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聿白上樓後,偌大的客廳裏便隻剩下阮胭一個人。


    她在猶豫,去廚房還是迴房間。


    雖然盛聿白說他沒胃口,但他有胃病,晚上工作太晚要是不吃點東西墊肚子,第二天早上肯定會胃疼。


    所以阮胭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去廚房給他做一碗雞蛋麵。


    -


    盛聿白上樓後徑直去了書房。


    打算工作到淩晨兩三點鍾,再迴屋睡覺。


    就在他以為阮胭已經迴她自己的房間歇下時,書房的門被敲響了。


    盛聿白簽字的動作一頓,並不覺得詫異。


    相反,阮胭會來給他送宵夜,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畢竟過去三年的時間,她都是這樣,處處周到細致,為他著想。


    而盛聿白也漸漸習慣了她默默無聞地付出。


    “進來吧。”盛聿白應了聲後,便低下頭繼續處理工作了。


    阮胭端著熱騰騰的麵進門,解釋說她做多了,不想浪費。


    盛聿白也沒戳穿她,淡聲道了謝。


    “你別熬太晚,熬夜傷身。”阮胭打了招唿便離開了。


    她清楚盛聿白在工作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


    也早已習慣了分房睡,不會再像剛結婚那幾天,冒昧地去向盛聿白表示他忙完工作可以迴主臥睡。


    其實阮胭當時那麽說,也沒有太深的想法。


    隻是怕家裏的管家、傭人知道他們有名無實,迴頭把這件事傳迴盛家老宅。


    後來盛聿白告訴阮胭,別墅裏的人都是他自己挑的,不會把他們一直沒同房的事情外傳。


    並且坦言他們之間隻是形式夫妻,不適合住在一個房間。


    盛聿白主動搬去了離書房比較近的那間客臥,此後他們夫妻便默契地分房睡,關係處得和陌生人也沒什麽區別。


    不過最近阮胭能感覺到,她和盛聿白之間的距離拉近了。


    尤其是今晚,在她知道他曾經談過一個女朋友以後。


    阮胭感覺盛聿白對她稍微敞開了一些心扉。


    九年的時間,早已讓阮胭練就了足夠的耐心。


    如果沒有宋韻的出現,她甚至想過就這麽和盛聿白和睦相處一輩子。


    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盛聿白能察覺到她對他的喜歡,並給她迴應。


    -


    阮胭迴屋後泡了個澡。


    睡前喝了點紅酒,做了個夢。


    夢境很亂,出現了很多人,不斷轉場。


    先是過世多年的母親笑著向她伸出手,用疼惜寵溺的語氣溫柔地喚她的小名“因因”。


    隨後她臉上的笑容越發深邃,滿眼堆滿溫柔,喜愛之情幾欲從聲音裏溢出來,“我的寶貝女兒,快過來讓媽咪稀罕一下。”


    夢裏的阮胭似乎變迴了小時候,她想喚母親,卻發不出聲音。


    拚命地想要跑上去撲進母親的懷裏,卻撲進了一團雲霧,什麽也沒有抱到。


    緊接著場景轉換,雲霧撥開,四周變成了黑白色調,是母親的靈堂。


    即便是在夢裏,看見靈堂上擺放在正中央的黑白照片,阮胭還是真切感受到了割裂身體般的痛意。


    淚水很快模糊了她的視線,阮胭感覺自己雙腳像是灌鉛了一樣沉重,她隻能哭著接受失去母親這個事實。


    直到有人牽住了她的手,用他小小的溫暖的手心包裹住她冰冷的手。


    阮胭艱難地側目看了那人一眼。


    是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小男孩,生得白嫩漂亮,五官深刻,很好看。


    那是小時候的令淮燁。


    五歲,阮胭以失去母親作為代價,認識了令淮燁。


    而當時在春蘿市商圈裏排不上名號的阮家,也因此攀上了一等一的豪門令家。


    那年就像一個分水嶺,阮家在事業上節節攀升,以極快的速度在春蘿市冒頭,阮胭的父親也成為了商圈裏有頭有臉的人物。


    所以對於阮家而言,阮胭母親的死,仿佛是一件幸事。


    她的一條命,換了阮家後來的榮華富貴,一路高升。


    可是對於阮胭而言,她失去了最愛她的母親,後來又漸漸失去了父親的疼愛。


    連外祖父外祖母也因為母親的死,傷心欲絕,落了一身病,沒幾年也相繼離世了。


    從那以後,阮胭就成了沒有家的孩子。


    她在阮家像個外人,處處被繼母排擠。


    如果不是令家明裏暗裏的壓製,可能她根本沒辦法相安無事地長大。


    如果不是令淮燁他們一家人的陪伴和疼愛,阮胭也不知道自己會怎樣長大。


    或許會變得孤僻又陰暗,絕不是如今這副溫軟的性子。


    ……


    夢境變幻,猶如無底的泥潭,牢牢困著阮胭。


    她這一覺睡得很累,醒來時還有些混沌,神色疲憊。


    窗外已經天光大亮,阮胭醒了會兒神,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夢見令淮燁。


    她正發愣,房門被傭人敲響,來叫她下樓吃早餐。


    於是阮胭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去浴室洗漱,對著鏡子刷牙時,她在想過幾天媽媽的忌日,要不要叫上令淮燁一起去。


    畢竟三年前令家落魄以前,令家人都會陪她一起去掃墓。


    多數時候是令淮燁陪她去,有時候令家一大家子會一起去。


    時間久了,阮胭也習慣了。


    所以在令家遷居到國外那三年,阮胭獨自一人去墓地看明諳時,總覺得有些寂寥。


    如今令淮燁他們迴來了,她要不要叫上他?


