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半月,春意散盡,入了夏,滿城綠意森森,伴隨著時晴時雨的天氣,格外讓人覺得萎靡。


    傅重巒院中的竹葉花草枝葉繁多,雖遠看一副好景,但終不勝春時,高牆黛瓦上清晨有幾隻山雀啼鈴,正開心的跳躍在樹梢牆邊。


    今日傅重巒出門的流程有些隆重,因為今日是他去國學監的日子。


    前兩日盛太傅托了人去拜訪國學監的祭酒,好說歹說,終於允了傅重巒這會去國學監入學。


    國學監那位孟祭酒在傅重巒的記憶裏,便是個不大好相處的人,為人極為嚴謹刻薄,


    雖品階同盛太傅相當,但有閱曆和年紀在,便是盛太傅,要求個臉麵也是用了不少手段。


    傅重巒早早被拉起,一番梳洗換好國學監的學服,看著鏡中那身熟悉的衣服穿在身上,不免多了一絲恍惚。


    曾幾何時,他也曾穿過這身學服,身邊是熟悉的同窗,熟悉的故人……


    隻是……


    傅重巒的思緒一頓,迴神來,苦笑了聲,收迴思緒。


    待一切整理後之後,傅重巒在盛夫人和盛太傅的殷切叮囑中出了門,往國學監去。


    原本盛太傅是想陪同傅重巒過去的,順道拜訪孟祭酒,但奈何今日是大朝會,盛太傅需的趕緊上朝,便作罷了。


    許是心中有些逃避不想迴想起從前的諸多往事,一上馬車,傅重巒便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邊上是白義在不斷的檢查書箱裏的東西是否帶齊,嘰嘰喳喳的說完,目光還帶了點興奮,好似比傅重巒這個要去上學的人還要激動些。


    馬車行了一會,被晃的有些暈的傅重巒睜開眼,抬手掀開窗邊簾子,神情有些懶怠的望著外邊的街景。


    晨曦薄霧尚未散去,長長的街道路邊依稀看見不少早起的商鋪販子。


    他神情懶怠的盯了一會,覺得還是有些困,正打算放下簾子,忽的聽見不遠處,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奔襲而來。


    在晨時的街道,這陣聲響格外引人注目。


    視線盡頭,一隊身著軍服的騎兵正策馬逼近,不巧,為首之人,離的越發近時,傅重巒便覺得越發眼熟。


    在看清是誰的下一瞬,他猛的放下的窗簾,唿吸急促了幾分。


    馬蹄聲漸漸靠近馬車,白義注意到了傅重巒的神色,有些好奇的問了句,想要湊過去看,被傅重巒攔下後,下一瞬。


    原本該經過馬車的馬蹄聲忽的停下,四下安靜了片刻,便有一道輕敲車窗的聲響響起。


    傅重巒麵無表情的咬了咬後牙,冷靜了片刻,才掀開簾子,勉強扯了抹笑,望向騎在黑色高馬上的人。


    “這麽早,肖將軍有事嗎?”


    馬車的肖從章低垂著眼,神色淡淡,迴想起方才傅重巒看見他躲走的情景,勾了抹難以察覺的笑。


    掃了一圈傅重巒的神色,看清他身上穿的校服時,眼皮微掀,似笑非笑。


    “你要去國學監上學?”


    “是呀,肖將軍不知道?許是父親忘了告知你,我眼下去了國學監,每日課業繁重,往後肖將軍便不必來府上監督我鍛煉了……”


    傅重巒眼中閃過了絲絲故意為之的挑釁,一想到前幾日被這個家夥抓到內獄被審問,就看著他極其不順眼。


    肖從章聞言,麵上倒是平靜,甚至在傅重巒的注視中若有所思的頷了頷首。


    “也好。”


    傅重巒被他的話弄的一愣。


    隻見肖從章盯著他,緩緩說道:


    “不久前武校院的陳院長邀我過去為今年學子教學一番,你眼下去了國學監,兩處隔的不遠,往後有事,便過來尋我。”


    什麽!??


    傅重巒腦中飄過了一句嗶嗶。


    他神色停頓了半晌,望著肖從章漆黑的眼,冷笑一聲。


    這人還真是,陰魂不散,跟前世一般的,讓人厭煩。


    “時候不早,國學監要上課了,肖將軍,我先走了。”


    傅重巒強迫自己冷靜的說完,隨後幹脆的放下簾子,懶得再看見這人。


    馬車漸漸走遠,肖從章收迴目光策馬往前走。


    跟在身側的林修看了全程,滿臉疑問的追了上來問。


    “啊不是,將軍先前不是拒絕的陳院長嗎,說你公務繁忙,不得閑暇??”


