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詞儀麵上憋著一股未散的怒氣。


    若不是因為烏靈是個姑娘,依他在上京那般囂張的性子,指不定要狠狠出口氣的。


    傅重巒有些無奈的扶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先冷靜。


    傅重巒方才已然將烏靈上下打量了一圈。


    眼前之人雖過了這麽多年,長了些許的年歲,模樣也長開了,但依稀也能看出幾分幼年時的模樣。


    想起當年在玉橫關看到的那個一直跟在那位洛神醫身後,瘦小乖戾的小姑娘,傅重巒的眼中沉默了一瞬。


    他上前朝烏靈彎身行了一禮,抬起頭眉眼間是溫和的淺笑。


    “想來這位,便是肖將軍請來的神醫了吧?”


    烏靈烏黑的眼珠宛若一顆滴流圓的紫葡萄,她眨了眨眼,目光將傅重巒上下打量了一遍,目光定在他的麵上。


    “你就是那個身有不治之症的盛家公子?”


    傅重巒不意外她能猜到,隻是微微頷首。


    “正是,在下盛寧。”


    “哦”烏靈沒什麽表情的應了聲。


    邊上的宣詞儀看到她這副模樣便火大。


    這姑娘嘴毒的很,可不能讓她同阿寧亂說話。


    罵他便罷了,阿寧可罵不得。


    “你再這麽跟阿寧說話……別怪小爺對你不客氣!”


    烏靈朝宣詞儀切了聲。


    眉毛挑了挑,語氣嫌棄的掃了眼宣詞儀。


    “本姑娘一直是這個語氣,你們上京來的世家公子就是麻煩。”


    眼見著宣詞儀要跟烏靈打起來,傅重巒伸手攔了他一把,下一秒心口一陣刺痛,身形晃了晃險些站不穩。


    “好了阿離,烏靈姑娘匆忙趕來也是因我們的緣故,不可無禮。”


    傅重巒低聲安慰宣詞儀,知道他吃軟不吃硬,便耐著疲憊哄著。


    掃了眼宣詞儀的臉,應當是沒有受傷,想來烏靈也沒做什麽過分的事情。


    烏靈聽見傅重巒說的話,目光中多了些許的訝異,心中想著這位盛公子看起來倒是不錯,心中的偏見略微淡了幾分。


    若非此次是肖從章請她來,她可是不願來治什麽世家公子的。


    烏靈是個孤女,被老神醫撿到便一直跟在老神醫身邊,


    她對那些高高在上的高門世家中的人向來沒什麽好感。


    若非當年因為同師傅前往玉橫關同肖從章相熟,後來幾次遊曆路過也同肖從章見過幾次,她此番才不會親自過來。


    想到這,烏靈努努嘴,輕哼了聲沒再說什麽。


    轉頭看到邊上的溫與庭,麵上又笑。


    “阿庭哥哥!許久不見,你可想我?”


    烏靈可是很喜歡溫與庭的,同是醫者,兩人雖年紀不同,但自是有話說。


    不待溫與庭揚笑,烏靈轉頭看見他身側笑的跟著狐狸似的魏嶺,臉色又冷了下來。


    眼皮一搭,語氣中都帶著嫌棄之意。


    “你這家夥怎麽又跟著阿庭哥哥身邊,你是跟屁蟲嗎。”


    魏嶺眼眸微壓,上前曲起手指動作迅速的在烏靈腦袋上敲了一下。


    “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這麽會說話。”魏嶺麵上扯出一抹冷笑,眼中多了幾分不滿。


    “你阿庭哥哥喜歡我黏著他,怎麽,你有意見?”


    魏嶺的話讓溫與庭的臉色微微暗了下來。


    前者低垂著眼眸用餘光觀察他的神色,後者則是冷淡的無視。


    魏嶺不太在乎的聳了聳肩,裝做沒看見溫與庭的疏離。


    烏靈無語的掃了魏嶺一眼,目光中一副難以評價的眼神。


    “病的不輕。”


    魏嶺嘖了聲。


    烏靈忙的躲到溫與庭身後。


    肖從章沉默的看完全程,視線落在了臉色自方才就微微蒼白的傅重巒身上,微微皺眉,朝他走了過去。


    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傅重巒剛好抬眼同他對視,目光淡淡。


    還在生氣……


    “累了?”