    阮胭糾結到洗漱完才得出一個結論來。


    考慮到昨晚盛聿白說的話,她打消了叫上令淮燁去掃墓的念頭。


    一方麵是她如今的身份不適合和令淮燁單獨出行,另一方麵,三年的時間能改變很多人和事,她也不確定令家人是否還願意像當初一樣去祭拜她的母親。


    畢竟母親對令家的恩情,人家早在過去的十幾二十年裏還清了。


    這麽一想,阮胭心裏莫名有些惆悵。


    畢竟過去那麽多年,她冥冥中已經把令家人當成了親人一樣的存在。


    三年離別,卻讓她和他們徹底拉開了距離。


    阮胭低迷的情緒在下樓後逐漸緩解,她看見了餐廳裏正在用早餐的盛聿白。


    難得他今天沒有早出門。


    平日裏阮胭起床用早飯的時候,盛聿白早就已經在出發去公司的路上了。


    如今他是盛氏集團的掌權人,卻天天早出晚歸,比底下的員工還要辛苦似的。


    盛聿白也看見了阮胭,主動跟她打了招唿:“早。”


    “早。”阮胭揚唇笑了一下,去餐桌落座。


    夫妻倆久違地坐在一起吃早飯,卻沉默了好一陣。


    直到盛聿白吃完早飯放下餐具,他才一邊拿餐巾擦嘴,一邊看向阮胭道:“過幾天要參加一個重要的生日宴,需要你陪我一起去。”


    阮胭正要喝粥,聽見盛聿白的話便停下了動作,也抬眸看向他:“具體時間是?”


    她怕和母親的忌日撞了。


    結果怕什麽來什麽。


    盛聿白略思考了片刻,沉聲迴答她:“20號。”


    話落,他想起什麽,又問了阮胭一句:“那天周二,你沒課吧?”


    阮胭在春蘿一中任教,是一名音樂老師。


    盛聿白雖然不知道她上幾個班的課,卻猜得到音樂老師的教學任務應該不重。


    畢竟這份工作是當初他們結婚時,他的父母給阮胭提的建議。


    盛聿白了解自己的父母,他們對兒媳婦的要求一向是有自己的事業可以,但是不能讓兒媳婦的事業影響到他們抱孫子。


    所以當初結婚時,二老明裏暗裏向阮胭表示,不想讓她繼續在舞蹈這行發展下去。


    因為作為一名舞者,阮胭就沒辦法在最好的年紀備孕,為他們盛家傳宗接代。


    而阮胭呢,恰好在大學的時候考了音樂學科的教師資格證。


    為了讓盛聿白的父母心安,她放棄了舞蹈,去春蘿一中當了一名音樂老師。


    這些事阮胭並沒有告訴過盛聿白,但他卻是知道的。


    隻不過即便知道,盛聿白也沒有阻止父母的做法。


    畢竟那個時候的阮胭對於他而言,隻是一個被父母安排的結婚對象而已。


    他不愛她,自然不在乎她為他付出了多少,放棄了什麽。


    何況現在這樣的婚後生活也很好。


    身為一名音樂老師,阮胭也不用在去外麵參加比賽,拋頭露麵。


    她現在這份工作,安穩又體麵,很符合盛太太的身份。


    時間也比較空閑,能配合他參加一些重要的商業活動。


    雖然盛聿白剛才有詢問阮胭,那天她是否有課。


    但其實他心裏是有答案的。


    他篤定阮胭有時間,就算她沒空,他邀請她一起出行,她也一定會想方設法騰出空來。


    所以他問完以後,已經在考慮讓助理替阮胭定生日宴的禮服了。


    誰知就在他拿手機打算給助理打電話時,一旁的阮胭突然開口,“20號晚上嗎?”


    盛聿白動作一頓,“全天。”


    他看向阮胭的眼神有些狐疑,“怎麽,你那天白天有課?”


    阮胭神情一僵,看向盛聿白的眼神變得複雜:“我那天有事……”


    結婚三年,盛聿白從來沒有陪阮胭去祭拜過明諳。


    所以他記不住明諳的忌日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阮胭雖然心裏覺得難過,卻也沒有立場指責男人什麽。


    畢竟他們是協議婚姻,她總不能強迫盛聿白了解她的一切。


    阮胭話落後,盛聿白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


    他心裏有些不虞,臉色也暗沉了些。


    也不知道這份不快是因為阮胭身為盛太太,不能陪他參加那場重要的生日宴,還是因為她第一次拒絕他的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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