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大人此話一出,堂內頃刻間寂靜無聲。


    鍾庭月低著頭,垂著眸,並沒抬頭目視寧大人,禮數周全也盡顯分寸。


    但她心裏卻很清楚,清官難斷家務事,沈王氏作為婆婆造謠兒媳,歸根結底就是家事,所以寧大人才有此問。


    估計也是不想做這個惡人,攪壞了她們婆媳關係,否則日後相處波折,惹人口舌,不管是鍾庭月,還是沈王氏,都會怪罪寧大人斷案不明,插手家事。


    再用大白話說,就是寧大人借機替沈王氏和沈大爺,給鍾庭月一個台階下,擺明了:大人都給你撐腰了,做主了,你就得饒人處且饒人,寬恕你婆婆吧。


    鍾庭月揣度明白,不住的心裏發冷,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再說了,她憑什麽委屈自己,放縱他人?


    鍾庭月斂藏心事,直接屈膝跪在堂下,“寧大人,妾身與淩掌櫃清清白白,絕無任何私情,還望您為妾身和淩掌櫃洗清不白之冤,還我二人清譽。”


    她沒有開口非要寧大人嚴懲沈王氏,更不逼迫誰去做那個惡人,隻求寧大人當官的要為民做主,盡職盡責,為她和淩蕭寒正名,還以清白。


    寧大人又豈聽不出這話裏的弦外之音?


    當即寧大人皺了眉,重新審視打量鍾庭月,這個女子……心思剔透,貌似不那麽簡單啊。


    呈風借著鍾庭月的話音,從善如流的跪下,道:“寧大人,小人願以項上人頭為證,主子和鍾姑娘清白可證,絕無私情。”


    吳掌櫃也跪下,“寧大人,草民以全家老小為保,淩掌櫃和鍾大娘一清二白,不染一塵。”


    其餘的夥計統統下跪名誓做保。


    沈大山和沈二海,以及沈長眠,因為問案不涉及,哥仨留在堂外,裏麵一切都看的清楚明了。


    沈長眠直接在堂外撩起長袍,撲通下跪,朗聲道:“寧大人,家母溫順純良,近遭阿奶詬病誣陷,辱家母清白是小,折損家父亡魂是大,還望寧大人為吾等全家做主,還家母清白,告慰家父在天亡靈,秉公處理!”


    沈大山和沈二海見狀,兩人也麻溜跪下了。


    兩人雖然沒有三弟的口才和學識,但有樣學樣也想說幾句。


    沈大山道:“寧大人,阿奶不顧親情栽贓折辱我娘……不是,家母,身為人子不能為母分憂,已屬不孝,我……不是,吾願從今往後與阿奶斷絕往來!”


    沈二海道:“阿奶罔顧親情,造謠吾等非親生為野種,為保家母清譽,還望寧大人做主,吾願從今往後與阿奶斷絕關係!”


    沈長眠一驚,行禮的手臂都顫了一下,心道壞了,兩個哥哥說錯了話,火上澆油這事要糟!


    “堂外的幾人,可是沈家之人?”


    寧大人抬眸遙望向堂外,淩冽的目光尤其落向了沈大山和沈二海。


    沈長眠心裏忽悠一下,忙使眼色不讓倆哥哥再開口,他再要替他們辯解,堂內的鍾庭月已經先一步開了口。


    “寧大人,小兒無知,出言莽撞,還望大人不吝計較,妾身雖也愚昧但還算知曉倫理,身為沈家子嗣,與祖奶斷絕關係這種有違之事,妾身萬不許他們做的。”


    鍾庭月說話懇切,言辭恭順,最後還俯身又磕了一個頭。


    不等寧大人說什麽,她又偏頭對沈王氏道:“娘,您因妾身夫君亡故而精神不濟,又被有心之人猜忌才做出這種糊塗事,兒媳隻願還明清白,不會怪您。”


    如此一說,又維護住了深明大義,也深得寧大人和師爺的賞識。


    但這些並不是鍾庭月想要的,她想要的隻是保護住那倆蠢兒子!


