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幼寧消失的很徹底。


    她沒有留下支言片語,隻是給小周轉了三十萬塊錢,囑咐她把工資和獎金給大家發了,隨即在群裏無比平靜的發了解散通知。


    麵對這毫無預兆的事情,眾人驚訝萬分,群裏幾乎是炸了鍋,誰都沒有想過要辭職,要離開,但是卻萬萬沒有想到是阮幼寧率先解散了工作室。


    有心直口快的人疑惑不已,大著膽子想問一下,信息發過去之後,卻遲遲沒有得到阮幼寧的迴複。


    小周不解,試著給阮幼寧撥去電話,卻得到了對方已關機的提示。


    處理好了工作室的事情,阮幼寧快速的把資產清算了一下,理清楚之後,便頭也不迴的離開了。


    -


    火車上,熙熙攘攘的吵鬧聲,泡麵味,汗臭味,劣質手機外放的視頻聲音,種種聲音交匯在一起,讓人格外的心煩意亂。


    盡管阮幼寧戴上了口罩,雙耳堵上了耳機,各種味道各種聲音依舊無處不在。


    緊挨著她坐下的中年婦女正睡著,睡相很難看,嘴角流著口水,唿嚕聲更是震耳欲聾。


    阮幼寧微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隻是默默的安慰自己快到了,馬上就到站了。


    從小到大,這幾乎算是她第一次做火車了,並不是她不想選擇別的出行方式,而是她要去的這個城市很落伍,不通飛機,不通高鐵,甚至連火車一天的班次都少的可憐。


    臨南……


    薑盼兒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也是她親生父母生活的地方……


    說實話,阮幼寧從未想過要來到臨南看望自己的親生父母,說她涼薄自私也好,說她冷血無情也罷。


    那麽輕易的就把自己的親生骨肉送走,讓別人領養,也不配為人父母。


    不論是出於任何理由,出於任何苦衷,這都不是能拋棄她的理由。


    她想的出神,直到火車到站時的“嗚——嗚嗚——”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到站了啊,趕緊都下車,不要把垃圾亂扔亂丟!不要忘了自己的東西!落在車上就沒了啊!”


    火車上的乘務員大著嗓門吆喝聲,而車上的眾人已經開始拚命往外擠了。


    這樣的場麵阮幼寧還是第一次見,人擠人,跟逃荒似的,每個人都生怕自己晚出一會兒。


    她本意是想著等人稍微少一點,她再起身下車,但一旁的中年婦女推搡著她,催促著她,“趕緊走吧!”


    就這樣,跟著人潮,阮幼寧被擠下了車。


    人來人往,剛剛還聚集在一起的人潮又很快散了。


    阮幼寧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子,上麵已經布滿了鞋印,米色的針織衫和下裙擺也被擠得皺巴巴。


    這……


    盡管阮幼寧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看了看自己這狼狽的一身,還是忍不住皺了眉頭。


    她知道臨南是一個很偏僻很窮很落後的小城市,甚至近兩年才摘掉貧困城市的帽子,但是……


    但是落後地區的人真的一點個人素質都沒有嗎?


    她的穿著和格格不入的氣質很快就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一個中年司機笑嘻嘻的擠過來:“小姑娘,坐車不坐?”


    阮幼寧正對著打車軟件一展莫愁,她萬萬沒想到,這裏居然打不到車?!


    身邊傳來聲音,她聞聲看去,是一個穿著黃色馬甲的男人。


    男人見她注意到了自己,繼續笑嘻嘻的問了遍:“打車嗎?小姑娘?很便宜的!”


    -


    坐在出租車後座上,阮幼寧有些不習慣,盡管車上很幹淨,但是她依舊能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汽車尾氣的味道,並不好聞。


    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開了窗。


    車窗外的風瞬間就吹了進來,吹散了車內的味道。


    阮幼寧看著窗外,發覺臨南的天氣跟晏城濟州完全不一樣,晏城濟州是很典型的北方城市,臨南倒很偏向南方。


    隨著車子的行駛,高低起伏的大樓和一些偏矮的小樓交匯在一起,不是很繁華,但是也不算很衰敗。


    零零散散的商場,四處可見的小商店,也還算繁華。


    看著看著,阮幼寧發現這個小城市也沒有她想象的那麽糟糕。


    出租車的司機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很熱情的招唿她:“小姑娘看樣子不是本地人吧?”


    透過後視鏡,阮幼寧看清了司機的臉,還算和善的一張臉,她點點頭,“嗯。”


    “哈哈,來這裏走親戚嗎?”


