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


    煩人的聲音。


    神智恍惚的祁童隱約感覺自己身上壓了個東西。


    她努力睜開眸,可她體力和能量全部透支,現在連掀起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


    但她知道發出這聲音的是誰。


    隻有那隻聒噪黏人的變異種,會這麽肉麻叫她。


    “明明,你真的從沒有喜歡過我嗎……”


    喜歡個屁啊。


    她們才認識幾天。


    她第一次看見她就想殺了她,哪來的喜歡。


    全身都好痛,身體的骨頭好像都碎完了。


    算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


    祁童就當是自己死前做慈善了,隨便應了一聲:“有……”


    也許有一瞬間,她是為安羽蝶心動過。


    但那又如何。


    她心動過的事物多了。


    她為造型炫酷的玩具心動,為漂亮華麗的衣服首飾心動,為裝修豪華的別墅心動,為金銀珠寶和晶核物資心動。


    她的心動不值錢。


    “對不起……”祁童實在睜不開眸,隻能用微弱的聲音說,“我之前不該吼你……”


    她就是這樣的脾氣,怒火上來了怎麽都壓不下去,什麽狠話都說得出來。


    遺傳她那個死爹的。


    為此吃了許多苦,可還是改不了。


    離開祁星這幾年,祁童到底是成長了一些。


    至少她學會了道歉。


    “對不起……”


    有冰涼的東西落在祁童臉頰上,像雨水,像羽毛,像蝴蝶撲閃羽翼,輕輕顫動。


    變異種也會哭嗎?


    因為這點好奇心,祁童再次努力掙紮了一下,想睜開眸,看看眼前的安羽蝶。


    她一直都想說,安羽蝶真是醜死了,妝容化得像恐怖片,身材瘦得像骷髏架,摟著她硌肚子,讓她坐懷裏硌大腿。


    還沒一點自知之明,總黏在她身上,自己皮膚都被她硌出淤青了,一碰火辣辣的疼。


    祁童現在好像也感受到了被火灼燒的痛感。


    天氣這麽冷,怎麽會熱呢?


    是那個該死的火係異能者來了?還是她死前出現的幻覺?


    好真實。


    連鼻腔都嗅到了烈火燃燒的味道。


    祁童很想伸手推一下身上的安羽蝶。


    蠢貨,都這時候了,還是這麽沒腦子沒眼色,隻知道壓她身上占她便宜。


    看不到危險?會不會逃啊?


    “跑啊……”


    祁童用盡力氣說出這兩個字,卻隻得到安羽蝶用她那雙冰涼細長的手捧起自己臉頰這個迴應。


    安羽蝶的手先是按在她沾滿鮮血的殷紅唇瓣上,像是想親她,但最終那個羽毛般的吻,隻輕輕落到了她的眉心。


    “明明,要,一直,記得我。”


    死戀愛腦,沒救了。


    祁童腦海裏出現這句話後,徹底失去了意識。


    安羽蝶的後背此刻已經被火燒得焦黑。


    縱使她有吞噬異能,可裴馳瑄和她的異能等級差距太大,這團火球更是裴馳瑄竭盡全力搓出來的,決心要燒死祁童。


    安羽蝶調動了體內所有能量,卻還是隻吞噬消化了大半,而剩餘的部分,全被她強行納入體內,正由內而外地灼燒著她的五髒六腑。


    幸好她現在是變異種,感受不到痛,所以才能和祁童繼續貼貼。


    但也隻是貼了幾秒。


    正如她們的相遇一樣,美好又短暫。


    她怎麽不會愛祁童呢?


    祁童是她有生之年見過最漂亮,最帥氣的人,性格溫柔,體貼細心,身上簡直集結了她所能幻想出的理想戀人一切美好特質。


    即使這些隻是祁童因為想要晶核,演出來的。


    但她之前談的帥哥,哪個不是因為圖她的錢,才和她在一起的。


    安羽蝶的確不在乎這一點。


    她相信一見鍾情,也相信日久生情。


    萬一呢?萬一這些人和她在一起時間久了,真的可以愛上她呢?


    哪怕隻有一瞬的心動,安羽蝶也覺得值得。


    大家不是都這樣說嗎?


    真心才能換來真心。


    她一次次付出真心,渴望得到對方的迴應。可結果是,所有人都覺得她蠢笨膚淺,狼狽不堪。


    每一次分手,她幾乎都會被前任指著鼻子辱罵,連祁童也不例外。


    但隻有祁童向她道歉了。


    祁童向她說對不起,還說有喜歡過她。


    真的嗎?


    她實在向她說了太多的謊,連名字都騙她。


    安羽蝶也是才知道,祁童對她說的“明”,其實是幽冥的“冥”。


    明,冥。


    兩個字分明讀音一樣,意思卻截然相反。


    可安羽蝶還是願意相信,祁童告訴她的名,是光明的明。


    她也願意再相信一迴祁童,這次對她說的是真話。


    蘇雅雲告訴她,光灑下的時候,不會隻照耀到一個人。


    可有一瞬間,她的確感受到了光的存在。


    她甘願為此付出享受的代價。


    全身滾燙發紅的安羽蝶艱難地從昏迷不醒的祁童身上爬到一旁,又想和她拉手,又怕自己身上的火燎到她。


    她的身軀已經承受不住烈火的燒灼,開始一寸寸崩裂,藍黃色的火苗從她的皮膚上各個裂縫中冒出來,很快將她燒成一具燃燒的火屍。


    小區地麵亂七八糟躺了一堆人和屍。


    薑昭蘇和祁星,裴馳瑄中了毒槍暈倒在地。


    蕭楚溪在用利爪捅穿蕭伊的腹部後,脫離控製恢複了神智,正抱著昏迷不醒的蕭伊痛哭不止。


    祁童生死不明,身邊躺著一具被燒得焦黑的幹屍。


    隻有位於高層的裴悅慕還算幸運,隻因祁童和裴馳瑄的戰鬥波及,受了點皮外傷。


    裴悅慕掃了一圈,確定除了化作變異種的蕭楚溪外,其他人都意識全無,才用手腕上的裝置射出繩索,勾住窗欄,利索地跳下樓。


    裴悅慕先朝祁童走過去,想探探她是否還有鼻息。


    可還沒等她走近祁童,地麵忽然裂開幾道巨大的縫隙。


    還有異能者?!


    裴悅慕立刻又彈出繩索射向樓房,躍上三樓。


    她單手拽著防盜窗欄杆,吊在窗外,看見那幾道裂縫將地麵的人屍全部吞噬。


    沒隔兩秒,又像丟垃圾似的,噗嗤吐出裴馳瑄,蕭伊和蕭楚溪。


    之後地麵便恢複平靜,迴到之前的模樣。


    隻是在祁童原先躺著的地方,還殘留一些衣物和其他東西燃燒後的灰燼。


    風一吹,灰燼紛紛揚揚地飄起來。


    像羽毛,像蝶翼,還有點像雪。


    天空也真的下起了雪。


    先是幾片小小的雪花,而後越來越大,從落地就融化成水的細小雪粒變成鵝毛大雪。


    很快地麵變得白茫茫一片。


    裴馳瑄,蕭伊和蕭楚溪都變成了雪人。


    裴悅慕這時已經又從窗欄跳下來,看著空中大得不正常的雪花,唿出一口白霧。


    寒潮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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