    在衙門大堂內揚言要和親奶奶斷絕關係,這是孫子該說的話?


    甭管私下裏關係怎麽僵,明麵上還要以孝義為主,否則置律法於何地?置人倫綱常,聖上治理提倡的孝義於何地?!


    封建等級製度森嚴,可不是說著玩玩的!


    鍾庭月心裏都懸了一口氣,真想衝下去扇那倆蠢兒子一巴掌,胡咧咧什麽!得失心瘋了?!


    沈王氏可沒在意這些,她隻是聽著鍾庭月滿口仁義,與以往跟自己說話判若兩人,裝的知情達理的摸樣就氣的七竅生煙,不管不顧的掙紮朝她廝打。


    奈何沈王氏被捆住了手腳,她隻能宛若一隻蠶蛹一般朝著鍾庭月蛄蛹,還試圖用吐沫星子噴她,“我呸!你個小娼婦裝什麽好人!”


    “你早盼著和我斷絕關係呢,別以為我不知道!我那兩個孫子能說出這種話?還不都是你教的!”


    沈王氏詬罵完,又扭頭看向堂上的寧大人,“青天大老爺啊,你可要為老婦做主啊,老婦這個心口不一的兒媳婦,處處頂撞我,時時虐待我……”


    “一派胡言!”


    師爺嗬斥,心道這個刁蠻的沈王氏可真蠢,繼續求寬恕從輕發落不就行了?還怨懟上兒媳婦了,把這公堂當村頭了?


    寧大人最後掃了眼堂下的沈王氏,煩的臉色陰鬱。


    他手拍驚堂木,“本案已經全數明了,沈王氏疑心誣陷兒媳,又意圖不軌偷盜淩蕭寒的私印,竊取大額銀兩,按律配役三載,念因家事而起,免除發配,沒收髒銀,償還欠款,長子和次子頂替刑杖一百!”


    隨著判簽落地,沈王氏滿臉慘白的嚇癱在地。


    沈大爺顫巍巍的老淚縱橫,跪叩拜謝,“謝謝青天大老爺,繞過老夫一家……”


    其餘的沈家一個個怨聲載道,卻發不出什麽完整的字音,隻嗚嗚咽咽的每個身體抖動如篩,害怕極了。


    沈家老大和老二,乃至老三都被拖了出去,代母受過,老大受杖刑四十,老二和老三各三十。


    劈裏啪啦的行杖聲恫嚇人心,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更刺痛耳膜。


    沈王氏心疼的哀嚎不已,沈大爺無奈痛苦的不住垂淚。


    鍾庭月深深地吸了口氣,一切皆由沈王氏而起,咎由自取,沒什麽可同情的。


    “鍾庭月與淩蕭寒,男女相交並無逾越之處,也無不和禮法之為,本官斷明此案,為二人立證清白,再有閑言碎語辱沒二人請譽之人,本官必然嚴懲不貸!”


    “退堂!”


    寧大人陳案落言,起身拂袖離開。


    師爺跟在後方,臨走前對鍾庭月和吳掌櫃,還有呈風幾人微微頷首,在幾人恭敬的目光相送下,也走了。


    公堂兩邊衙役們照舊很有節奏的敲擊著殺威棒,低沉又冗長的喊著:“威……武……”


    衙役各司其職,將沈王氏收監,其餘人打發離開。


    “娘,我們剛剛……說錯了?”


    沈大山和沈二海還沒弄懂,一臉霧水的看著走出來的鍾庭月。


    鍾庭月皺眉看了眼他倆,“迴家再說。”


    她帶著仨兒子,又和吳掌櫃和呈風客套兩句,再往外走,一出縣衙門口,就看到了一輛氣派的轎輦,轎簾輕輕挑起,露出淩蕭寒冷峻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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