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來了!”


    人群中高唿一聲。


    所有人都看向了承天門上的城樓。


    隻見姬如雪,司馬易等官員,已經登上了城樓。


    其中身著金色龍袍的姬如雪,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異常的突兀。


    看到皇帝真的來了,百姓們一陣躁動。


    這讓嚴陣以待的羽林軍,巡檢司士卒瞬間緊張了起來。


    哪怕是匆匆趕來,發現張自推測出,手筆來自於自家天官的巡檢司中郎陳俞,都一刹那把心懸到了嗓子眼。


    倒不是擔心百姓會如何!


    他是擔心百姓中混入別有用心之人,趁機製造出混亂,對女帝安全產生威脅。


    畢竟承天門外寬闊的長街上,那可是整整聚集了上萬名百姓。


    其中人員混雜,誰知道有沒有敵國暗探,混在百姓裏麵,想要渾水摸魚呢?


    “懇請陛下為萬民做主!”


    一看姬如雪到了。


    黎諶馬上拉開了這場為男主司馬易,專門籌備的大戲序幕,


    “請陛下為民做主啊!”


    有黎諶帶頭。


    百姓們立馬扯著嗓子大吼,並且跪在了地上。


    “求陛下釋放無辜百姓,罷免京都府府尹,丞相……”


    “請陛下為民伸張正義……”


    “求陛下為民做主啊……”


    聲浪此起彼伏。


    城樓上。


    姬如雪俏臉微白,內心萬分緊張。


    到底是第一次麵對如此之多的百姓,一時間不免有些局促!


    其實不僅僅是姬如雪一人,司馬易為首的官員們,也都是緊張的要命。


    當然他們緊張的原因,完全是被如此之多的百姓給嚇到了。


    生怕百姓突然暴動衝上城門樓,到時候自己跑都跑不了!


    尤其是平日沒少欺壓百姓得官員,做賊心虛到了極致,汗流浹背浸透官袍。


    如此場麵。


    元毅也是非常震撼。


    他完全沒想到,會來如此之多的百姓。


    讓輿情司假扮百姓請命,確實有聚攏百姓的心思,但也沒想過能聚攏上萬人。


    看來鄴城百姓是苦士大夫久矣啊!


    姬如雪看了眼元毅,元毅立馬心領神會,箭步來到城牆邊,扯著嗓子大吼了起來。


    “百姓們!”


    “陛下已經親自來了!”


    “也聽到了你們的訴求,但丞相位高權重,事關重大,不能輕易罷免!”


    “況且是非曲直,尚且還不明了,按照丞相大人所講,一切都是誤會,都是暴民的錯!”


    “陛下也難以決策,還需要時間調查!”


    “大家還請迴去,等迴頭一定給大家個交代!”


    早就分布在長街上的羽林軍,立馬把元毅的話口口相傳。


    保證所有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元毅你……”


    聽到元毅的話,司馬易勃然大怒,麵紅耳赤地指著元毅,“你這是在混淆視聽!你這個小人……”


    老陰比算是被元毅這番話,給弄的瞬間破防!


    也不上表麵功夫,直接痛罵元毅小人!


    恨不得衝上去掐死元毅!


    “丞相,我給您說好話,想辦法勸百姓先迴去,你怎麽還罵我啊?”


    元毅瞬間一臉委屈,萬分傷心的模樣,嘴裏喃喃自語:“真是好人沒好報!”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就不該多管閑事!”


    “你……”


    司馬易臉黑如鍋底。


    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


    你這是替我說好話?


    這是生怕我不死啊!


    話裏話外哪句話不是在激化矛盾?


    “丞相,京都府府尹,官官相護,欺壓百姓,請陛下釋放百姓……”


    “不罷免這兩個狗官,我們就不走了!”


    “什麽迴頭給個說法?還不是搪塞我們的說辭?”


    “難道陛下都沒辦法給我們做主了嗎?”


    “罷免狗官!!”


    “罷免狗官!”


