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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中出現小屋的一瞬,周言神誌竟重複清明。


    他終於記起,自己登山所求。


    與神誌一道恢複的,是全身的痛覺。


    風刀割肉,直疼得他咧嘴抽氣。


    隻是一張嘴,就有大團冷氣往口中灌。


    砭骨的寒意流經四肢百骸,那滋味,怎一個酸爽了得。


    下意識想緊緊衣裳,入手卻是條條縷縷破絮。


    低頭一瞧,這才發現,身上的衣物早不蔽體。


    而這些破條爛絮下,是密密麻麻緊挨著的刀割樣的傷口。


    傷口上卻不是痂,而是血水凝成的冰!


    “我是怎麽活下來的?”他不禁想問自己。


    有時候,身體上的傷口看不見,也就不知疼。


    而他本就疼痛難耐,這會兒見了這些傷口,更覺錐心。


    “還不如幹脆的失去意識。”這樣狂放的風雪中,他甚至疼到出汗。


    當然,汗剛湧出額頭,便也凝成了冰。


    趕緊去小屋裏躲躲風雪。這是他此刻唯一的念頭。


    於是咬緊牙關,將已深陷入雪地中的赤足抽出,艱難往前邁去。


    傳說中有人能擔著山前行,周言覺得,自己此刻的處境,也不遑多讓了。


    走得雖艱難,卻不似之前那般,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停下來恢複靈力。


    他猛然發現,自己竟已越凡!


    “竟這樣越凡了嗎?”他喃喃自語,即便在這樣的險惡環境裏,仍不免有些興奮。


    自認識阿綺後,前三境走得極順暢,以至他覺得修行之路輕而易舉。


    所以當被卡在越凡門外,不得寸進後,他時常有迷惘無助的念頭。


    及至從杜雲河那裏聽得,可以取巧著參悟別人的感悟,心下才稍顯輕鬆。


    可真正去參悟前人的感悟時,卻發現這條路也不容易。


    磕磕絆絆,幾近喪命,還差那臨門一腳。


    其中艱辛,實在不足為外人道也。


    或許會有人覺得他人心不足蛇吞象,明明正式步入修行才三個月,卻想著越凡之後的事,實在有好高騖遠的嫌疑。


    可他上輩子已失落掉五年,今生急躁些,無可指摘。


    況且這具身體本就天賦不佳,起點低的情況下,更容易患得患失。


    因此卡得越久,越是迷惘。


    所以眼下意外破境,心緒難以自製地有了些起伏。


    不過當然是好事,由此他前進的動力更足了。


    且他敏銳地發現,越往小屋走,他的身體越輕鬆,寒意也隨著步伐逐漸減弱。


    同時,那些錐心的傷口,似乎也不複之前疼痛。


    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體,周言滿臉不可思議。


    細碎的冰粒自傷口剝落,露出鮮嫩的血肉,肉眼可見血液在其中流動,但這一次,並沒被寒意凍結。


    而這一幕也很快消失,隻因他的傷口正以極快的速度愈合著。


    更令他瞠目結舌的是,本來破爛不堪的衣物,竟也在自行複原!


    “這是什麽道理?”這玉中世界,似乎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但這些總歸是往好處發展,他暫且放下心來。


    肉體恢複的同時,精神也為之一清。


    他甚至有種健步如飛的感覺。


    走著走著,先前散落的靴子也迴到了他腳上!


    這方世界的神奇,已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隻憑這些,周言確信,六劍神訣絕非人間的武學。


    於是對劍訣的渴望更熱烈了些,他踏雪如飛,往小屋奔去。


    不多時,人已站在木門前。


    周言走近了才發現,小屋甚為普通,與山村裏隨處可見的木樓別無二致。


    立在這漫天風雪裏,教人看了就擔心,是否風一大,就會被吹散。


    但正因如此,周言才肯定,裏麵住著的,一定是位修為絕頂的高人。


    懷著幾分敬畏,他輕扣門扉。


    “篤篤篤。”響到第三聲,門“吱呀”一聲就自行打開了。


    周言並沒急著進入,在門外躬身施了一禮後,才出聲道:“晚輩不告而來,請前輩恕罪。”


    許多時候,求人的時候多些禮貌,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沒人應他,但也沒人出麵阻攔,所以他正了正衣冠,邁步進入屋中。


    一步踏入,天地頓寬。


    “芥子神通?”周言暗忖,同時眼睛掃視周遭。


    一無所獲。


    完完全全是間空屋,半件家具都沒有,不像有人住過的樣子。


    他略有些失望:莫非從一開始就錯了,其實不該上山,而是要下山?


    但他並不後悔,畢竟因著這一趟,他才意外破境,成就越凡。


    隻是眼下又有了另一個難題:該不該一鼓作氣往山下去碰碰運氣?


    六劍神訣早成了他誌在必得的東西,實在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還是說,在這屋內找找,或許劍訣就在其中?


    劍訣的主人沒道理會放一座空屋在雪山之巔。


    但眼下一無所有是一目了然的事,再找又能多發現什麽?


    他佇立良久,總算有了想法。


    肉眼看不清,不如試試靈眼。


    念及此處,他馬上匯聚靈力於雙眼。


    但還沒等靈眼適應屋內光線,耳邊便傳來陣女聲:“你是他的傳人?”


    周言險些被嚇一跳,循聲看去。


    卻見方才還空無一物的屋中央,赫然多出了位跪坐在蒲團上的女子!


    女子白衣勝雪,容貌甚是清渺幽遠。


    她的膝上橫著柄劍,一雙玉手按在劍上,雙目閉著,靜靜坐成一株雪芍。


    明明兩人相隔不到丈許,周言卻覺得,他們之間似有萬裏之遙。


    他愣了愣,欠身施禮,畢恭畢敬道:“不知前輩說的他是誰?”


    老實說,他自己也好奇,自己藝承何人。


    基礎是虞國朝廷派發的修行法門,進階則是阿綺給的“破爛功法”,破境靠的是監察司的照妖玉以及這方玉中世界,中間還曾請教過好些人。


    若問他師承,一時半會還真不好說。


    “你有他的玄光鏡,卻不知他是誰?”白衣女子聲線清冷,幽幽渺渺如天外銀河。


    “玄光鏡?”周言惑然重複,隨即猜想對方指的可能是與阿綺通信的那麵鏡子。


    可這裏明明是玉中的幻境,他早就確認過,鏡子並不在自己胸前!


    對方如何能察覺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事物?


    不等他釋出疑惑,女子纖手微揚,指尖一動。


    隨後周言就看到了自己的那麵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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