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出乎盧傑鋒的意料,也讓魏權衡、宋國平和高濱感到意外的是,傅學謙並未對這句暗藏挑撥的話語給出明確的態度迴應。


    這不禁讓幾人心生疑惑,難道作為市委書記的傅學謙,對周翊的行為一點兒想法都沒有,一點兒都不生氣嗎?


    換作是他們,手下的紀委書記敢如此膽大妄為,哪怕出發點是好的,哪怕取得了好的結果,他們也絕不能姑息,肯定是要有所表示的!


    什麽,你說這個紀委書記叫周翊?


    哦,那沒事了!


    所以,傅學謙生氣嗎?


    生氣肯定是生氣的,換你你也生氣!


    但正如盧傑鋒等人想的那樣,隻因這個紀委書記是周翊,所以隻能另當別論!


    盡管傅學謙之前不知道周翊的計劃,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再通過京城渠道探聽到的一些重要信息,已經讓他看出了一些端倪。


    在周翊的這個局裏,省紀委書記馬永如,絕不是最終的目標。


    真有你的,周翊!


    原本以為你是專門來監督約束我的,結果你反手一刀就捅在了王家的身上。


    不知道這是你的臨場發揮,還是早有算計呢?


    也不知道安排你來青寧的中樞領導,有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變故?


    “周翊同誌給我打了電話,他那邊正參與省委聯合調查組的調查工作,過幾天才會迴來。還有,我下午要去省委一趟,市裏的工作就辛苦傑鋒市長和各位了……”


    傅學謙環視著幾個常委,神色如常地囑咐道。


    魏權衡等人心中不禁一動,傅學謙的這一次省城之行,一定是與那個案子有關,而且短時間內還迴不來,否則也不會特意交待市裏的工作。


    由此看來,事態相當嚴重啊!


    而此刻的東原省委,正處於一片前所未有嚴峻氛圍之中。


    辦公室裏,省委書記趙庭廣與省長廖懷民正神色嚴肅地低聲交談著。


    “杜長清副書記來電通知,明天上午將帶領專案組到達東原,對馬永如涉嫌違法違紀一事進行調查。唉,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樣嚴重的地步啊!”


    趙庭廣輕輕搖頭,十分感歎地說道。


    說實話,這些年馬永如的風評一直不錯,包括他這個省委書記在內,都認為馬永如是一名立身為正剛直不阿的紀檢監察領導幹部。


    卻沒想到,對方竟會被一個副市長攀咬出以權謀私的劣行出來。


    雖然事實真相還有待於中央專案組抵達東原後做進一步調查,但根據目前已掌握的情況,基本上就是實錘了!


    “是啊!”省長廖懷民似乎也深有感觸說道:“任誰也想不到啊,老馬也……唉!”


    確實想不到,原本隻是一起青寧市領導官員貪汙受賄、包情情婦、強奸女學生的案子,結果查著查著,就把王光祥的二女兒王瓊牽扯進來了,再查著查著,馬永如又露了出來。


    話說,周翊來東原不是為了監督約束傅學謙的嗎?


    為什麽反而是省城冷不防挨了重重一下子?


    中樞領導隻想著讓周翊給傅學謙扳扳壞脾氣,有沒有充分考慮到‘官場殺手’的大規模殺傷效應?


    “你與馬永如關係不錯,先提前做做他的心理工作,畢竟是紀檢係統的老同誌,他應該比誰都明白,抱著僥幸心理意圖對抗組織調查的後果是怎樣的!


    趙庭廣深深地看了廖懷民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


    廖省長心中不禁一跳,他有些拿不準,對方那句‘你與馬永如關係不錯’,到底是隨便說說,還是意有所指?


    ……


    十二月六日,京城。


    甘連升剛剛批閱完辦公廳送來的文件,有些疲憊地摘下了花鏡,輕輕揉捏著眉心。


    東原省發生的事情,杜長清和趙庭廣已經向他匯報過了。


    他是既感到生氣,又覺得意外。


    生氣在於,在幹部隊伍中,像馬永如之流的‘兩麵人’越來越多,人前一套,人後一套,表麵清正廉潔,實則貪贓枉法。而且因其具有一定的隱蔽性和迷惑性,想要分辨和揪出這些害群之馬也就更難。


    意外在於,周翊那個小家夥剛到青寧沒幾天,就搞出這麽大的動靜。


    甘連升不由想起當時與簡萬言的一番對話。


    “萬言呐,讓周翊去青寧,其實也有我的一點兒私心,這樣吧,有什麽要求,你盡管提,我一定充分考慮!”


    然後簡萬言的迴答是:“我替周翊謝謝領導,不敢提什麽要求,隻是請您答應,萬一出現什麽不利於團結不好收拾的局麵,請您不要怪他!”


    甘連升笑著搖了搖頭,簡萬言作為周翊的嶽父,還真是了解自己的女婿啊。


    而他當然不可能責怪周翊。


    不但不責怪,相反還要給予大力支持!


    杜長清就說過,像周翊這樣有能力有魄力且充滿正義感的年輕領導幹部,是紀檢監察係統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類似這樣的話,他記得肖向前也說過,隻要把上麵那句‘紀檢監察係統’替換成‘公安機關’,意思就差不多。


    ……


    馬永如猶如癱瘓了一般,軟軟地坐在椅子裏,很長時間都沒有動上一下。


    在他麵前,中j委副書記杜長清目光平淡如水,仿佛閑話家常一般,不緊不慢地問著問題。


    審問別人和被別人審問的心態,無疑有著天淵之別。不到坐上訊問椅的一刻,你永遠體會不到,那種令人心跳如鼓唿吸困難的恐怖壓迫感。


    都是老紀檢,對於問話的常規方式彼此門清,但也正因為如此,馬永如比一般人更知道,他此番必定在劫難逃。而區別僅在於,他應的是什麽程度的‘劫’!


    “在我侄子的案子上,我犯了原則性的錯誤,我不該一時心軟做下了糊塗事,我……”


    馬永如用苦澀的聲音,悔恨的態度,坦承了自己為了給侄子脫罪所犯下的過錯。


    “你身為省紀委監察機關的領導幹部,卻置黨紀與國法不顧,以權謀私知法犯法,你以為僅僅憑承認錯誤就可以蒙混過關嗎?”


    “除了這個案子,你就沒有其他違法違紀的情況要交代嗎?你與王瓊是什麽關係?為什麽你能讓她出麵幫你?你們之間是否存在利益輸送和交換行為?”


    聽著杜長清一連串‘和顏悅色’的詢問,馬永如眼中掩飾不住震驚與駭然之色。


    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自己應的是大劫,是刨根問底攔不住的大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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