    肖從章沉沉的聲音落在身側。


    傅重巒目光頓了頓,沒什麽表情的搖了搖頭。


    看了眼周圍,他揚起一抹極淺的笑。


    “既然今日烏神醫才趕到,舟車勞頓,治病的事情,還是明日再說吧?”


    肖從章眼眸微斂,沒什麽表情的盯了傅重巒一會,才點了點頭。


    “也好。”


    他轉頭對魏嶺他們說道。


    “你們趕路過來也累了,先去休息。”


    “阿靈,你也去休息吧。”


    聽見肖從章下令,周圍幾人也識趣的點頭,魏嶺笑了兩聲,便拉著溫與庭先行離開了。


    宣詞儀見能走,,忙拉著傅重巒往樓上走,路過掌櫃時從懷中掏出一枚銀元扔了過去。


    同時挑釁的瞥了眼烏靈。


    本小爺有的是錢,一人做事一人當,該他賠的自然不會裝傻。


    烏靈看到了宣詞儀的目光,她雙手抱胸,眼神無語的扯了扯唇角。


    待人走完後,烏靈才將目光瞥向肖從章,湊了過去,圍著他轉了一圈,才在一旁坐下倒了杯茶。


    “肖大哥對方才那位公子看起來很不一樣……”


    肖從章掃了眼烏靈一副看戲的模樣,屈膝翹起一隻腳尖晃悠悠的,可見她眼下心情不錯。


    “你有沒有把握治好他?”肖從章並沒有解答烏靈的問題,隻是沉思半晌,問了一句。


    烏靈麵上打探的神色微頓,她輕輕皺了皺眉,一副思索的模樣。


    “此事不好下定論……阿庭哥哥沒有給他看過嗎?”


    烏靈問的這話中帶了幾分疑惑。


    溫與庭的醫術也算是師從名醫的,尋常的病症他都能醫治,再難一些的也有法子。


    烏靈雖年紀不大,但她也是跟著洛神醫自小學醫的,四處雲遊,見過的病症也多,天生弱症也分很多種,她自然不能輕易下定論。


    肖從章眼中閃過些許的晦暗,他朝烏靈點了點頭,隻是神色淡淡。


    “阿庭看過,不過,眼下他的情況要更嚴重些。”


    肖從章沒有解釋太多,具體的明日等烏靈診治了,自然也能知曉。


    烏靈神色略帶怪異的點了點頭,也就沒再多問什麽。


    其實她私心裏是想要問清楚肖從章跟方才那個什麽盛公子到底是什麽關係的


    但看著肖從章眼中的疲憊,她一時也不好多問。


    烏靈沉默了片刻,便識趣的下去休息去了。


    ……


    夜色漸深,待四下靜謐,肖從章才將魏嶺幾人找來匯報情況。


    四人圍在儋州的布防圖麵前,各個神色投入。


    魏嶺大致將他和溫與庭收集到了的情況匯報了一遍。


    “我已經迴了一趟魏家,依舊沒有五叔的消息,不過,我猜測,他眼下,定然還在儋州城中。”


    魏嶺說到這,神色暗了暗。


    肖從章輕輕頷首,示意他繼續說道。


    “他不會無緣無故開儋州,唯一合理的理由,便是有人拿當年的事引他前來,若他是一個誘餌,那麽我們來儋州,就是暗處之人想要看到的結果。”


    “我這五叔並不是束手就擒之人,眼下他消失的了無蹤影,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是自願被綁,知曉他身份的人應當不會輕易傷傷他。”


    “眼下,他約莫還在儋州境內。”


    魏嶺總結完,轉頭就朝一旁低垂著眉眼的溫與庭邀功,然後果斷收獲了一個冷眼。


    不過他也不惱,勾了抹笑樂在其中。


    林修在一旁簡直沒眼看。


    看來儋州的風水真的不咋地好,不僅他家將軍近來變得奇怪,魏嶺原本病的不輕的腦子也越發不好使了。


    主帥昏庸,軍師糊塗,這是天要塌了的程度。


    林修在一旁已然是腦補了許多不可思議的想法。


    中間的肖從章沉默的聽完後,垂眼思考了片刻。


    他眼中幽暗如同沼澤,泛著如墨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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