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幹什麽呀!我的新筆,是我哥哥從江南一墨堂帶迴來的,都摔壞了。」說話的是個梳著元寶發髻的小娘子,尚賢院中大家穿的衣裳都一樣,頭發一般都是用發帶梳與腦後,成一段馬尾形,也有那愛俏的會在發髻上稍微做一點修飾,元寶髻、牛角髻之類不算張揚的發髻就很受歡迎。


    元寶髻的小娘子憤憤撿起地上的筆,對不小心撞到她的另一個畏縮小娘子說:


    「就是個很簡單的方田算法,我都跟你講過多少遍了,你還是聽不懂,如今還摔了我的筆,你說怎麽辦吧?」


    那個畏縮的小娘子低著頭,唯唯諾諾的說道:「你別生氣,我是有點笨,你的筆我賠給你。」


    元寶髻的小娘子聞言,這才臉色稍霽,垂目掃了一眼手裏就是狼毫端有點亂,並未壞掉的筆,說道:


    「那你把你新得的那塊和田玉墜賠給我吧。」


    薛清歡看到這一幕覺得那元寶髻太過分了,人家能給才怪呢。誰知這個念頭剛起,就見畏縮的那個滿臉不舍卻又好像中了降頭似的把腰上的那枚精美和田玉墜給扯了下來,遞給元寶髻。


    元寶髻收了玉墜,在手上反複看了兩眼,然後就佩戴到自己的腰間,畏縮的小娘子對她討好一笑:「那你現在能再教我一下方田的算法的嗎?」


    元寶髻則一臉不耐煩:


    「好吧好吧,那我就再講一次,隻一次哦。你要是還是笨的學不會,我就再也不教了。」


    畏縮小娘子點了點頭,小聲迴了句:「嗯。」


    這樣都行?


    薛清歡盯著那邊看了好一會兒,那元寶髻的態度實在算不上好,就這樣,那畏畏縮縮的小娘子也不知道反抗,居然逆來順受了,這脾氣未免也太軟了。


    「那個梳元寶髻的是誰?家世是不是特別好?她對麵那個是不是家世不好?」


    如果說因為元寶髻家世特別好,而另一個特別不好,那就可以解釋為什麽會這麽逆來順受了。


    甄明桂悄悄湊近薛清歡的耳朵,道:「那個梳元寶髻的是翰林院院正的孫女閆秀芝,她對麵那個是安榮長公主的孫女林清雅,林清雅的父親是五城副都尉。」


    薛清歡一時失語,好半晌才把這關係捋清楚,問甄明桂:「你沒說反吧?」


    「怎麽會!你是不是覺得林清雅那麽高的身份不該這般低眉順眼?」甄明桂一下就猜出了薛清歡的疑惑,不等薛清歡問,她就主動解釋:「你見多了就知道,林清雅就那性子,綿軟的誰都能捏她一把。」


    「可我怎麽聽說,安榮長公主為人非常強勢,她的孫女脾氣這麽好嗎?」


    薛清歡上一世跟在大王身後,也跟安榮長公主打過一些交代,印象中她是個非常厲害的女人,能不厲害嗎?她是先帝的姐姐,嫁的是當年素有驚世之才美名的林博洲林相,不過林相英年早逝,在他去世以後,安榮長公主便一直孀居,做人處事脾氣剛硬,手段雷霆,連大王都說她是大趙帝國最厲害的女人。


    「哎呀,誰知道呢,可能林清雅的脾氣隨了她祖父吧,她祖父是讀書人,大約也是個綿軟性子。」甄明桂如是說。


    薛清歡依舊不怎麽相信,一個能讓安榮長公主那麽死心塌地愛一輩子的男人,不可能是個綿軟如麵團的性子吧。難不成長公主就好這口?


    兩段插曲之後,鍾聲響起,下一節課開始了,薛清歡就收斂心神,不再去管其他。


    總的來說,第一天還挺順利。坐在她前麵的甄明桂雖然有點聒噪,但人非常熱情,也沒什麽心眼兒,薛清歡喜歡和這樣個性爽直的小娘子交往的。


    尚賢院的課業並不重,每日辰時三刻進學,巳時開課,上午兩節,每節半個時辰,中午飯後有半個時辰午休,下午兩節,申時就能下學迴家了。


    薛清歡下學之後,想熟悉一下尚賢院的整體環境,甄明桂得知後,背上書囊,主動提出給薛清歡帶路,薛清歡謝過她,相約一會兒看完了院舍之後,請她去吃樊樓的八寶醬鴨,甄明桂最喜歡吃的,聞言喜不自勝,竟當場交心,把薛清歡列作她的好友之列,也算是天真單純的可以了。


    「這裏是六階和七階的書室所在,咱們明年就要來這裏了。其實我還是喜歡四階和五階的書室環境,因為院子裏有兩棵果子樹,可甜了。那裏是……」


    「真的沒有了嗎?再找找。」


    甄明桂正在給薛清歡介紹地形,忽然聽見一聲厲喝,兩人對望一眼,皆不知怎麽迴事,甄明桂是個愛管閑事的性子,當即循著聲音找過去,聲音聽得分明,自然離得也不會太遠,很快她們就在轉角的一株三人合抱的百年九裏香樹後頭,有幾個人影綽綽。


    是幾個包含五階、六階和七階的女學生,而薛清歡她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每一階的徽章顏色不一樣,她們五階是鬆綠色,六階是麥色,七階是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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