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張寬大的案幾,檀香的淡淡氣息隨著熱茶的芬芳一並散開,熱氣蒸騰之下迷蒙模糊了淩蕭寒的輪廓,也將他那雙諱莫難辨的眼眸,藏匿極深。


    唯有他深深灼灼的目光,認認真真的看著鍾庭月。


    片刻間,他微微搖了搖頭,略有遺憾道:“很愧對鍾姑娘,我並不知曉放火之人是誰,但卻好奇,你為何會覺得是有人蓄意縱火呢?”


    “因為貨船失火的當天,我家的小作坊也失了火,雖這麽說有點牽強……”鍾庭月垂眸擰眉,深思不定,“可擔心是對我有仇的歹人,牽連到了淩掌櫃。”


    淩蕭寒輕一蹙眉,斟酌一下便理解了。


    “是因為不久前關於你我的那些謠言,所以覺得和你有過節的人,在縱火燒了你的作坊之後,又來燒了我的貨船?”他道。


    鍾庭月點點頭,誠懇的目光分外真摯。


    看著這樣的眼神,淩蕭寒少見的竟一時茫然,有些於心不忍再逗她了,“你這個猜想很有道理,但疏忽了一點,成本和路程。”


    然後,淩蕭寒慢條斯理的解釋說:“一個人,對你有仇,雇傭他人縱火燒你作坊這點不難,也用不了多少銀子,可不遠幾百裏來燒我貨船……這花銷可就太大了吧?”


    鍾庭月一手托腮,餘光環顧整個船艙,突然腦海中閃過登船時遇到的那些人!


    船上有很多夥計工人,每個都乖順規矩,看到呈風低頭行禮問好,可隻是普通的夥計嗎?能在下南洋的貨船上務工的,又豈會是尋常之輩!


    出洋貨船與海外通商,是朝廷新開的律令,也尤為重視,那想必那些明麵上的夥計工人,八成都是皇家兵營的便衣暗衛,守護貨物,保證安全。


    在這樣戒備森嚴的貨船之上,那是尋常人想縱火就能縱的?


    若真是有人對鍾庭月心懷不滿蓄意報複,跑來燒淩蕭寒的貨船,那這雇人的銀子……得花幾千數萬兩都不止吧!


    亦如淩蕭寒所說,成本太大,路程也太遠,不可能是仇家報複鍾庭月,牽連貨船導致的。


    排除了這條,鍾庭月終於鬆了口氣,徹底放下了心裏的負擔。


    “還是淩掌櫃思慮縝密,所說的很是,是我多慮了。”鍾庭月說著,染滿歉意的輕然一笑。


    淩蕭寒移開目光,低頭伸手倒茶,“不是因你而起,恰恰相反,你的作坊失火,有可能是因我而起。”


    “啊?”鍾庭月一怔,很錯愕的看向他,“何出此言?”


    淩蕭寒沒急著言語,而是將倒好的一盞茶遞給鍾庭月,讓她先喝口熱茶,然後他打開旁側的木匣,給鍾庭月過目。


    裏麵是一條燒毀的麵目全非的錦帕。


    大火燒的十分可怖,但卻依稀可辨出一角上針腳細密刺繡的文字。


    正是東騰二字。


    “東騰?”鍾庭月疑喃出聲,“這兩字是什麽意思?過於拗口不像是女子的名諱,倒像是……什麽封號。”


    比如東騰郡主一類的,封號不講求柔美順耳,隻為寓意。


    淩蕭寒將木匣推給她,自己抽了條絲帕子擦了擦手指,像是很有潔癖,不愛觸碰這些不幹淨的物件。


    他慢聲淡道:“可本朝並沒有任何一位郡主公主封號東騰的,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東瀛人?他們那邊基本上都是複姓,還有些……不倫不類。”


    淩蕭寒說的已經很委婉了,可還是難抵得過眉眼裏的不屑一顧。


    鍾庭月眉目一沉,“東瀛人?這我可太知道了!”


    東瀛不就是倭寇嗎?!


    這個遭瘟的地域小國,祖祖輩輩喪心病狂,令人發指的勾當不勝枚舉!


    鍾庭月此時身處南越朝,可她來自於現代,那個該死的倭寇國對華夏犯下了永遠無法饒恕的罪過!一筆筆血債罄竹難書!


    因為某些事,淩蕭寒骨子裏很不喜東瀛人,但他沒想到提到東瀛,竟能換來鍾庭月如此大的情緒波動,這倒是尤為少見。


    他輕道:“你怎麽了?很厭煩東瀛人?犯不上跟他們生氣,消消火。”


    說話時,他將茶點和水果推給鍾庭月。


    鍾庭月沒喝茶也沒吃東西,垂眸用了好久才斂下了眼裏湧動的刻骨恨意,她搖了搖頭,“沒什麽,說正事,縱火的人和東瀛有關?”


    “暫時還不能妄下定論。”


    淩蕭寒仔細的看著鍾庭月,確定她真的平靜了下來,才繼續道:“這條帕子是我的人在失火的貨船上找到的,此外,還有一些煤油。”


    鍾庭月發問:“煤油怎麽了?”


    尋常可見的東西,即便出現在了火場,也隻能證明是有人蓄意縱火,別的什麽都證明不了。


    淩蕭寒卻道:“不是普通的煤油,是特殊製作的,極易引燃,量大還可當火藥使用,而且裏麵有一種……類似櫻花的味道。”


    “櫻花產量最多,種植最廣泛的不是貴……不,應該叫黔國嗎?”鍾庭月當即道。


    櫻花自古最悠遠的曆史就出自華夏,黔國始終都有賞櫻花,釀櫻花酒的傳統。


    淩蕭寒點頭淺笑,“是啊,可是被東瀛人竊取移植到了本土,廣泛種植栽培後就成了他們的寶貝,尤為愛惜,還做什麽都喜歡以櫻花為典範。”


    鍾庭月氣憤的暗暗磨牙,心裏默念該死的倭寇,該死的東瀛,祖祖輩輩偷盜華夏的東西,早晚遭報應不得好死!


    淩蕭寒複雜的看著鍾庭月臉上細微的神色變化,起疑的眉宇輕蹙,“恕我冒昧,鍾姑娘,你是對東瀛很排斥嗎?怎麽一提到他們,你就……很有脾氣的樣子。”


    “何止是排斥!”鍾庭月扯唇一笑,任何一個華夏兒女,都會對東瀛倭寇恨之入骨!


    但其中具體緣由不便解釋,鍾庭月也隻好含糊而過,“就當是有仇吧,還是說縱火一事,現在物證隻有櫻花味的煤油,和這條沒完全燒毀的錦帕,還有嗎?”


    “還有就是人證了。”


    淩蕭寒坦然一挑眉,“也就是我,就在失火發生的不久前,幾位東瀛的商人曾托人先後找過我,想要和我談幾筆生意,都被我拒了,他們很不悅,還為此放過狠話,也算是結了梁子,不排除有報複的嫌疑。”


    “這樣啊……”


    鍾庭月慢慢地眯起了眼眸,腦中思緒翻飛,“感覺還是不太夠,因為這事鬧上官府衙門,東瀛不歸我朝管轄,很難受律法約束,官府也隻能不了了之……”


    “所以這事不能走官府,而是要私下處理了。”淩蕭寒一句話塵埃落定,深雋好看的眉眼也泛出了淩冽陰鷙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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