    早就混在百姓中的輿情司探子,立馬就站了出來,帶頭大吼了起來。


    最後上萬人異口同聲。


    聲勢浩大!


    震得城樓上一眾官員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陛下,絕不能後退,這些刁民在逼宮,一旦要是退讓,他們會越來越過分的!”


    “是啊!絕對不能給這些刁民低頭!”


    “絕對不能退讓……”


    如此場麵。


    如此壓力之下。


    讓這些官員都產生了強烈的自我危機。


    今天他們能聚集在一起來這裏請願罷免丞相,未來就有可能來請願罷免自己。


    由人及己……


    哪怕害怕被百姓們聽到,也隻能硬著頭皮開口勸諫。


    就怕今天的司馬易,是未來的自己!


    但他們說話聲音都不大,更不敢直接嗬斥百姓,怕百姓直接暴動。


    隻是對著姬如雪勸諫,想要讓姬如雪去拒絕,去擋著百姓的怒火。


    司馬易抿了抿嘴,抬手擦拭額頭冷汗,也開口道:“這一定是有人惡意挑撥民意,陷害老臣!”


    “請陛下明察秋毫!”


    “現如今朝堂百廢待興,老臣實在是走不開啊……”


    元毅都踏馬聽傻了!


    老陰比是怎麽冠冕堂皇,講出這麽不要臉的話的?


    這踏馬妥妥隱晦的威脅啊!


    元毅覺得有必要,給這些家夥來點顏色看看。


    “百姓們,諸位大人反對!”


    “住在前街的戶部侍郎陳大人,住在朱雀坊的禮部侍郎白大人,還有……”


    元毅一一點名官員,把他們的住址都給說了出來,讓羽林軍士卒傳遞到了所有百姓耳中。


    “他們說你們都在逼宮,讓陛下不要答應你們,官員們都反對,陛下也難以決定啊!”


    “大家還是趕緊走吧!走慢了搞不好就得被抓起來清算,被大人們記住報複!”


    “大家也千萬不要記仇,更不要去他們家裏堵門,做出丞相府那樣的事情!”


    “到時候大人們,讓我們天官府抓人,人數太多可不知道誰砸的,到時候大人們可是會給我穿小鞋的!”


    “雖然我不怕穿小鞋,但大家也千萬不要過激啊!千萬別去啊……”


    傻了……


    所有大臣都傻了!


    不是……


    你踏馬又掀桌是吧?


    曝光我家庭住址,還踏馬特意囑咐不要去堵門,不要去砸。


    還特意提醒人數太多,根本抓不了人,這踏馬不純純提醒他們,去砸人多點去,不會被抓!


    “閉嘴……”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麵對眾人麵紅耳赤地質問,元毅無奈地聳聳肩,“諸位大人擔心,我一定讓靖安司做好準備,保證府外不會出現治安問題!”


    一句話懟的眾人都是麵色鐵青!


    保證府外,不會保證府內是吧!?


    好好好……


    這麽玩是吧!?


    心裏麵都快氣炸了,但卻又無可奈何,屬實被拿捏七寸了!


    “狗官!狗官!”


    “兄弟們,陛下被這些官員架空了,想給我們做主都沒辦法!”


    “咱們必須得站出來,馬上迴去抄家夥,挨個上門砸了狗官家!”


    “我還就不相信了,咱們這麽多人,那些狗官還敢把咱們都給抓了!?”


    輿情司的探子又一次站了出來。


    “砸狗官家!”


    “砸……”


    聲如洪鍾。


    嚇得城樓上的官員,頓時就是臉色慘白。


    “司馬易!”


    就在這個時候。


    黎諶的嘶吼聲傳上了城門樓。


    “你欺壓百姓,還不趕緊主動請辭,難道真要連累百姓,連累那些官員嗎?”


    一句話。


    讓所有人都看向了城門樓。


    城門樓上地官員,也紛紛看向了司馬易。


    司馬易麵色陰沉沒有說話。


    “還是先讓百姓們迴去吧!”