    阮幼寧有些遲疑,斟酌著要怎麽稱唿親生父母。


    她的遲疑全然被司機看在眼裏,司機嗬嗬一笑:“我就隨口問問啊,別緊張。”


    見司機確實沒有多大惡意,阮幼寧慢慢的迴答他:“來找我爸媽。”


    聞聲,司機看了看地址的終點,他看了又看,搖頭晃腦:“你這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可一點都不像這裏的人。”


    不像這裏的人……這幾個輕飄飄的落在阮幼寧的耳邊。


    阮幼寧微愣,垂下眼掩蓋了眼底所有的情緒。


    沒有得到她的迴答,司機沒覺得自己的話有多冒昧,他也不在意,指了指窗外的一個建築:“你看那邊,我跟你說啊,這個高樓很有故事的……”


    他話匣子被打開了般,神采飛揚的講著。


    阮幼寧本意是不想聽的,但是司機講的太精彩了,有意無意的,她也聽了不少,對臨南這個城市也多了不少了解。


    車子慢慢的從繁華區開到了一處有些偏僻衰敗的路上,很快就停在了一個有些老舊肮髒的小巷子,司機招唿著她:“小姑娘,到地方了。”


    阮幼寧沒下車,就看到了周圍環境的破敗,這?怎麽看都不太像能住人的地方……沒走錯吧?


    她有些不確定:“確定是這個地方嗎?”


    司機點點頭:“我就在臨南土生土長的,當然沒走錯。”


    得到確定後,阮幼寧便下了車,“多少錢?”


    “哦,打車八十。”司機輕描淡寫。


    八十?


    阮幼寧看了看路程和距離,怎麽著也用不了八十吧?


    她遲疑了一瞬,而司機就已經有些不耐煩的重複了一遍:“掃碼付錢。”


    司機這前後兩幅麵孔的模樣讓阮幼寧很詫異,但是她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很快的付了錢。


    八十塊錢對她來說,不算什麽。


    付過錢之後,她從小巷子裏往裏走,走了幾步後,才反應過來。


    被宰了。


    -


    穿過有些狹窄的小巷子後,映入眼簾的就是一些低矮的小樓,牆上痕跡斑斑,而四處堆滿了垃圾。


    阮幼寧剛往前走了一步,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就飄過來,即便是戴著口罩,那股味道還是一個勁的往鼻子就鑽。


    這環境未免也太差了點。


    忍著惡臭,阮幼寧按照身份證上的地址,快步往前走。


    三號樓301。


    這種低矮的小樓自然不會配電梯,阮幼寧隻能爬樓梯上去,樓梯裏的環境一塌糊塗,一股發黴和腐爛的味道彌漫著。


    幾乎每層樓上都寫滿了紅色大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不還錢等著老子弄死你!”“狗娘養的憑什麽不還錢!”


    阮幼寧隻是看了幾眼,就忍不住心驚肉跳,她匆匆的收迴了視線,悶著頭往三樓走。


    無一例外的,三樓的牆上也寫滿了這樣的話,甚至連門上都被潑上了不明紅色液體。


    阮幼寧看著這環境,突然就有些後悔答應阮之程的條件,她或許就不該來這裏,就應該跟宋時景一起坦誠相待,有什麽說什麽。


    但是……


    阮幼寧微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事情都已經這樣了……


    她抬手準備去敲門,而麵前緊閉的門忽的打開了。


    阮幼寧和麵前的老婦人麵麵相覷。


    雖然從未見過麵,但是阮幼寧一眼就看出來麵前的老婦跟自己有幾分相似。


    即便是穿著破舊,麵色蠟黃,甚至有些苦相,但是依舊掩蓋不住老婦人曾經的風采。


    這?這就是她的親生母親?


    阮幼寧張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而麵前的老婦人滿眼驚愕,在看清阮幼寧後,竟然格外的慌亂。


    二人的沉默讓屋內的人有所察覺,一個暴躁的男聲罵罵咧咧:“死婆娘!不趕緊關門搞什麽!”


    隨之而來飛過來一個酒瓶,啪的一聲摔碎在門口。


    巨大的聲音讓阮幼寧驚了一驚,而老婦人已經迴頭破口大罵了句:“老不死的!知道了!”


    阮幼寧還沒有來得及有任何動作,就已經被老婦人推著下了樓。


    似乎格外害怕樓上的男人,老婦人拉著阮幼寧腳步匆匆,一口氣來到了小巷子的路口。


    阮幼寧愣愣的,完全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


    她遲疑著開口,老婦人就劈頭蓋臉的訓了過來:“不是已經跑了嗎?怎麽又迴來了?在外麵要飯也別迴來!”


    老婦人的話讓阮幼寧有點懵,但是很快她就意識到老婦人或許把她當成薑盼兒了。


    她記得阮之程說過的,薑盼兒十五歲的時候,忍不了跑了。


    許是因為帶著口罩的緣故,她和薑盼兒的眉眼格外的相似,所以老婦人認錯了。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出去了就當父母死了!別迴來別迴來!”


    老婦人還是粗聲粗氣的罵著她,甚至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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