    肖從章側眸掃了他一眼,遞了一個晦暗複雜的眼神過去,沒有迴答,一甩馬鞭加快速度跑開了。


    留下林修一頭霧水的撓了撓頭,想不明白……


    ……


    穿過幾條通暢的大街,一轉角,便能看到坐落在扶搖塔下的國學監。


    入目便是白玉石所在的鶴燕盤雲的大門,帶著幾分莊嚴古老,不難看出幾分悠久的曆史沉澱。


    國學監是元朝開朝時便建立的,為的就是選拔年輕優秀的文人子弟,培育一朝棟梁,以造福百姓,為國效力為信仰。


    經過了無數的風吹雨打,威嚴依舊。


    這幾年應該是花了重金修繕了一番,這一路上青磚層疊,不見他那時的車馬擁堵,混亂不堪。


    馬車停下,傅重巒從思緒抽離出來,推門下車。


    時過境遷,如今觀望,故人已散。


    眼中不自覺的浮現了許多當年的場景,讓人不禁恍惚,好似一場夢一般。


    耳邊傳來白義的輕喚,傅重巒這才勉強迴神,接過白義遞來的書箱。


    國學監規矩森嚴,為怕養成懶惰享受之風,書童是一律不準進去的。


    “白義,你先迴去,晚些再過來接我。”


    白義愣了愣,忙點頭應道。


    傅重巒提著有些沉重的書箱轉身往裏走,在白義看不到的地方皺眉嘀咕,這白義都裝了什麽東西,怎的這般重?


    這會掐點趕時辰來的學生三三兩兩,傅重巒的出現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那身平常穿在身上顯得格外老氣的雲青校服,穿在傅重巒身上,卻好似渾然天成般,一身清雋,恍若微風。


    傅重巒提著東西緩緩走到最後,抬眼便看到國學監安排了監生官在門口迎他。


    傅重巒上前頷首行禮後,麵容嚴肅的監生官才帶著他往裏麵走,順道同傅重巒介紹國學監的布局。


    國學監占地麵積廣,各種學堂院子繁多,裏麵上學的學子也有不同的等級之分。


    總分三階,登堂,此堂多為品學兼優者,將要考榜登科者多,學子年紀也最大,而後下分三課室教學。


    在往後便是傅重巒將要去的學堂,琢堂。


    字取其意,萬事萬物當深耕細琢,君子如是,篤學亦然。


    不過這個學堂多是些世家子弟,各地來的寒門學子也在這個學堂中,兩邊相互井水不犯河水,何不幹擾,是國學監學堂中較為難管的學堂。


    下分十二課室,也是國學監占地麵積比較大的學堂,相當於一個書院。


    而後就是年十二以下的稚堂,是隻為上京城裏的官宦子弟,世家大族開設的啟蒙學堂,


    下分九個課室,同歸國學監管理,卻在國學監學堂的另一邊,少有接壤。


    國學監身為皇室之下,僅次於皇宮中的皇子們教學的地方,規矩禮儀嚴謹,單從名字取字上就可看出,國學監的教學標準。


    隻求世家子弟惜今時富貴,懂聖賢教誨,品行清明,也願寒門子弟記今時苦讀之艱辛,莫忘來時路。


    兜兜轉轉一生,再次迴到這裏,盡是恍然。


    監生官耐心的同傅重巒介紹了一遍,傅重巒聽的散碎幾句,畢竟這裏他很熟悉。


    但為了不露餡,傅重巒還是朝監生官微微頷首,便是已經記下了。


    待監生官待他到了課室,堂外院前已經沒什麽人了,傅重巒的身影一出現,便又數不清的目光從裏麵望了出來。


    傅重巒掃過一圈,依稀看到幾個先前在宴會上看到的熟悉麵孔。


    定眼看,剛好看到課室裏的宣詞儀正樂嗬嗬的朝他招手,邊上便是目光死死盯著他的顧二和那幫人。


    傅重巒麵色平靜,隻隨意瞥了眼,便收迴了目光。


    聽到監生官問他要去哪個課室時,傅重巒眼眸微斂,掃過一間頗為安靜的課室,淡淡說道。


    “便去這間吧,裏麵安靜些。”


