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後來……


    燕時衡停止了迴憶。


    再往後的記憶,是困擾他多年的夢魘。


    他打從心底裏不願意再迴憶,也不想再品嚐當時的痛楚。


    燕時衡兀自沉浸在低落的情緒之中,全然沒有注意到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靠近他。


    但是,當那隻又白又軟的小手,即將觸上燕時衡的大手時,燕時衡突然迴過神。


    他側眸掃過不知何時站在他床邊的孩子,他注意到對方朝他伸出的小手。


    燕時衡不鹹不淡地問道:“你要做什麽?”


    男人的眼神已經足夠駭人,再加上他這句不帶一絲感情的提問,直接把宣宣嚇得身子一抖。


    他小嘴一癟,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上,逐漸漫上一層水汽。


    下一秒,正在廚房切菜的虞黎,被一聲嘹亮的哭嚎嚇得右手一抖。


    鋒利的刀刃劃破了她的手指,鑽心的疼痛直擊虞黎的五髒六腑。


    可她根本顧不上處理傷口,而是隨意地抽了幾張紙巾,包裹住正在流血的手指,就朝房間裏走去。


    看到哭得一抽一抽的小朋友,虞黎將他抱起,柔聲細語地安撫道:“宣宣,別哭哦,宣宣乖。你告訴姐姐,怎麽好好的突然哭了?是想媽媽了嗎?”


    在虞黎的溫柔安撫下,宣宣的情緒逐漸穩定。


    他一邊用小手抹著眼淚,一邊抽抽搭搭地向虞黎解釋。


    “不是,不是因為媽媽嗚,是那個大哥,哥,他好,嗚嗚,好嚇人。宣宣,宣宣怕,嗚嗚嗚。”


    “大哥哥?”


    虞黎斜眸看向坐在床邊的燕時衡。


    她蹙著眉,用眼神詢問對方剛才發生了什麽。


    燕時衡看了看縮在虞黎懷裏,哭得眼眶通紅的孩子。


    他也不明白這孩子怎麽突然就哭了。


    他耿直地迴答道:“我隻是看了他一眼,問他在幹什麽然後他就哭了。”


    虞黎掃過燕時衡的臉。


    觸及到那雙裹挾著寒意的銳利眼瞳時,她也不是不能理解,為什麽程小朋友會被麵無表情的燕時衡嚇哭了。


    虞黎輕拍著小朋友的後背,無奈歎息,又借機調侃。


    “哎真是的,方鈺,你究竟是長得有多嚇人,才能把人家小朋友嚇哭啊!”


    聞言,燕時衡掀開眼皮,看向正在哄孩子的虞黎。


    卸了妝的女人穿著薑黃色的居家服,外麵套了一件顏色有些土氣的防油汙罩衣。


    過肩的頭發被隨意的,用抓夾固定在腦後,看起來非常鬆弛居家。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燕時衡完全沒有辦法,把公司裏一絲不苟的見習總助虞黎,和此時此刻站在他麵前的虞黎聯係到一起。


    不過,先前他不止一次的懷疑過,虞黎臉盲症的真實性。


    但現在看來,虞黎的臉盲症確實挺嚴重的。


    “這是誰家的孩子?”


    虞黎一本正經地迴答道:“這是我家的孩子呀!我不是早跟你說過了嗎?我有老公的,有孩子也不奇怪吧。”


    燕時衡挑了挑眉,目光再次落到了程小朋友身上。


    “這孩子至少五歲,我看過你身份證,你今年正好二十二歲,難道你的丈夫是……”


    猜到男人要說什麽,虞黎瞪了他一眼,直接打斷了他,“方鈺你夠了啊!別在小朋友麵前說,這些有的沒的!影響不好。”


    燕時衡“哦”了一聲。


    沉默了一會兒,虞黎一臉正直地解釋道:“宣宣是我朋友的孩子。”


    “我和我老公,我們都是有道德,有廉恥之心的好公民。所以,我們沒有!絕對沒有!”


    開什麽玩笑?


    她和那個男人,總共就在領證的時候見了一麵。


    還生孩子呢,她和他登記結婚的時候,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麽,隻記得對方好像和他們總裁是本家姓。


    虞黎皺著眉迴憶她的丈夫的姓名,燕時衡卻誤以為她生氣了。


    掃過虞黎擰起的眉心,燕時衡緩緩開口,“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如果因為我的話,讓你感到不適,我向你道歉。”


    燕時衡的表情太過凝重,整個房間的氣氛,也跟著變得沉重。


    放棄思考的虞黎搖了搖頭,“倒也沒有那麽嚴重。你放輕鬆一點,別嚇到人家小朋友了。”


    “哦,好的。”


    虞黎偏頭問宣宣道:“宣宣,你不要怕哦。方鈺叔叔呢,隻是臉比較臭,他不是壞人。”


    燕時衡挑眉,“叔叔?”


    虞黎沒搭理他,又安撫了小朋友一會兒,後者才怯生生地看向燕時衡。


    猶豫了幾秒,程小朋友向燕時衡張開雙臂。


    “抱。”


    燕時衡愣了一愣,麵向虞黎,“抱?”


    虞黎點頭,“你就抱他一下嘛,宣宣不重的,我還要再做個湯,你幫我看會孩子哈,今天的晚飯就不收你錢了。”


    說著,虞黎便把宣宣,送到了燕時衡手邊。


    “可是我不會……”


    “抱”字還沒說完,程小朋友就像個樹袋熊似的,掛在了燕時衡的身上。


    燕時衡有些無措,不知道該怎麽抱孩子,虞黎教他,“你用手臂托著他的屁股,然後另一隻手要扶著肩膀或者背。”


    “啊,對,就是這樣。你們倆先玩一會兒,我去做飯。”


    虞黎轉身走向廚房,隻剩下燕時衡,和程宣小朋友大眼瞪小眼。


    觸及燕時衡冷若冰霜的眼眸,程小朋友又忍不住紅了眼眶。


    就在他小嘴癟起的時候,燕時衡無可奈何地牽起了嘴角。


    宣宣撅起嘴,“方叔叔,你不要笑了,你笑起來比不笑還難看。”


    廚房裏傳來了一聲非常不厚道的,略帶隱忍的笑意,燕時衡臉色一僵,視線下意識投向虞黎。


    後者尷尬迴頭,“不好意思哈,沒忍住。別生氣,童言無忌嘛。”


    燕時衡收迴視線,看著程小朋友,淡道:“喊哥哥。”


    宣宣:“可是,小虞姐姐……”


    “你喊她姐姐,卻叫我叔叔,合適嗎?”


    聽到燕時衡淡漠的語氣,程小朋友又要哭了。


    然而,燕時衡卻忽然抽了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宣宣要掉不掉的眼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明白嗎?”


    “嗚嗚嗚,不,不明白。”


    “你要明白,你是男孩子,要學會堅強。”


    “嗚。”


    在燕時衡“強硬”的要求下,宣宣小朋友搓著衣角,乖乖地咬緊了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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