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入,在一陣格外安靜的死寂之後,燃燒的火把炸開一朵火花。


    手臂傷處的血跡已然染紅了半個衣袖,空氣中帶著些許血腥氣。


    傅重巒這會還沒到失血過多的地步,還有力氣曲膝搭手,姿態張揚睨向洛平。


    “哦。”挑了挑一側的眉尖,傅重巒輕歎的一聲,語調漫出幾分漫不經心的失望。


    “不來便不來咯,畢竟,他要做的事情比較重要,本公子這小命,總歸還是要靠自己護著的。”


    這世上與其靠他人的幫助施舍,倒不如萬事靠自己。


    肖從章今夜出城恐怕一時半會也迴不來。


    雖傅重巒能猜到肖從章對洛平定然有所防備,但現下他出現在這,倒是讓他心有疑惑的。


    這家夥這會竟不去關心那將要被查封的礦山,這會跑來這破院子抓他,就好似早就收到消息一般……


    想到這,傅重巒的眼眸暗了下來,語調沙啞緩慢。


    “洛統領,你說是吧……”


    話語中隱約能聽出幾分深意來。


    洛平的眼角略微跳動,眼眸間的戾氣浮現。


    望著傅重巒此刻那副高高在上,自負囂張的模樣,便是再清雋的臉,這會看著都讓人討厭。


    顯然傅重巒這招故意挑釁很到位,隻見洛平臉黑的嚇人,氣胸膛重重起伏,咬牙切齒的死死盯著他


    迴過神來,冷聲嗬斥身旁的手下。


    “還愣著幹什麽,將犯人帶迴去!嚴加審問!”


    話音落下,洛平身後便走上前幾個人,動作十分粗魯的將傅重巒生生拉扯起。


    力道沒個輕重,很快止了血的傷口又冒出溫熱的鮮紅。


    傅重巒輕輕的皺起眉,卻沒再說話。


    眼中泛著凜凜寒光,望向洛平。


    “犯人?這證據都沒有,本公子就成犯人了?”


    洛平語氣陰戾道:“這人證物證俱在,盛公子,我也不過按律辦事罷了”


    洛平瞧見傅重巒的目光,似乎得意了幾分。


    “你們還愣著做什麽,將他綁了。”


    就在洛平催著手下要將傅重巒綁起帶走時,遠處的天邊忽的傳來一聲震天的響聲。


    餘震好似透過地下泥土,連屋頂簷瓦都發出細微的顫動。


    如同青天白日裏的一道驚雷,卻帶著山海唿嘯的威力。


    傅重巒握緊迷藥的手也在袖中頓住了。


    他驟然看向洛平,神色間透出幾分不耐煩的審視。


    洛平的神色在火光搖曳下,更添幾分扭曲的詭異之感。


    他在聽到這聲聲響後,迅速同手下對視了眼,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麽,忽的就癲狂的大笑了起來。


    口中在陣陣低喃著什麽,傅重巒離的稍遠,一時聽不清。


    隻是看著洛平的神色,他抬頭緩緩抬頭,尋聲響的方向看去,眉間輕蹙著。


    那方向,是儋州城外……


    肖從章……應當不會有事吧?


    盡管傅重巒很清楚肖從章今夜的離開定然是為了引蛇出洞,必定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但這聲響,聽著並非尋常躁動,若是傅重巒沒有聽錯,應當是炸藥的聲響。


    能從二十多裏地的城外傳到城中的炸藥量,定然不少。


    一股無聲的不安在心中蔓延開來,傅重巒隱約察覺出了什麽不對。


    “你還在城外的礦山做了手腳??”