    監生官倒是沒想到傅重巒要去這間,剛想解釋這課室裏麵寒門學子較多,待不遠處,今日上課的幾位夫子已經朝這邊走了過來。


    便來不及解釋,進去替傅重巒安排好,領傅重巒坐到了位置上。


    位置靠窗,算不得什麽好位置,周圍睡了一圈人,估摸著是來混日子的世家子弟,因為不混日子的這會都在溫書。


    國學監老舊渾厚的鍾聲響起,夫子們紛紛來到上課的課室。


    傅重巒雖許久不曾上過學了,但眼下還算覺得新奇,便勉強抬眼去看。


    仔細掃了眼前麵的夫子,傅重巒的神色難得一頓,世間不巧,恩師重逢,一切已經是過眼雲煙了。


    頭發已然花白的葛夫子慢慢在坐下,依舊如同多年前一般,慢慢掃一圈,隨後摸一把胡子。


    傅重巒曾也在其座下聽學過,如今一晃多年,好似什麽都變了,又好似什麽都沒變。


    “今日咱們這可是來了位麵生學子?。”


    如今花甲年紀的葛夫子開口仍是熟悉的語調,慢悠悠的好似在講故事,從前旬昇便總說,不困都能聽著睡著。


    隻是傅重巒好久沒聽到了,一時間聽聞,昔日點滴上湧,忽的就紅了眼眶。


    他甚至覺得有些羞愧感,不知要如何抬頭,對上這位曾經,對著他傅重巒有著深厚眾望的老夫子說上一句話來。


    傅重巒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卻難免有幾分外泄,隻好緊緊的握緊雙手,不讓他人看出端倪。


    葛夫子揚聲再問了一句,這會課室的人都朝傅重巒看了過來,目光帶了猜疑。


    傅重巒深吸一口氣,緩了緩,才站起身,彎身作揖。


    “迴夫子,學生乃盛太傅之子盛寧,表字安之……見過葛夫子。”


    葛夫子聽完傅重巒介紹,摸須的動作停了下來,沉默半晌,他抬眼朝傅重巒望了過去,上下打量了一番,便笑出了聲。


    花白的眼須微動,一雙渾濁但明亮的眼眸裏滿意之色盡顯。


    “難得難得,盛太傅願意將小兒送來此處……老夫與令尊亦有幾分交情,少時同窗尚能談道幾句,


    隻是如今令尊乃帝子之師,文子標榜,今日能得盛家公子入我席下聽學,也算是緣分一樁。”


    葛夫子說完,抬手捋了捋灰白的胡子,目光中露出幾分對過往的感激之意。


    傅重巒的思緒停頓了,大概是對葛夫子同盛太傅的關係感到意外,微微垂下眼眸,遮去眼底的暗色,語氣恭順道。


    “學生能得先生教誨,亦是學生的榮幸……。”


    聽著傅重巒的話中帶著的溫和謙虛,葛夫子便知曉此人並非什麽跋扈子弟,對著傅重巒的觀感也好了起來。


    似乎想到了什麽,葛夫子笑了聲,朝傅重巒微微頷首,示意他可以坐下了。


    “好了,安之你坐下吧,老夫我要講課了……”


    傅重巒點頭坐好,上麵的葛夫子已經翻看書卷,準備檢查先前布置的課業……


    一堂課一上便是兩個時辰,傅重巒上完,隻覺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頗為難熬。


    葛夫子端著書卷離開後,周遭變得人聲嘈雜起來。


    不少人出來活動閑聊。


    傅重巒麵色帶了點蒼白,滿是疲憊的趴在桌子上,閉目養神。


    不知是不是太過聚精會神,傅重巒眼下隻感覺額角刺疼,神色疲憊。


    周圍的人聲傳來都覺得模糊。


    他耷拉著眼皮,掃了一圈課室,許多人都圍在一起討論方才課上講的論點。


    就在這時,忽的一處角落傳來幾聲吵鬧,隨後便是爭吵聲。


    傅重巒聽的不甚清晰,望了過去,隻看見一道身影被幾個人推拉著走了出去,不知是去後院還是哪裏。


    傅重巒隻來得及看到,被推著那人衣擺處,被墨水汙染的一角。


    剛想收迴目光,門邊出現了宣詞儀的身影。


    傅重巒腦中一跳,閉眼裝睡。


    但宣詞儀還是看到了他,樂嗬樂嗬的跑了過來,嘴裏說個不停。


    “盛寧!你來國學監為什麽不告訴我!!”


    “說話說話,你睜開眼看看!”


    “還有你怎麽能來這個課室呢,我剛剛跟你招手你沒看到嗎?”


    “走,我們現在去找監官換一個課室……”


    傅重巒被吵的不行,無奈的睜開眼。


    “宣詞儀,我不換課室,這裏挺好的。”


    宣詞儀難以置信的喊聲,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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