。


    他揮著手裏的馬鞭,啪得一下,拍在馬屁股上,朝著聚集在一起的人群衝了過去,不顧劉越驚愕的眼神,一鞭子甩在文士頭上,七個人每個人都挨了個鞭子,不少人摔了個屁股墩。


    秦鈺聽著破空聲,瞧著皮開肉綻的臉,心中方才舒緩了,他冷冷地睨著文士們,沉聲道。


    “拔擢張德為統製官,加封武德大夫,任何妄圖詆毀上陣殺敵的戰士,殺無赦!”


    文士們捂著火辣辣的臉頰坐在地上,麵容委屈,卻又不敢反駁。


    陽光下,有一個憤憤不平的文士,委屈道:“世子,重武人而輕文人,就不怕重演五代十國舊事嗎?”


    “今俠以武犯禁,到處依仗著武力大肆屠戮,今日拔擢張德,莫不是在助長殺戮屠城的風氣?”


    這話一出,眾人齊齊忐忑,秦鈺罕見的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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