    傅重巒的這一問,讓洛平的思緒抽迴一些,壓了壓眼底的快意,洛平咧開唇角,笑的莫名。


    “我?”他輕歎了一聲,滿含譏諷之意“我可沒這麽大的手筆,咱們這位肖大將軍威名遠揚,想殺他的人數不勝數,自然輪不到卑職來動手。”


    洛平說完,自嘲的笑了起來。


    傅重巒從他的話中意識到了什麽,在緊擰過眉後,心中有了猜測。


    雖然覺得肖從章應當不會發現不了這麽明顯的陷阱,但現下,以防萬一,還是想辦法去看一眼為好。


    傅重巒這會一時找不出好的緣由來解釋自己為什麽要對肖從章這般擔心


    大概,大概現在的肖從章,暫時不是他的死對頭,而是他的盟友。


    對,一定是這樣……


    深吸了口氣,傅重巒頂著一張蒼白無色的臉,緩緩的站起身,因為手臂的傷口,他起的有些吃力。


    洛平一臉狐疑的看過來,在傅重巒重新抬眸後,看清他的臉的時候,神色一頓,帶著幾分尷尬的無語。


    隻見傅重巒一雙眼泛著濕淚,眼尾紅了起來,單薄的身軀顫抖著,捂著心口悲痛欲絕,似乎不敢相信一般的否認。


    “我不信!肖將軍殺敵無數,豈會識別不出你們的陷阱,他定然不會有事的!”


    伴隨著最後一個尾音落下,那滴掛在眼角的淚驟然滑落,看的洛平眉頭一皺。


    他的眼中閃過些許先前傅重巒和肖從章的相處,知道這兩人之間的關係。


    這會又因為傅重巒的“無意”提醒,洛平心中一驚。


    依肖從章的實力,也許真的有可能在那複雜的礦洞中逃脫。


    若是他活著迴來,洛平他們定然死期將至,不說那位會派人來解決他,便是一個肖從章的手段,也夠他喝上三壺孟婆湯了……


    想到這,洛平的臉色晦暗下來。


    “你真是提醒我了,盛公子……”


    他走過去,一把掐住傅重巒的脖子。


    雖然他隻比傅重巒高些許,但論身形,他要健碩許多,再加上傅重巒這會受了傷,一時掙紮不得。


    眼底閃過些許的厭惡,傅重巒強忍下來,盯著一臉的淚,一臉不屈的模樣。


    洛平盯著他,眼眸半耷拉著,神色若有所思卻還帶著譏諷。


    “看來你這個跟肖紊身邊病秧子,除了以色侍人,還是有點用處的。”


    “為了防止肖紊還活著,我還真的親自看到他的屍首,這才好交差啊……”


    肖從章對這個廢物看起來很是在乎不假,及時帶上他威脅肖從章,自然不怕肖從章會做什麽。


    想到這,洛平冷靜了些許。


    收迴手後,他吩咐人將傅重巒綁了扔到馬車上,打算將他帶出城一同去礦山那邊查看。


    目的達成的傅重巒低垂著眼,一動不動的失魂模樣,旁人看他隻會覺得他這會因為難過而絕望。


    無人瞧見,濕潤的眼睫下,琉璃色的眼眸泛起寒霧,傅重巒想到方才洛平罵他的話,眼中暗的幽深無比。


    病秧子?以色侍人?罵我是吧……


    洛平的手下拿著麻繩過來利落的就將傅重巒捆了起來。


    不知從哪裏學的手法,感覺像是在捆豬。


    “老實點!”


    為了不露餡,傅重巒斂去麵上的無語。


    片刻之後,被綁的起來的傅重巒被人押著,推上了一輛簡陋的馬車上。


    趁著夜色重重,洛平壓抑著心中的心慌和殺意,帶著人急衝衝的往儋州城外而去。


    馬車上很是顛簸,連張毯子都沒有,傅重巒倒在車板上,腦子被晃的昏沉。


    不知是因為失血的緣故,傅重巒的眼皮變得沉重,為了保持清醒,他咬緊了自己的舌尖。


    熟悉的血腥氣讓人更加難受,胃裏翻江倒海,但好歹是清醒了幾分。


    勉強撐坐起身,傅重巒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著,同時,皺緊的眉間,在思慮著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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