    “丞相乃是朝堂柱石,不能輕易罷免離職……”


    “我現在就命令靖安司,去各位大人府外保護,應該不會出太大的問題!”


    “攔不住百姓,也能把諸位大人的家人給保護起來……”


    元毅完全一副為司馬易著想的模樣。


    但話到了這些人的耳朵裏,就成了赤裸裸的威脅。


    被掐了七寸的他們,臉色瘋狂變動。


    眼看元毅又要大吼,生怕又吼出什麽激化百姓情緒的話。


    有人徹底直接坐不住了連忙開口。


    “丞相,民意滔滔啊!您還是暫且在家休息一些時間……”


    人就是這樣。


    有一有二就有三!


    “對啊!丞相,您現在是眾矢之的,先退下去韜光養晦,這也是好事兒!”


    “丞相,您請放心!中樞省一定不會出亂子,我們一定會好好輔佐陛下的!”


    “請丞相順應民意上辭呈……”


    死道友不死貧道!


    這些人看起來團結。


    真到了關乎自己利益地時候,馬上就反水背刺!


    之前跟著司馬易混,現在眼看著得不到好處,還得受到連累,變臉那叫一個快!


    被元毅抓住七寸,立馬就把槍口對準了司馬易。


    以現在這種情況,他們這些士大夫,肯定是要有所犧牲。


    無非是自己受到牽連,被熱血上頭的百姓報複。


    或者犧牲司馬易一人,扛住所有問題,罷免他的丞相位置!


    他們自然選擇犧牲司馬易了!


    什麽丞相不丞相,靠山不靠山的?


    隻要連累自己,隨時都能出賣,背刺,讓他替自己死!


    一直沒有說話的郭悠,見此場麵後,頓時就是眼前一亮,立馬站了出來,連丞相都不叫了!


    “司馬易,民意不可違!”


    “主動請辭順應民意,陛下也好保全於你!”


    元毅驚訝地看了郭悠一眼。


    他從對方的堅定中,看到了濃濃的野心。


    文官士大夫最擅長的就是內鬥!


    沒有人會永遠忠心,大丈夫不願久居人下!


    眼看著司馬易名聲敗壞,其他人反水,讓他眾叛親離!


    郭悠這位司馬易手下的頭號大將,立馬捕捉到了取而代之的可能。


    一點沒心理負擔,毫不猶豫捅了一刀。


    “你們……你們……”


    司馬易老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看著這些自己的手下,一手提拔上來的官員,在自己麵對困境時,毫不猶豫絲滑反水。


    心裏麵隻有憤怒,不甘,更湧上了濃濃的恨意!


    這是培養了一群白眼狼啊!


    “請陛下罷免司馬易……”


    “臣附議……”


    “臣也附議……”


    眼看司馬易無動於衷。


    這些絲滑反水的家夥們,也一不做二不休,轉頭對著姬如雪下跪請命。


    但就在這個時候,郭悠又一次站了出來。


    “司馬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請陛下念在為朝廷效力多年的份上,罷免其丞相官職,保全他迴家恩養天年!”


    “京都府府尹張威欺壓百姓,請陛下立馬罷免其官職,抓捕進天牢……”


    一眾官員跪倒一片。


    看著這些瞬間反水的人,姬如雪心中隻有厭惡,但不影響她心情上的喜悅。


    嘴角微微上揚,把目光投向了司馬易。


    她在等……


    等司馬易自己主動體麵!


    終究多少有些傲嬌,但更多的還是一種示威。


    剛登基受到司馬易逼宮,差一點就被架空。


    現在局勢反轉,自然要把勝利者的姿態擺出來。


    這心態就像是遊戲結算mvp一樣!


    司馬易眼神逐漸昏暗。


    一瞬間仿佛體會到了,前任丞相被自己背刺捅刀拉下馬時的心情。


    眾叛親離!


    親手培養的心腹,關鍵時刻毫不猶豫!


    痛苦!悲憤!不甘!


    但更多的是心寒!


    眾叛親離得滋味不好受!


    他用幽暗的目光,看著跪在地上的這些人一眼,最終重重落在郭悠的身上,無力的歎了一口氣。


    老陰比很清楚,如果就這樣認輸,前任丞相的下場,就是他的下場。


    最終自己一定會死在自己培養的這些心腹手上!


    目前隻能暫避鋒芒,但是該不要臉,還是得繼續不要臉。


    “陛下,先帝對老臣不薄,臨終之時更是囑托老臣輔佐陛下!”


    “今形勢所逼,老臣請求辭去丞相之位,暫時在家休養,隻要陛下召喚,老臣隨時肝腦塗地!”


    司馬易對著姬如雪下跪行禮。


    可他的話,也讓郭悠眉頭瞬間皺起。


    看起來是冠冕堂皇表忠心的話。


    但其中卻透著深意,從中聽出了司馬易要向女帝投誠的可能!


    老陰比要真是向姬如雪投誠,對士大夫來講,可不是好事兒!


    “請起吧!”


    姬如雪和煦一笑,親自上前攙扶起了司馬易。


    “愛卿多年為朝廷殫精竭慮,也確實需要休養了,正好借此機會好好調養休息一下!”


    最後還刻意拍了拍司馬易的手背以示安撫。


    此時,城樓下又傳來了黎諶地聲音。


    “老夫……”


    老頭沒聽到城門樓上的對話。


    眼見僵持了下來,覺得到了自己出場的時候。


    他聲音抑揚頓挫,宛若洪鍾。


    “老夫教出了這樣的學生,其欺壓百姓,卻仍舊竊居丞相之位,激起如此民怨,老夫……”


    這聲音一出。


    姬如雪,元毅,司馬易,等一眾士大夫,都是身體一顫。


    老頭又踏馬要玩命了!


    “傳旨!”


    “罷免司馬易丞相之位!”


    “羽林軍統領葉南接旨,抓捕京都府府尹張威,將人押送天牢,抄沒其家產!”


    “立即釋放京都府抓捕的百姓!”


    姬如雪急了!


    她連忙大聲下令。


    對著羽林軍著急的擺手,示意他們馬上把旨意傳遞下去。


    羽林軍大喊出聲後,姬如雪也連忙到了城牆邊,對著城牆下的黎諶大聲道:“文昌公!朕為民做主,順應民意了……”


    “黎老先生,陛下下令了!你不要搞事情……”


    元毅也連忙對著黎諶大吼,更連忙對著陳俞大吼:“快!快送黎老先生迴去……”


    太嚇人了!


    老頭動不動就玩命!


    別說士大夫受不了,元毅心髒也受不了啊!


    也幸好黎諶跪的時間太長,把腿跪麻了,正要行動的時候,一下子沒站起來。


    最後還是陳俞帶人衝了上來,才把人給攙扶了起來。


    但一切都已經晚了……


    黎諶有些幽怨地撇了撇嘴。


    踏馬的又沒死成!


    事已至此,他也不能繼續了,隻得大吼:“為民除害,陛下聖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上萬人對著姬如雪大禮參拜,異口同聲地高聲唿喊。


    這一刻……


    姬如雪內心產生了極大的觸動。


    刹那間升起了萬丈豪情。


    大禮參拜結束後。


    百姓們馬上離去,沒有任何停留。


    如同浩浩蕩蕩的來,浩浩蕩蕩的離去。


    “唿……”


    看到百姓們終於離開。


    士大夫們都長長鬆了一口氣。


    他們是真的害怕,這些百姓砸了自己的家,更怕一個激動衝上來弄死自己。


    懸著的心也終於是落在了肚子裏。


    犧牲了司馬易一人,總算是讓自己幸免於難。


    甚至心思靈敏的,更是立馬抽出思緒,開始思考丞相之位空閑,誰可能能繼任?


    司馬易已經昨日黃花,接下來急需要找新靠山,來穩固自己的位置。


    尋找一個新領頭羊,來穩定士大夫集團!


    心思也逐漸活絡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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